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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寧 -【愛呀,哎呀!之二】再也不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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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16 PM
標題:
喬寧 -【愛呀,哎呀!之二】再也不能見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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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一直在觀察這個女孩
她脾氣大,喜歡人哄,愛擺嬌嬌女架子
成熟懂事這類形容詞與她完全沾不上邊
可是她寫的文章,喜歡的曲子,慌亂時的小動作……
為何會跟他記憶裡的那個女孩如此相像?
曾經,那個女孩用軟軟柔柔的聲音對他說「再見」
如果可以,他也好想再見她一面
只是,他深愛的那個女孩已然離開,再也不能見……
理智告訴他,不管這兩人有多麼相像
他也不能把這個任性的嬌嬌女當成那個女孩的替身
瘋狂的那一面卻告訴他,就算他愛的人已經回不來
至少屬於她的一部分還在,而且就在他的面前!
他沒有多做考慮就選擇了瘋狂的那一方
她卻不知好歹,試圖跨越他所設下的那道防線
當他的怒火全面爆發,不但將她的自尊驕傲全部打碎
還引發了不可思議、天翻地覆的改變……
【出版日期】
2014年10月03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128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17 PM
楔子
白色的牆,熾白的燈色,沒有色彩的冰冷儀器,鋪就出生與死的交界之處。
「醫生已經宣判患者腦死。」護士不帶感情的重述。
男人俊雅的面容微微一動,又好似沒有,那雙美麗的鳳眼冷冷睇著護士,護士一怔,被他眼中的那抹寒肅震懾住,好片刻無法言語。
護士見過上百種家屬的臉孔,有崩潰的,痛不欲生的,不屑的,面無表情的,更甚者,幸災樂禍的,唯獨沒見過男人這般的──
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要見她最後一面。」莫泉說。
「器官移植團隊已經在做準備,而且家屬也已經……」護士意外發覺自己的聲嗓竟然有些發抖。
「我要見她。」莫泉直視護士的雙眼,字句如鐵。
知道男人與醫院高層的關係匪淺,護士終是妥協了,領著他穿上防菌衣,做好滅菌步驟,進入一片雪白的手術室。
她在那裡。
就在那裡。
望著那具躺在手術台上的娉婷身軀,莫泉的腳步沒有緩下,他直直走近,看著被光束照得通亮的年輕女孩。
她的嘴唇呈現淡淡的紫,眼窩的色澤是烏青色,原就白皙的皮膚,在手術燈的照映下,那密佈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見,白若透明。
莫泉,等等我。
莫泉,你別笑!總有一天,我會成名的。
莫泉,對不起,我爸媽做了那樣的事,真的對不起。
莫泉,你會瞧不起我嗎?
莫泉,我……喜歡你。
莫泉,再見。
再也沒有了。那個成熟又懂事,卻又傻得讓他心疼的女孩,再也沒有了。
找了她六年,整整六年,原以為能見上一面,結果,這一面,卻是再也沒有以後的最後一面。
莫泉的心裂成了碎片。從此,他的世界成了一座死城。
他閉上赤紅的雙眼,一秒過後即又睜開。他沒哭,甚至連一滴淚水也未流,只有更深沉的漠然。
器官移植團隊陸續進入手術房,準備著手摘除仍在維持身體運作的器官,忙碌的交錯身影間,那抹靜靜僵立在手術台邊的直挺人影更顯突兀。
「先生,我們要準備進行摘除器官了。」醫護人員催促的語氣已有些不耐。
莫泉凝視著只剩下冰冷儀器協助正常呼吸,形同死去一般的女孩,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俯身吻上女孩近乎淡紫的蒼白唇瓣。
接近死亡的冰冷氣息,渡進了嘴裡。
即將死去的不只是她,還有他的心。
他睜著眼,將女孩陷入長眠的安婉面容深深烙印入心底,那一句始終說不出口的再見,跟著這一吻,一同封存起來。
原來她那句再見,不是再次相見,而是再也不能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18 PM
第一章
「我不會跟妳結婚的。」
不得不說,男人的長相極好。那雙鳳眼極具東方之美,挺直的鼻樑與立體的薄唇,卻又深具西方人輪廓的深邃,堪堪可稱得上是個美男。
可惜,那副礙眼的銀框眼鏡壓在這張臉上,稍稍削減了那份俊美,也使得男人的表情像是蒙上了一層透明薄膜,似乎看清了,其實又什麼都沒看透。
然而,所有美好的第一印象,以及對這男人的好感,全在他以著優雅淡笑,醇厚的嗓音,從容吐出那一句話之後,徹底煙消雲散。
余莉雯杏眸圓瞪,端著熱奶茶的纖手僵在半空中,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已在心中將莫泉臭罵了十來遍。
這傢伙是個什麼東西?!
要不是看在媽咪苦苦哀求的份上,爹地又揚言她若不從,便要取消她的歐洲自由行假期,她才不會來赴這個約。
況且促成這場聯誼的莫阿姨都說了,只是年輕人互相認識一下,聊聊天,喝喝下午茶,不要有壓力。
他有事沒事扯到結婚做什麼?神經病!
是身價百億的醫療生技公司繼承人又怎樣?聽說他早忤逆了家中長輩,自動請辭總經理一職,跑出來開了間奇怪的出版社,他爸媽氣得要死不活,放話要將他從繼承名單上除名。
換句話說,他能不能順利繼承他老爸的公司都還是個問題,說不定幾年後,他的存款連百萬都不到,屆時連帶她出國度假都有困難。
再怎麼說,她也是一個千金名媛,是余家的小公主,怎可能委屈自己,跟這種身價直直往下掉的男人交往!
「莫先生,你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我從來就沒有要跟你結婚的打算。」余莉雯瞇起貓兒般的美眸,笑容如蜜。
莫泉揚起鏡片下的鳳眸,像個局外人似的端詳起余莉雯。
她的外型無可挑剔,五官精緻甜美,肌膚白皙細嫩,一頭經過細心吹整的光澤長髮,身上一襲時尚的名牌衣著,手裡拎著動輒數十萬的名牌包。
她簡直就是上流名媛的完美典範──年輕,天真,驕縱,膚淺,勢利。
這樣的女人他見多了,早已麻痹。
他更不意外小姑姑會為他安排這樣的對象。說好聽是互相認識,實則最終目的無非是希望兩人能看對眼,最終步入禮堂。
「希望妳不會介意我這樣說。」端起咖啡淺抿一口,莫泉兀自說著∶「今天我會出現在這裡,純粹是為了還一個人情。」
之所以會有此刻這場互動極冷的聯誼,全因為他那個熱衷於撮合年輕人的小姑姑。
他草創「先知」出版社之初,正是極需調度資金之時,由於父親不許他動用從公司賺取的一塊錢,更阻止所有親友借資給他,他可以說是在一無所有的狀況下,成立了出版社。
除了遊說好友沈惟恩成為最大投資金主,其餘不足的資金缺口,小姑姑冒著會被父親痛責的風險,私下偷偷援助。
為此,他虧欠小姑姑一個很大的人情,當小姑姑為他相中聯誼人選時,他無從拒絕起,只能欣然配合演出。
「怎麼這麼巧,我也是為了還莫阿姨的人情,才會答應過來露個面。」余莉雯輕抿花苞般的粉唇,眼神流露出幾分不悅。
這個傢伙越來越超過欸!聽他那口氣,彷彿是千般無奈的坐在這兒,不得不與她共進下午茶。
他曉不曉得,有多少她的追求者,對於這樣的機會是求之不得!
虧得莫阿姨過去不斷在她面前誇讚這個姪兒,說他樣樣優秀完美,斯文有禮,是個最理想的男友人選。
切!瞧瞧他,俊雅歸俊雅,態度看似有禮得體,實則漫不經心,除了剛才一眼打量之外,幾乎不曾正眼注視她。
驀地,藏在鏡片下的美麗鳳眸揚起,正巧與她微慍的眸光相遇,她閃躲不及,就這麼直勾勾的與他對視。
她本想皺皺秀鼻,冷哼別開臉,卻在這當下,胸口沒由來的一記緊縮,一陣麻痛感攫住了她。
余莉雯蹙起秀眉,單手輕壓在心窩處,不願在陌生人面前示弱,她佯裝若無其事的垂眸,用另一手端起奶茶,低著頭品啜。
氣氛很悶,尷尬在蔓延,莫泉卻一臉悠閒自在,絲毫不覺地喝他的咖啡。
噢,真可惡!這個男人真打算一整個下午都這樣?她快悶死了啦!
就在余莉雯心生離席念頭之際,莫泉忽然揚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是南曄製藥總裁的二女兒,余莉雯?」
天哪,他們已經坐在這兒,相對無言將近一個鐘頭,他竟然從頭到尾,對她這個人沒有概念?
余莉雯真的火了,一張嬌柔甜美的臉蛋霎時被怒氣佔領,兩頰的紅暈非是彩妝品所為,而是貨真價實的怒焰灼燒出來。
「沒錯,我是余莉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跟你約會第二次的余莉雯!」
雖是撂下狠話,然而那嬌嬌軟軟的蜜嗓,聽起來卻像是撒嬌一般,令人聞之陣陣酥麻。
驕縱的大小姐不滿被忽視,終於發脾氣了?
莫泉毫不意外的挑唇,清淺一笑,鳳眸波瀾不興的看著余莉雯推椅站起身,美目噴著火焰,纖纖柔荑抓起當季最新款的香奈兒BOY包,甩動秀髮離去。
這場聯誼可是由她那方結束的,怪不得他。
揚唇笑了笑,莫泉斂下眼瞼,猶是一派悠然,端起剩餘的咖啡,準備飲完離去。
一陣空靈清透的旋律輕悠悠的響了起來,如同一陣奇襲,驀然震住了他。
是《綠袖子》。
由長笛與豎琴搭配演奏的版本,那輕柔略帶憂傷的曲調,典雅清新的旋律,入耳便縈繞不散。
莫泉的手僵在半空,溢滿太多情緒的眸光,落在對座桌面上的蘋果牌手機。那手機並非尋常可見的平常款,而是特別客製化的鑲水晶外殼。
那是余莉雯的手機。驕縱的大小姐一發起脾氣來,連要價數萬元的手機都能粗線條的落下。
她也喜歡《綠袖子》?也正好喜歡這個演奏版本?
莫泉有條不紊的思緒被那反覆響起的旋律打亂了,他的眉頭輕擰,端著咖啡的手始終僵硬。
「差點就忘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敲擊聲傳來,余莉雯曼妙嬌小的身影去而復返。
她不悅地緊抿粉唇,懶得看莫泉一眼,兀自伸手去取桌上的手機。
驀地,一隻大手出於本能地,敏捷不及擋的覆上了她的手背,阻止她取走手機。
那瞬間的碰觸,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晃襲中了余莉雯,她有過數秒的恍惚,直到來自心窩處的抽顫痛醒了她。
余莉雯大動作揮開莫泉的手,美目盛火的斜瞪他。「你做什麼?那是我的手機欸!」
莫泉有過片刻的閃神,在她嬌蠻的怒斥中,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他抽回那隻突兀的手,鏡片下的眸光閃爍不定。「抱歉。」
哼,怪人一個!
余莉雯在心中腹誹一聲,用力抽走仍在響動旋律的手機,再一次甩髮離去。
然而這一次,當她準備步出裝潢夢幻的餐廳時,心臟莫名一記抽動,毫無理由的促使她停步,側首回眸。
她看見莫泉靜靜端坐在位置上,英挺的側臉輪廓沐浴在午後陽光中,合該是燦爛美好的一幕。
可他沉靜如止水的面容,卻隱隱約約透出一份孤獨感,那若有所思的神情,無端扯住了她的心。
秀眉困惑的蹙起,她用握緊手機的那一手輕壓著抽疼的心口,莫名其妙的撤回視線,強迫自己移動腳步,立即離開這裡。
她何必理會那個怪人?她根本不認識他!肯定是這個下午被悶壞了,加上憤怒……噢對,肯定是的。
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這樣大剌剌的忽視她,擺明將她當空氣,她氣昏了頭,才會這麼在意莫泉。
嗯,肯定是這樣的。
※※※※
入夜後的天母,豪墅林立,各款名車奔馳於街區之間,迷幻燈海之中,譜出盛世浮華的一景。
司機將余莉雯耗費三個鐘頭搜刮來的戰利品,一袋一袋的搬進屋內。她大小姐臉上掛著甜笑,低頭檢視著新做好的光療美甲,邊哼著她最愛的那首《綠袖子》,踩著新買來的紅底高跟鞋,心情極好的步入客廳。
「雯雯,妳可終於回來囉。」一道開朗熱情的女性聲嗓隨後響起。
糟了,是莫阿姨,她居然在家裡堵人。
嬌美的臉蛋一怔,秀眉開始打結,余莉雯開始動腦筋,揣摩各式各樣的藉口。
「嗨,莫阿姨,妳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余莉雯端出她最得意的武器──甜死人不償命的笑靨,迎向沙發上的美麗熟女。
不得不說,雖然莫阿姨已經是一枝花的年紀,但是皮膚細嫩,打扮入時,本人比實際年齡至少少了五歲之多。
莫阿姨跟她媽咪是大學時期的學姊學妹,更是交情甚篤的至交,出入她家如走自家廚房,來去自如。
「當然是因為擔心妳跟莫泉的情形。」莫鈺婷拉過她白嫩的小手,表情既興奮又期待。「如何?你們聊得開心嗎?兩個人合得來嗎?」
聞言,余莉雯的招牌甜笑僵了一下下,乾笑了兩聲才說∶「呵呵,就……那樣啊,還可以啦。」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什麼叫做還可以?」莫鈺婷眼神犀利的問。
「哎唷,阿姨,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對男生沒概念嘛,也沒交過幾個男朋友,就算有追求者,也全被我爸跟我哥嚇跑了,所以我實在不曉得跟莫泉算不算合得來。」
由於先天體弱多病,她自小便深受呵寵,是父親與兄長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更是母親的心肝寶貝。
「不是我在說,莫泉雖然是我的姪子,不過我可不是老王賣瓜,他這個孩子是真的很好、很優秀,我才敢幫妳跟他牽線。」
「我知道阿姨是為了我好,不希望我虛度美好的青春時光,不過我還年輕嘛……」
「就是因為年輕,才要好好把握啊。」莫鈺婷心急的插話。
「哎,我們家雯雯被她爸跟哥哥寵壞了,看哪個男孩子都不順眼。妳也知道她有多崇拜她哥哥,我看再好的男孩子到她面前,她都可以挑出一堆毛病。」
「媽咪!」余莉雯嬌瞋端著茶點入座的母親。
她就是不忍心澆熄莫阿姨的熱情,才不想拒絕得太明顯,媽咪偏要扯她後腿,真是的!
「哥哥再好,還是比不上疼妳的老公。我們家莫泉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可是……他開那間出版社,會賺錢嗎?」余莉雯不得不問出很實際的問題。
聽聞此言,莫鈺婷眼神微微一變──不是慍惱,而是一種心疼又無奈的情緒。
余莉雯敏感的察覺到了,卻十分不解。
「莫泉就是這點不好。他以前的夢想就是開一間出版社,想趁著年輕時圓夢,才會一時叛逆跑去開出版社,過沒幾年玩膩了,就會乖乖回公司。」
「原來是這樣呀……」余莉雯微怔,忽然有點羡慕起那隻笑面虎。原來他是為了圓夢,才會毅然決然跟長輩鬧翻,真是不簡單哪。
「怎麼樣,要不要我再幫你們安排一次?」莫鈺婷眼尖,瞧出余莉雯原先只想搪塞敷衍的神情變得不太一樣,打鐵趁熱的追問。
余莉雯愣住,一瞬,想拒絕的話竟噎著咽喉,腦中浮現莫泉英姿端正的側面身影,心口莫名一抽。
「怎麼樣?要不要?」莫鈺婷焦急的追問,就怕零點零一秒的遲疑,甜心小公主便會改變心意。
「喔,好哇。」余莉雯甜笑答允,心裡對自己說,不過是再見一次面,沒什麼大不了。要是連這樣都拒絕,那實在太對不起疼她如女兒的莫阿姨。
那個莫泉……想一想,其實也沒那麼討厭啦。
※※※※
「再見一次面?」不高不低的語氣,甚難聽出莫泉話裡的詫異。
入睡前,他接到小姑姑的來電,小姑姑喜孜孜的陳述著一長篇關於余莉雯如何讚揚他的美言佳句。
他聽完後,忍不住在電話這頭低低發笑。為了撮合他跟余莉雯,小姑姑可真是賣力,連這麼長篇的謊言都不吝搬出來。
我是余莉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跟你約會第二次的余莉雯!
除非他耳背聽錯,否則印象中,那位笑容甜得像蜜糖的千金大小姐,揚言絕不可能再給他第二次機會,而且氣得不輕,怎可能一轉身,便向小姑姑發表對他有極大好感的聯誼心得?
就不知小姑姑又搬出了怎樣的人情,讓那位脾氣不小的甜心公主同意與他再見一次面。
「莫泉,不是我要說你,你年紀也不小了,就算不為長輩們想,也要為自己打算,你總不可能當一輩子的黃金單身漢吧!」
「我明白了,我跟對方再見一次面就是了。」莫泉的回覆有絲無奈。
「OK,那就訂在下個禮拜五晚上八點,在雯雯最喜歡的西班牙餐廳,我明天會將地址傳給你。」莫鈺婷高亢的聲嗓聽起來愉悅極了。
「好。」莫泉揚唇淡笑。
此刻他就能想像,第二次再見面,那位笑容很甜,脾氣很大,習慣人家簇擁呵護的嬌嬌女,那張嬌甜的小臉會有多臭。
※※※※
眾所周知,「先知」出版社的運作模式一直很怪。
至少對出版社的員工而言,他們始終弄不明白,何以在出版一系列暢銷的兩性叢書,甚至打造出「蘿莉塔上的傑克」這場王牌,成功拉攏「只愛蒂芬妮,不要鐵達尼的蘿絲」跳槽後,老闆竟然決定減少這個領域的出書量,改而投入各類文學的市場。
先不說大眾文學這塊,至少這塊還有賺錢的機會;純文學那一塊是怎麼回事?這年頭搞文學賺不了幾個錢啊大哥!
即便有兩性叢書這塊的收益,以及各種周邊效益穩住出版社的收入,但這不代表就可以隨便亂燒錢啊!
莫泉才不理會這些閒言閒語,身為出版社總負責人,他掌攬所有出版大權,即便底下有數個編輯,然而最終能否出版的決定權,依然緊繫於他之手。
前些日子「先知」公開徵稿,除了吸引各方知名作者跳槽,也針對新人作家們開出優渥的條件。
但是來稿再多,終歸還是得通過莫泉那一關,他點頭稱許,才得以有出版的可能性。
「稿子來這麼多,結果沒一個老闆合意的,真是審心酸的欸。」編輯小潔吞了一顆葉黃素,揉著兩輪黑眼圈抱怨道。
「拜託,老闆昨天丟了一張插圖,要我照那張插圖修改,當作往後詩集的固定版型。」編輯小江在電腦桌前哀哀叫。
「怎樣的插圖?」編輯小綠好奇的歪頭。
「就是一張很舊的素描圖,亂七八糟的,一點專業性也沒有。那種圖片哪能當版型啊,弄出來會笑死人啦。」小江發起牢騷來∶「真搞不懂,老闆那麼精明的人,為什麼有時候做起事情簡直像中邪一樣?獨裁就算了,明明不會賺錢的事,還要一股腦兒去做。」
「錢是他在賺,賠也是老闆在賠,你管那麼多幹嘛?」小潔白他一眼。
「昨天老闆有跟我談到之後要籌畫出版恐怖小說的事,你們知道嗎?」小綠忽然問起。
「傻米?!」眾人俱是一臉驚恐兼震撼的表情。
他們越來越搞不懂,究竟莫泉想將「先知」定位成哪一類型的出版社,他比食神更讓人猜不透了欸……
一陣熱烈討論後,眾人又蔫蔫的繼續手邊工作,負責詩與散文初審的小潔整理好列印出來的稿件,起身嘆道∶「我要送稿子進去,祝我好運吧。」
眾人雙掌合十異口同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可含笑九泉矣。」
「你們才真的是欠超渡咧。」小潔大翻白眼,敲敲門,得到答允後進了負責人辦公室。
陽光透進一整片玻璃帷幕,灑落在長桌之後的莫泉身上,鏡片遮去了他的眸色,教人看不清神情。
「泉哥,這是我覺得還不錯的稿子。」小潔心兒怦怦的將稿件放上桌面。
莫泉擱下手邊的工作,順手拿起那一疊最上面的稿子,迅速掃視,然後放下,又執起下一份,如此反覆動作著。
隨著被擱置的稿件越來越高,小潔也差不多快吐血。那些都是她再三審核過的,他居然只看一眼就……唉,他是真心想開出版社嗎?
「這是什麼?」驀地,莫泉揚嗓。
小潔連忙回過神,湊近一看,才發覺是一份被她歸檔在退件區的稿子。
怪了,她明明歸類在退稿資料夾,怎麼會一起混進來?
「啊,這是要退的稿子,不小心混在一起了──」喝!老闆的臉色變了,好……好可怕的表情。
莫泉推椅起身,手中緊捏那份稿子,平日裡雖然嚴肅但仍有笑容的俊臉,此時凜寒僵青。
小潔驚呆了,只看見那個總是從容不迫的老闆,用著略帶慌亂的嗓音低喝∶「立刻聯絡這個人,我要見她!」
※※※※
「妳說什麼?!」
余莉雯坐在心愛小車的後座,司機吳伯正送她往常去的西班牙餐廳,赴今晚八點的約。
結果,一通來自好友的自白電話,讓她差點就要從甜心小公主成為暴走憤怒鳥。
「雯雯,抱歉啦,我不是故意的……」孫郁涵在手機彼端求饒,「我覺得妳寫得很好啊,可是妳對自己又那麼沒自信,我只好偷偷幫妳把稿子投出去。」
由於健康因素,余莉雯大學休學了一年,到醫院動手術,去年才回到學校拿到學位,成了大齡大學生。
她已經畢業一年,因家人反對,她被禁止工作或是從事過於勞累的事,怕悶的她只能自己找事做。
正好,自從三年前的那場手術後,她忽然愛上寫作,閒來沒事便喜歡寫寫畫畫,而且類型不拘。
她寫了幾本不知該分到哪一類的小說,寫了一堆可能會被專業人士評到臭頭的詩,試著寫了幾本一點也不恐怖的恐怖小說,還有加入一堆奇幻元素的言情小說。
反正她也不過是寫來自娛,自己也知道那些都是不到水準的創作,因此唯一有幸拜讀她那些不成材作品的,也只有好友孫郁涵。
她不怕丟臉,抱著一腔熱血與好友分享,結果這位小姐居然偷偷將她的作品投給不知名的某出版社!
要不是對方通知,想與創作者見上一面,孫小姐原本還想一直隱瞞她這個創作者!
一想到那些只想自娛的作品,此刻不知經過多少人的眼,被嚴苛的審視品評,余莉雯只覺窘得想撞牆,白嫩嫩的嬌顏酡紅如薔薇。
「孫郁涵,妳怎麼可以這麼亂來!我真的會被妳氣死啦!」她丟臉得想飆淚。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嘛……」孫郁涵捏著一把哭腔,也只能拚命道歉。「但是妳要往好處想,對方好像有意願幫妳出版耶,所以才會這麼急著跟妳見面。」
余莉雯氣都氣死了,光想到作品被陌生人品頭論足,她就尷尬得想大叫。
「吳伯,快點掉頭。」將好友罵得狗血淋頭後,她緊急命令司機。
「啊?小姐八點不是跟人家有約?」吳伯一頭霧水。
「不管他了!現在改去SOGO附近,就是上個禮拜你載我去過的那間咖啡店。」
吩咐完畢,余莉雯一顆心火燒火燎的,恨不得立刻就將那些作品搶回來,帶回家鎖進抽屜裡──
慢著,雖然今晚注定要爽約,但也不能給莫泉向莫阿姨告狀的機會,她可是莫阿姨的小甜心,不能讓她失望。
思及此,余莉雯重新執起手機,從包包裡找出莫泉的名片,撥出他的手機號碼。
嘟嘟嘟……不接就是不接,那個男人可真大牌!
余莉雯嘟起了柔潤的粉唇,耐心耗罄之前,手機終於接通,彼端傳來一聲醇厚的男性嗓音。「我是莫泉。」
莫名地,乍聞這男人的嗓音,竟令她心顫。「我是余莉雯。你已經到了嗎?」
「什麼?」莫泉直覺反問,早將今晚的約會遺忘。
「你沒忘記我們今晚要一起吃飯吧?」她敢打賭,他一定忘了!
「抱歉,我臨時有事,趕不過去。」他輕淡如風的口吻毫無歉意。
火!
余莉雯真心認為,這個傢伙超級欠扁!若不是看在他為圓夢,勇敢與長輩作對的這份勇敢上,她才不會再賞臉跟他見面咧!
深呼吸。她不能為了這種傢伙生氣,害自己細胞壞死,增生細紋。
唇角往兩旁牽起,扯開一抹甜笑,余莉雯笑呵呵的說∶「那太好了,因為我也臨時有事,不能過去……」
「那很好。」語畢,莫泉兀自收線。
余莉雯瞪著手機螢幕,美目爆出火花。
火大!再跟這個男人多說一句話,她一定會提早加速老化!
罷了,懶得理他!當務之急,是趕緊將她丟死人的作品搶回來。
將莫泉的事丟到腦後,余莉雯火速趕赴對方指定的咖啡廳,當然,一路上還是不忘腹誹莫泉。
她自己也不曉得,不過見過一次面,為何會對莫泉這人格外的在意。
「我要找一位方小姐。」余莉雯推開玻璃門,小碎步走近服務台。
方才電話裡聽孫郁涵說,對方約在這兒,並且已示意櫃檯人員留意。
「方小姐在二號桌那邊。」服務人員親切的為她指引方向。
余莉雯撇首睞去,驀然怔住。
二號桌哪來的方小姐?那端坐在座位上英挺醒目的身影,不正是……莫泉?
莫泉正好揚眸,與她驚詫的眸光相遇,他似水平靜的面容微變,又好似沒有。
她發覺這個男人像一面霧透的鏡子,總以為看清楚了,但其實什麼也看不清。
是不是因為這緣故,她才會被勾動好奇心,起了探究的念頭?
思緒混亂間,余莉雯已經走至二號桌,來到莫泉的面前。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試探性的問。
「我在等人。」莫泉答得簡潔,鏡片下的鳳眸淡淡投睞,也沒反問她為何會出現在此,似乎根本不想與她多有牽扯。
火,火火火火大!余莉雯在心中對他那張俊臉猛揮拳。
「真巧,我是來這裡找人。」她瞪著他冷哼。「而且,我要找的那個人,應該就坐在這裡,結果那個方小姐卻變成了你。」
莫泉微詫。「妳就是綠袖子小姐?」他問出投稿者附上的筆名。
唷,總算肯正眼瞧她了。余莉雯感到莫大的虛榮,她甜甜一笑,揚高下巴,欣然肯定∶「對,綠袖子小姐就是我。」
莫泉怔住。居然是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19 PM
第二章
余莉雯從來沒這麼討厭過一個人,而且還是在認識對方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狀態下就深深的討厭——
莫泉徹底打破了她的紀錄!
「你剛才說什麼?你有膽就再說一次!」她瞪著莫泉,纖手輕撫胸口,氣得想吐血。
莫泉不受威脅,兀自重述剛才的問題,「我問妳,妳寫的那些詩和小說,是不是從別人那裡抄來的?」
「抄你個頭啦!你死了以後,我可以免費抄佛經幫你超渡!」可惡的大混蛋!余莉雯氣惱的嬌斥。「告訴你,那些東西寫得再爛,也是我花時間寫出來的,你少誣賴我!」
「妳認識童薇琳嗎?」莫泉平靜的問道。
「誰?」余莉雯嬌顏一怔。她滿腔怨氣正盛,忽被這樣問起,思緒霎時大打結。
「童薇琳。」這回,莫泉的語氣有些許不同,就連眼神也蕩漾著莫名的情緒。
「她是誰?你們出版社的編輯?」她只覺莫名其妙,卻也為他古怪的反應感到詫異。
他在提及這名字時的表情,看似平靜如常,卻又有點不同……就好像一股壓抑許久的情緒,在吐出那名字時,得到了短暫的舒緩。
無故地,心臟猛然收縮一下,那清晰的抽痛令她蹙起秀眉。
「妳真的不認識她?」仔細觀察余莉雯的神情變化,莫泉明知答案,猶然想得到一份確切的肯定。
「我應該認識她嗎?」十分鐘前久站不耐,早已自動自發坐下,還點好咖啡蛋糕的余莉雯氣得猛咬下唇。
哼,討人厭的笑面虎!
美目憤然地瞪他,纖手卻不得閒的抓過小銀叉,將蛋糕上的碩大草莓撥開,刮去上頭那層厚厚的奶油,那動作自然又純熟,已是下意識的習慣性動作。
莫泉的目光落在她忙碌的纖手,不由一怔。
她將刮下來的奶油堆到盤沿,小心翼翼不讓夾餡的海綿蛋糕沾染上,然後先叉起草莓咬上一口,再撥一塊蛋糕放進嘴裡。
「妳那是什麼壞習慣?既然不吃奶油,就別點抹奶油的蛋糕。」
「可是那些奶油看起來美麗又可口,我抗拒不了呀。」女孩一邊舔著銀叉,一邊嘟囔著:「可是它們嘗多了,味道就不那麼可口。」
「喂,莫泉,你發什麼呆?!」
莫泉恍然醒神,面前那張嬌柔纖巧的小臉,在回憶與現實的交界處,驀然相重疊……
「你為什麼要瞪著我?我又沒欠你錢。」余莉雯噘起粉唇,美目圓瞪。哼,要瞪人她也會,少來這套!
「那些文章和小說真的是妳寫的?」莫泉神情複雜的問。
「廢話!」對厚,差點忘了。她抿唇,將白白嫩嫩的手心遞向他。
莫泉不語,垂眸望向那隻纖巧的小手。
「嘿嘿,我忘了帶零錢,你可以借我十塊嗎?……你不會這麼小氣吧?」女孩發窘的嬌瞋他一眼。
「把我的稿子還來。那些稿子不是我自願投去的,是我朋友一時雞婆,未經我允許就偷偷幫我投稿。」余莉雯不悅的嘟囔。
莫泉閉起眼,揉起繃緊的太陽穴,心跳一陣快過一陣。
他今晚是怎麼了?一再想起她,更離譜的將她與驕縱大小姐聯想在一塊兒。
瞧著他臉上流露出疲憊之色,余莉雯瞅著瞅著竟有些懵了,心口又是不受控制的抽動著。
他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等等,這關她什麼事呀?!
「稿子不在這裡,在出版社。」莫泉說。
「那去你出版社拿。」她口氣嬌蠻的要求。
如果是她……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莫泉睜開眼,眼裡的那一絲迷霧撤去,又恢復往昔的明澈,只是他的判斷力已動搖,很難再用無動於衷的心態看待這個大小姐。
「我的員工都已經下班。」他說。「況且,既然稿子已經投來了,我們有權決定後續的發展。」
「什麼?」小臉錯愕,余莉雯的情緒又開始暴走。「你不是懷疑我的內容是抄襲來的嗎?你不退我稿,還想怎麼樣?」
他必須查清楚,她那些文章究竟是從哪裡弄來的,絕不能就這麼讓她撤稿。莫泉在心中想道。
「妳誤會了,那只是為防有不肖人士存著投機取巧的心態,不得不的既定流程,就當成閒聊,別太在意。」他一席解釋說得自然流暢,毫無謊言痕跡,教人無從懷疑起。
「是嗎?」她一臉不信,美眸斜斜瞅視。
「我認為妳寫的那些文章很有意思,妳可以找個時間來出版社,詳談出版的計畫。」他彎唇微笑。
「等一下。」她做了個喊卡的手勢,小臉氣唬唬地。「從頭到尾我都沒同意,要將我的文章交給你出版,你憑什麼自作主張?」聽他的口氣,彷彿一切已經敲定。搞什麼嘛!這隻笑面虎顯然不懂何謂尊重。
「我說了,稿子既然已經在我們手裡,我們有權錄用出版,況且妳也沒理由拒絕,不是嗎?除非……」他刻意稍作停頓,隨後揚起令她覺得莫名有氣的微笑說:「那些稿子並不是出自妳的手,妳心虛害怕,才不願意交給我出版。」
「混蛋!」嬌嬌軟軟的嗓音,罵起人來一點氣勢也沒有,可她真的快氣炸了!
莫泉好整以暇的挑眉,表情莞爾。她出口罵人是出於心虛,抑或是有其他因素?
「姓莫的,把稿子還給我,立刻!」她懶得跟他周旋,直接了當的下達命令。
「稿子不在我手上。」他攤手。
「你這個鬼打牆的混蛋,我剛不是說了,我們現在就去你的出版社。」可惡,她剛才有一瞬間居然覺得……覺得這男人疲憊的模樣很令她心疼。她一定是卡到陰,才會有那種錯覺!
「我為什麼要配合妳?」莫泉語氣愉悅的反問。
「你……你——」啊啊啊!氣死她了!
「妳自己找時間走一趟。」他慢悠悠的抽出名片,將名片挪向她手邊。
「你真的很可惡!」她抓起名片,大動作推椅起身,甩著手裡的香奈兒包與一頭烏澤長髮離去。
人雖已離座,可香氣猶留,空氣中全是勾得人心浮動的甜麗香氛。
莫泉端坐在座椅裡,嘴角的笑痕逐漸淡去,鏡片下的鳳眸陷入了沉思,深幽的眸光落在對桌的蛋糕與奶茶上。
腦中忽又閃現,她小心翼翼地刮掉奶油,一口草莓再一口蛋糕,再用銀叉抹上一點奶油,含進嘴裡的習慣性動作。
太像了……幾乎是一模一樣。
莫泉閉起眼,拳頭不自覺的緊握,不明白兩個南轅北轍的人,為何會寫出一樣的文章,又有著一樣的習慣。
這是巧合,還是……
莫泉,再見。
驀地,那一聲憂傷的柔嗓再次於耳邊響起,莫泉睜開滿布血絲的眸,一抹苦笑在唇邊漫開。
人都死了,還能再見嗎?
※※※※
「踢踢踢,我踢死你,踢死你這個大混蛋!」
余韶恩一走進余家小公主的房間,便聽見寶貝妹妹氣唬唬的罵聲,他好笑的走近她身後,看她低垂螓首,兩隻大拇指在手機螢幕上拚命按呀按,努力踢除APP遊戲裡的殭屍。
「踢踢踢踢,我踢死你!」余莉雯殺紅了眼,將每隻殭屍都當成莫泉,努力用遊戲裡的那條腿,將一個個他踢飛。
「哪個不要命的人,居然敢惹我們家的雯雯公主?」余韶恩戲謔的揚聲。
「哥,你差點嚇死我了!」她一撇首,赫然對上兄長笑意盎然的臉,太過專注於手機遊戲的心神差一點就被嚇飛。
「做了什麼虧心事?」余韶恩調侃她。
「我才沒有。」她皺起秀挺的鼻頭,繼續心不在焉的踢殭屍。
「不想理妳老哥?」余韶恩繞到沙發這頭,在她身旁坐下,將全家上下最寶貝的丫頭摟進懷裡。
「哥最近忙著約會,都沒空理我,我怎麼敢隨便吵哥,讓哥心煩。」她懶洋洋的抬眸嬌哼。
「唷,好酸的口氣,我的寶貝小妹吃醋了?」余韶恩揉亂她的髮頂,被酸得有些內疚。
「你說呢?」她哼了一聲。
「好好好,是哥的錯,哥不該忙著約會,冷落了我最可愛的妹妹。明天哥休假,帶妳出去吃喝玩樂,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好啊!」一提起享樂,余莉雯美眸猝亮,身上那股懶勁也瞬間消失。
可惜,她的興奮只維持了幾秒鐘,忽又想起什麼,她收笑,抿起粉唇瞪著風流倜儻的老哥。
余韶恩被她充滿怨懟的眼神嗆了一下,開玩笑的說:「妳不想跟哥一起出去玩,也不用這樣瞪著我啊。」
「你才不是想帶我出去玩,是爹地派你明天監督我去醫院做檢查,對不對?」
討厭,早該想到的!哥忙著接管爹地的公司,怎可能忽然有空閒休假,陪她到處吃喝玩樂。
「爸也是擔心妳,又走不開身,才會派我當代表。況且做完檢查後,我們還有時間到處去玩,一舉兩得。」余韶恩好聲好氣的規勸。
「我才不要被人監督。」余莉雯不滿的抗議。「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會好好照顧,哥跟爹地不必這樣,我明天會自己去醫院做檢查。」
「有人上個月也這樣保證過,結果呢?」深知寶貝妹妹不愛受限的滋味,偏偏家人又掛心得緊,余韶恩實在無奈。
想起上個月臨時爽約,沒乖乖赴醫院檢查,余莉雯小臉心虛的泛紅,卻猶然理直氣壯的反駁:「上個月是例外,郁涵忽然有事要請我幫忙,身為好友能不幫嗎?」
「是喔,她要妳幫的忙,就是要妳跟她一起到台東泡溫泉?」余韶恩質疑的目光斜斜睨來。
余莉雯噎了一下,甜甜傻笑:「呵呵,沒有啦,幫完她之後才順便去台東玩。」討厭,哥真愛戳破她的謊言。「也才那麼一次,就被你們念到現在,會不會太小心眼了?」
「不然這樣,明天妳搭我的車去醫院,確認妳進去後,我才離開。」擔心越管越讓她反感,余韶恩終是心軟,做出最後的妥協。
「謝謝哥。」余莉雯笑得甜死人,很撒嬌的抱住兄長。
「妳啊,乖一點,別老是讓我們這麼擔心。」余韶恩沒轍的笑嘆。
余莉雯笑吟吟的點頭,開始纏著他問東問西,順便談論起年底準備與孫郁涵一同歐洲自由行的事。
反正多拉攏一個人,屆時在爸媽面前,也能多個人幫她說話。
呵,有著疼愛她的爹地,寵她上天的媽咪,總是呵護她不受傷害的哥哥,富裕無缺的家境,除去這與生俱來的病身體,她應該稱得上是無敵幸福的人吧!
可為何……每當她靜心沉思,或者一人獨處時,回想起自己擁有的幸福,總會沒由來的感到一絲茫然?
是她不夠知足,抑或是她的潛意識裡,害怕可能失去這些幸福?
※※※※
讓各種檢查折騰完一個上午後,余莉雯擰著鼻尖,迅速離開充滿刺鼻消毒水味的醫院,走過兩個路口,來到附近的某一社區。
社區街口的「奶油弟弟」麵包店,之前無意間她曾光顧過一次,純酵母製成的手工麵包,以及各種講求天然養生的小西點,既美味又讓人吃得心安,從此一試成主顧。
「余小姐,好久沒來了,今天又到醫院做健康檢查?」
一走進滿溢著麵包香氣的店裡,一個笑咪咪的中年婦女一邊將出爐的麵包上架,一邊回頭對余莉雯打招呼。
「對呀,每個月都要做,煩死了。」呼吸到香噴噴的麵包味,余莉雯眉開眼笑,拿起鐵夾與托盤,美眸無比垂涎地流覽起下手的目標。
天然的酵母麵包,五穀雜糧黑糖麵包,內餡香甜的奶露麵包,還有包裝成小份量,口感細緻又無比美味的夏威夷豆塔……呵,每一樣都深得她心,徹底合她的胃。
余莉雯揮動手裡的鐵夾,開始搜刮架上的麵包,先將熱量超標的事拋到腦後。
「余小姐,今天鈞豪有做妳最喜歡的蔓越莓核桃麵包,妳要不要來一塊?」
一名身材微胖,穿著襯衫搭灰羊毛背心,氣質文雅的中年男子從裡頭的烘焙室走出來,態度極其熱絡的衝著余莉雯笑。
「童叔叔,好哇,來兩塊好了,我超喜歡吃蔓越莓的!」余莉雯欣然點頭,一雙美眸閃閃晶亮,單純可愛的表現讓童氏夫婦見了直笑。
「妳就跟我們家薇琳一樣,最喜歡鈞豪做的蔓越莓麵包。」童邦文幫著整理架上的空盤,邊有感而發的低嘆。
余莉雯微怔。薇琳?好熟悉的名字喔,好像在哪裡聽過欸……
「老頭,你有事沒事提這個做什麼。」羅慧萍惡瞪了老公一眼。
「沒事,沒事。」童邦文心虛的咳了一聲,拿起乾淨抹布,擦拭起使用過的托盤。
見此景,余莉雯忍不住掩嘴偷笑。她也是光顧過好幾回,才逐漸與童氏夫妻熟稔起來。
透過他們的解說,她才曉得,麵包店之所以會命名為「奶油弟弟」,是因為童氏夫妻的兒子童鈞豪。
童鈞豪亦是店裡最主要的麵包師傅,聽說他從小就有個可愛的綽號,就叫做奶油弟弟,因此為之命名。
再然後,幾次閒聊中,童氏夫妻無意間曾經提及,童鈞豪青春期忒叛逆,打架抽煙樣樣來,也數度出入少年觀護所,是個師長眼中的頭痛人物。
不過幾年前一場劇變,讓童鈞豪開了竅,放下手中的棍棒,改拿起擀麵棒,一頭栽進烘焙的世界。
不知為何,每當她看見這家人感情融洽、緊密相連的模樣,她總有種鼻頭泛酸,想哭的衝動,一顆心也會跟著揪疼。
余莉雯好奇的瞅著童邦文,軟聲軟氣地問:「請問一下,童叔叔剛才說的那個薇琳……」
「啊,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童邦文直視著她身後,臉上的笑容有絲赧然,也有些局促。
童叔叔為什麼會露出那種表情?余莉雯詫異的側過身子,望向店門口方向,這一瞅,美目霎時瞪圓了。
莫泉?!
那抹高大俊雅的身影,正好也朝她這方投視。
早在進店裡之時,他便認出她的背影,因此他的表情並不似她那般驚愕,而是與往常一樣的從容。
早先檢查過,健康無虞的一顆心,卻在目光與那雙美麗鳳眸對視之時,猛烈的抽動一下,彷彿心悸。
「進來裡面坐啊。」羅慧萍也露出不知所措的尷尬笑容,眼圈竟有些泛紅。
喂,這傢伙是放高利貸的嗎?為什麼童氏夫妻一見他來,態度全變得好古怪?
余莉雯困惑不解的揣想著。
莫泉向童氏夫妻微笑,挪步走上前打了聲招呼,問起店裡的營運狀況,又關心過童鈞豪的情形後,才回應她盈滿好奇的探究目光。
「妳怎麼會在這裡?」莫泉走到她面前,臉上高懸一抹和煦淺笑。
偽善的壞傢伙!見著那如面具般的笑,余莉雯不由得腹誹。
「這應該是我問你吧?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她沒好氣地揚眸瞪他。
真討厭,他沒事長這麼高做什麼?害她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果真是被寵壞的嬌嬌女。莫泉嘲謔的暗笑,說:「這裡是麵包店,又不是余家產業,我為什麼不能來?」
吼,可惡,被他糗了!余莉雯臉頰酡紅,一臉又窘又惱的嬌瞪。
「妳也喜歡吃這裡的麵包?」莫泉垂眸,望著她托盤裡堆起來的小麵包山。
「要不然呢?」她嬌哼。當然是因為喜歡,才會來這裡,難不成是走進來應徵當學徒?
「有人介紹妳這間麵包店?」突如其來地,莫泉忽問。
「沒有,是我碰巧經過,就進來嘗鮮……」欸,奇怪,她為什麼要乖乖回答他的問題?
她驀然止聲,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開身,伸出手裡的鐵夾,一連夾了兩個仍是熱騰騰的蔓越莓核桃麵包。
莫泉緊盯著她的舉動,目光一頓,出於一股莫名的心慌,他忽然握住她執著鐵夾的手腕。
余莉雯一怔,遭他圈握的手腕一陣酥麻,她別過眼,有些慌亂的低斥:「你、你做什麼?快點放開啦!」
驚覺自己失態,莫泉鬆了手,口氣卻緊迫盯人的問:「妳也喜歡這個口味?」
「嗯啊。」她一臉古怪的斜睨,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大驚小怪。
「我再問妳一次,妳究竟認不認識童薇琳?」
她被他冷肅的口吻惹得心中不悅,緊蹙秀眉反問:「她是誰?你為什麼要一直提起她?」
發覺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對勁,童邦文連忙走過來,關切地問:「你們也認識?余小姐是莫先生介紹來的嗎?」
「才不是。」余莉雯即刻搖頭。
「所以是巧遇囉。那還真是巧。」童邦文笑呵呵的打圓場。
莫泉沒開口,只是挪動那雙深幽不見底的鳳眸,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童叔叔跟……」一時猶豫著該怎麼稱呼那個壞傢伙,余莉雯瞟了瞟他,又說:「莫泉很熟嗎?」
怪了,童叔叔為什麼要喊他莫先生,態度又為什麼那樣敬畏?難不成……這男人真是放高利貸的?
經她提問,童邦文的表情略顯尷尬,「莫先生是我們的……」
「妳挑好了嗎?挑好了就去付帳,我有事情要找妳。」莫泉的插話打斷了童邦文的支支吾吾。
有夠沒禮貌的!虧莫阿姨還老是誇這個姪子斯文有禮,真是騙鬼!
余莉雯氣得臉頰都鼓起來,奇怪的是,她的身體卻十分聽話地走到櫃檯準備付帳。
等她氣完之後,猛然回過神,才發覺自己竟然真乖乖付好帳,跟著他一起走出麵包店。
她是怎麼了?簡直就像被下了咒,居然無法抗拒這個男人的命令。在家裡,只有她命令別人的份,幾時有人命令過她,她應該憤怒才對,怎麼會……
可惡啦,她該不會是真的卡到陰吧?還是中了這個男人的蠱?
※※※※
令余莉雯大惑不解的還在後頭。
當莫泉要她坐上他的車,她不悅歸不悅,竟然也乖乖照辦,而且一顆心還不由自主地雀躍著。
那來自心臟的跳動,彷彿想掙脫牢籠的鳥兒,不停拍動一雙翅膀,渴望飛向它凝視的方向。
原以為莫泉是好心想載她一程,結果竟然將她帶進他的出版社。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我上車時已經說得很清楚——麻煩送我回家,你沒聽清楚嗎?」討人厭的傢伙自作主張也就罷了,最無法忍受的是,她竟然沒有抗拒,就這麼跟著他進到這裡。
她抬眸環顧四周,他設立的出版社藏身於商辦大樓裡,規模不算大,裡頭大約有十來個員工,大家埋首在電腦或是辦公桌前,睜著一雙雪亮的慧眼,努力審校。
「進來。」莫泉站在走道盡頭的辦公室前,敞開白框大門轉身對她說。
那是什麼口氣?好像她是歸他管轄似的,有夠討人厭!
按照她的個性應該甩頭就走,可當她的目光觸及莫泉的身影,她發覺自己竟然辦不到,雙腿恍若有自主意識般,直直朝他走去。
錯身而過時,她聞到他身上傳來一股爽冽的古龍水香,心跳微微加速,她抓緊包包提把,低垂眉眼,腳步有絲慌亂。
「小心。」驀然,莫泉的手臂攬上她的肩頭。
她微怔,抬起臉才發現,自己差點就撞上門口內邊的白色裝飾衣架。
討厭!好糗……
余莉雯咬咬唇,慌亂地猛眨眼,嘴裡咕噥了幾聲。
莫泉一直在觀察她。
她驚慌失措時的神情,那個猛眨眼睫的小動作,以及聲音含糊的咕噥……竟全都像極了「她」。
先是那首綠袖子,然後是她寫的文章,品嘗蛋糕的習慣,喜歡的麵包口味,慌亂時的小動作,這些特質全是另一個女孩擁有的,為何會出現在她身上?
「喂,你發什麼呆?」失神片刻,余莉雯已穩住心慌,兀自在他辦公室裡的會客沙發落坐。
莫泉回神走向她,那溫雅從容的姿態讓她看怔了。
可惡,這隻笑面虎沒事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你不是說有事情要找我談,是什麼事?」發覺他目光異常灼熱,她眨眨美眸,心口開始發燙。
「妳寫的文章,我們已經決定要出版。」莫泉說話一向簡潔俐落,開口便直述帶她來這兒的用意。
「你騙人!」她下意識脫口,一臉不可思議。
「當然不是,我是找妳過來簽約的。」他的口氣有些古怪,可她太驚訝,一時沒察覺。
真的很像……
那張小臉明顯洋溢著被寵壞的嬌氣,脾氣又大,喜歡人哄,愛擺嬌嬌女架子,成熟懂事這類形容詞與她完全沾不上邊。
可是她的習慣,她那些小動作,特殊時刻的某些表情,都跟記憶裡的那個女孩太像、太像。
一想到自己隨手亂寫的文章很有可能流通到市面上,被無數陌生人閱讀評論,余莉雯整顆心慌透了,哪裡還有多餘心思察覺他的異狀。
「喂,你別亂來,我才不會跟你簽約!」她一急躁,便會猛咬下唇,睫毛眨呀眨的,纖細手指也擰成一團。
莫泉的目光專一地凝視著,壓抑許久的情緒,順著心的缺口,滿溢而出。
「莫泉,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我要你馬上把稿子還給我,我不會跟你簽約的!」
莫泉,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有,我一直在聽。」忽地,莫泉啞著嗓低語,鏡片下的鳳眸如吸飽了光的寶石。
余莉雯怔住,眨眼的瞬間,那張俊雅的臉龐已在面前放到最大,他迷人的氣息籠罩著她,唇就這麼壓落下來。
輕輕的,帶著一種悔恨般的沉痛,又無比珍惜地,吻住她粉嫩的軟唇。
在那零點零一秒的瞬間,她的心臟似乎顫跳了一下,暫停所有運作,隨後又開始失控而狂烈的跳動。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0 PM
第三章
靜默的空間裡,吻,依然持續。
當余莉雯美眸瞠圓,呼吸短促而凌亂,還來不及深究這個吻的意義時,莫泉突然抽開身,動作突兀而倉卒的別開臉。
「抱歉。」他的氣息同樣凌亂,口吻卻一絲不紊,依然那樣從容淡定。
如果說,那一吻是施展魔法,他這聲抱歉就是解開魔法的咒語。
余莉雯恍然回神,嬌柔的小臉嫣紅如薔薇,半是羞窘,半是憤怒所致。
「抱歉?!你說抱歉是什麼意思?」她氣得跳起身,差一點就甩動手裡的包包,往他胸膛打過去。
「我不應該吻妳。」他的表情竟有些疲憊與無奈。
「姓莫的,你真的很可惡!」她氣得大暴走,轉身就想離開這種難堪的場面。
然而,嬌嬌女不是白當的,臨走到門口時,她實在氣憤難平,再想起自己被他制得服服貼貼的異常舉動,又十分不甘。
於是余莉雯像一陣帶著香氣的小風暴,挾帶著嬌貴氣焰,又刮回莫泉面前。
「你,姓莫的。」她伸出纖指,在那張微詫的俊臉前揮舞。
「什麼?」瞧見她那副憋屈又不甘心的表情,他竟然失笑。
「既然莫阿姨這麼希望我們在一起,你又吻了我,那我就勉強給你一次機會。」
嬌嬌公主親口頒佈聖旨,揚高下巴的小臉明明窘紅,卻硬要裝得不在乎。
就連喜歡逞強這一點,都如此相像……莫泉靜睇著她,好不容易整斂起的心神,又散了一地。
「喂,莫泉,你聽見沒有?」她嬌瞪,甜美的嗓音聽來像撒嬌。
「聽見了。」他微笑,彷彿時空錯亂,他又看見那個女孩站在面前,仰著臉對他說話。
「我要給你跟我交往的機會。」她趾高氣昂的宣佈。
「好。」他同意。
「你說好?」見他態度乾脆,反換她有些錯愕。
「我們交往吧。」他揚起一抹令人目眩的溫雅笑容,令她心韻怦然,微微看怔。
見她發傻,他笑著挑眉問:「有什麼問題嗎?還是妳反悔了?」
余莉雯紅著嬌顏回過神,嬌斥:「你才想不認帳咧!剛才那是我的初吻,所以你……你一定要負責到底!」
啊啊啊啊!她一慌便開始口不擇言,竟連初吻這種事都說出來,她真是笨死了,丟臉死了!
「那我們就交往吧。」莫泉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口氣那麼輕、那麼淡,彷彿是在談論今日天氣好壞似的。
莫名地,心口忽然一窒,她竟有種……有種他只是滿不在乎的應付她的感覺。
可是,他之前不也十分排斥與她有牽扯?現在他開口允諾交往,總不可能是臨時起意吧?
況且,剛才他也吻了她,所以,他應該對她也有那麼點意思吧?
一直以來被眷寵嬌養的余莉雯,第一次面對這種男女之間的難題,一時頭暈腦脹,思緒混亂,捉摸不透莫泉的心思。
她只覺得無比的尷尬、無比的困窘,甚至連接下來該說些什麼都不曉得,在這方面,她是張純潔的白紙。
「好,那就說定了,我們正式交往。」迎上那雙深邃的鳳眸,她的心好慌,只能呱啦呱啦說個不停,借此粉飾自己的經驗不足。「那以後,不管你人在哪裡,都要接我電話,我想去哪裡,你都要抽空陪我去……」
望著那張粉妝玉琢的嬌嫩臉蛋,莫泉的思緒已然遠揚,越過了時空,回到有著那個女孩的歲月。
「喂,你又發什麼呆啊?」發覺他心不在焉,余莉雯氣唬唬的伸手拍他肩膀。
莫泉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淡淡微笑。「我沒發呆,我在聽妳說話。不過,在談論交往細節之前,我們先來討論出版妳文章的事。」
「我說了,我不要出版。」吼,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為什麼不想出版?」因為那根本不是出自她手,所以她心虛?抑或,她藏有什麼秘密?她跟薇琳究竟有過什麼交集?
「因為……那些只是我隨手亂寫的,哪有可能出版啊,太丟臉了。」她赧然又不悅的嘟囔。
「莫泉,我跟你說喔,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作家。」女孩說。
「作家?作家都很窮,妳想餓死?」他嘲笑。
「只要可以實現夢想,窮又怎樣?我的夢想就是,看見自己寫下的所有文章,全都可以出版,可以被更多的人看見。」女孩眼裡有著掩不住的光芒。
「妳寫了什麼?先讓我鑑定一下。」他伸出手心,向女孩討著。
「不要,好丟臉喔!」女孩臉頰臊紅。
「只給我一個人看,妳就覺得丟臉,還想著要出版成書,讓更多的人看見?」
「那不一樣啦。」女孩雙手掩頰。
「哪裡不一樣?」他笑問,眼底是濃濃的喜歡。
「因為是你啊……」女孩輕柔的嗓音飄忽起來,彷彿被風吹散了似的。
莫泉驀然抽離思緒,從久遠的記憶裡回歸現實,他定下神,才發現余莉雯正在接聽一通電話。
纖手按著手機,她蹙起秀眉,不知跟對方抱怨著什麼,嬌甜的嗓音如同長笛吹奏出的柔婉樂聲,教人忍不住想靜心細聽。
「討厭。」她邊咕噥邊收線,一撇首便與他相視,心口又是一陣餘波蕩漾。
他專注盯著她的樣子,還真是……迷人。
唔,好討厭,她發覺自己很難不受吸引。
「需要我送妳回家嗎?」莫泉難得體貼的問。從她剛才的通話中,依稀聽見回家的字眼。
「不用了,我的司機正好到這附近辦事,剛好繞過來接我。」她沒好氣的說。
「那簽約出版的事?」他揚眉。
「我說了,不出版就是不出版。」她鼓頰,像是嘴裡塞滿食物的倉鼠。
「可是我非常堅持。」口氣雖是淡然,他的眼神卻十分強硬。
「厚,你很盧耶!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她轉身甩髮,十足嬌嬌女的架勢。
莫泉笑笑斂眸,雙臂抱著胸口,正欲思索下一步,臨走到門口的纖細人影忽又轉過身,嬌聲嬌氣的說:「我們是男女朋友了,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聽見沒有?」
果真是被寵上天的公主。聽聞此要求,莫泉頗覺莞爾,笑笑的道:「聽見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余莉雯漾開一朵甜麗的笑靨,這才心滿意足的翩然離去。
莫泉望著已然闔上的那扇門,笑容緩緩收起。
跟余莉雯交往也無不可,他始終無法厘清,她與薇琳有什麼關聯性,為何她手上會有薇琳的文章?
依照薇琳的個性,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將自己的作品交給陌生人閱讀,更不可能讓陌生人擁有那些稿件,余莉雯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沉思片刻,他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深處翻出一張名片,然後按照上面的連絡號碼,與對方聯絡上。
「曹先生,好久不見,我是莫泉。」低沉的嗓音在靜默的辦公室中迴響。「……這次不是找人,而是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
「交往?!雯雯,妳沒騙我吧?」莫鈺婷亢奮的揚高嗓子。
「騙阿姨又沒好處,我為什麼要騙妳?」余莉雯雙頰嫣紅,尷尬又害羞。
「她昨天回家後就一直不對勁,吃飯的時候傻笑,晚上又要美容師過來幫她敷臉按摩,今天還預約了美甲師。」余母笑糗著寶貝女兒。
「媽咪!」余莉雯嬌嗔。
「莫泉他……沒說什麼嗎?」興奮之餘,莫鈺華忽然面色不安的問。
「他當然說好,還能說什麼?」余莉雯無比驕傲的說。
「那就好,那就好。」莫鈺婷掩飾性的笑了笑。
「阿姨,妳怪怪的喔,妳本來想說什麼?」余莉雯心細的察覺到她的異狀。
「妳也知道,莫泉是跟他爸媽鬧翻,才會離開公司跑出來自己開出版社,但他遲早還是要回去的,妳跟他在一起,有機會的話就勸勸他。」莫鈺婷很自然的岔開話題。
「這個嘛……有機會的話,我會勸他的。」余莉雯綻開一抹賣乖的甜笑。呵呵,原本莫阿姨就對她極好,現下又多了一層關係,往後她要多諂媚一點,讓莫泉的親人都喜歡她。
男朋友……她終於也有了男朋友。
想起那抹斯文頎長的身影,余莉雯心口一陣抽動,雙頰染上玫瑰色澤,許多夢幻的浪漫遐想在小腦袋瓜裡奔竄著。
其實打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覺得他與眾不同。他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深深吸引著她。
究竟是什麼呢?認真深究,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只知道,每當那個男人出現,她的心跳就不再屬於自己。
也許,當她決定給他第二次機會,跟他見第二次面的那時,其實……就對他稍稍動了心。
嘴上老是說著討厭,卻不由自主地想多了解他。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感情也跟著越放越多、越投越深……再然後,當她回過神,一顆對愛情懵懂無知的心,就這麼陷進他獨特的男性魅力裡。
呀,真討厭,想著想著,忽然好想他……這種迫不及待想見面的心情,便是戀愛嗎?
※※※※
周日早晨,八點鐘。
莫泉早已清醒,卻望著天花板陷入沉思,直到陽光爬上他側臉,才下意識望向落地窗那方。
仿羅馬柱的白色陽台上擺了數盆多肉植物與仙人掌,沐浴在沛然光線中,盎然綠意充滿旺盛生命力。
可他愛的那個女孩卻再也看不見,看不見他為她照顧的這些盆栽,在她離開之後,依然活得安好。
他起身坐在床沿,點上一根煙吞雲吐霧,瞇細了雙眸,焦距沒有定點的望著那些植物。
驀地,熟悉的《綠袖子》旋律響起,執煙的大手猛地一頓,他僵硬的回過神,才發覺是自家的門鈴樂聲在響。
自從三年前與雙親鬧僵,已經許久沒人上門造訪,他竟已忘了自家的門鈴音樂早已更改,一時竟以為……
傻子,你在想什麼?以為她還會回來嗎?揉了揉眉心,莫泉嘲笑自己。
取過眼鏡戴上,他起身離開臥房,來到玄關,透過對講機的螢幕,看見一張雀躍又甜美的嬌顏。
余莉雯?她怎會來這裡?
莫泉微怔,思緒停頓了片刻,手指卻已經按下開門鍵。
玄黑鑄花的鐵門一開,嬌麗的身影隨即走進玄關,她一手拎著香奈兒包包,一手拎著一只名牌購物袋,喜孜孜的衝著他燦笑。
「你現在才起床?也太懶了吧!」她端詳著他剛睡醒的模樣,不禁臉頰泛起紅暈。
他穿著黑色V領針織衫,下身是純棉的寬鬆黑長褲,幾綹髮絲垂落在眼際,鏡片下的那雙迷人鳳眸,慵懶地注視著她。
心跳又跳脫掌控,不再規律,余莉雯有些羞澀的低垂美眸,卻意外發覺他指間夾了根煙。
「你會抽煙?」她皺起了秀美的挺鼻。
「很奇怪嗎?」他微笑反問,有些刻意地,將手中的煙湊近嘴邊抽了一口。
「小心得肺癌。」她極不苟同的嬌哼。
「謝謝關心。」他不以為意的笑笑,卻也沒請她入內一坐。
「我突然跑來,你都不驚訝嗎?」她抿了抿粉唇,開始探頭探腦,強烈表達出想受到邀請的暗示。
「是我小姑姑告訴妳,我住在這裡的吧。」他動動手指便可推知。
「莫阿姨說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也沒人照顧,三餐好像也不太正常,所以建議我過來看看。」余莉雯毫不心虛的撒著謊,小臉更是故作勉為其難。
真正的實情是,她主動向莫阿姨問起他的情況,又問出他的住址,然後一早就讓司機幫她訂好知名咖啡廳的早餐,再將精心打扮過的她送過來這裡。
「所以妳特地過來送早餐?」莫泉望著她手裡的購物袋,一陣陣食物熱香以及咖啡香氣,正從袋口冒出。
「對呀,我這個女朋友很夠意思吧?」她甜笑,順手便將購物袋塞進他懷裡,小嘴咕噥著:「重死人了,你也不快點幫忙拿。」
還有,他為什麼還不開口請她進屋裡坐?腿好痠,口好渴,她又不想表現得太主動,以免被他當成沒家教的隨便女孩。
「謝謝妳的早餐,我收下了。」莫泉接過購物袋,漫不經心的瞟了袋裡一眼,隨即笑了笑,逐客意味濃厚。
余莉雯臉上的甜笑霎時一撤,美眸瞪得圓圓。「我專程替你送早餐過來,你都不用請我喝杯茶嗎?」況且袋子裡裝的是兩人份早餐欸。
「妳真的很渴嗎?」莫泉實事求是的反問。
氣炸!這是禮貌性問題,關她渴不渴什麼事?!再說,兩人現在是交往狀態,她連男朋友的家都不能進嗎?
思及此,余莉雯也懶得顧忌女性矜持,什麼家教不家教的,她乾脆自動脫去腳下的娃娃鞋,踩進他的私人地盤。
「余莉雯,妳做什麼?」莫泉的口氣變了,有些微錯愕,亦有些不悅。
「我腿痠,想進去坐一下。」她嬌哼,軟綿綿的身子撞開他,兀自入內。
莫泉微惱,抓住購物袋的大掌一緊,回過身,正欲開口阻止,卻在某一個瞬間,看見她雀躍的小碎步時,目光倏然凍凜。
小巧的腳掌學著貓步,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在維多利亞式織花地毯上,輕盈的小跳躍,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好奇。
莫泉愕然一僵。
那樣的腳步,那樣的姿態,分明是久遠記憶裡的那個女孩才會有的,為什麼會出現在她身上?
想阻止的喝斥,化成喉間一聲苦澀的輕嘆,最終仍是咽下。面對這個種種小動作像極了「她」的嬌嬌女,他竟然狠不下心拒絕。
「哇,好棒的音響。」余莉雯坐上咖啡色絨布沙發,看著嵌在電視後方牆上,核桃色裝飾櫃裡,那出自德國名廠的百萬音響。
莫泉淡瞟了一眼,走到音響前,按下開關,慵懶熱情的爵士樂隨即充滿了整個客廳。
「爵士樂?」她歪著腦袋,美眸眨呀眨,神情可愛。「我還以為你喜歡古典樂耶。你的門鈴音樂是用綠袖子,我也超喜歡的。」
莫泉不動聲色的觀察她。「妳為什麼會喜歡那首綠袖子?」就連投稿筆名也取綠袖子小姐,是真的巧合,抑或她與薇琳有什麼關聯?
「嗯,我也不知道,就突然很喜歡呀。」她邊說,目光漫不經心的流覽過屋內。
這裡的擺設與裝潢好有他的格調,多是清爽的大地色,配上質感絕佳,低調奢華的進口家具。
「喵。」忽地,一道毛色黑白交雜的貓影從角落竄出,躍上沙發另一頭,一雙星藍色的貓眸好奇地打量起嬌客。
「啊,是暹羅貓耶!」余莉雯喜嚷,作勢伸手欲抱。
「別碰它。」莫泉下意識想阻止。
卻不想,一向排外只認主人的暹羅貓,竟然主動靠近余莉雯,兩隻肉呼呼的貓蹄朝她腿上趴去,主動低下毛茸茸的小頭顱,喵喵喵的撒起嬌來。
她呵呵嬌笑,纖手摸了摸貓耳,又揉了揉小傢伙的前額,它一臉舒服的瞇眼,喵得更大聲。
莫泉渾然一震,愕然。
從他接「希望」回家至今,「希望」對他這個第二任主人,總是高高在上,甚至不給摸,高傲又冷漠。童氏夫妻也曾說過,「希望」是薇琳的貓,只認她一個主人,對於其他人兇狠得很。
「喵,喵,喵喵。」那隻高傲又挑剔的貓兒,竟然在余莉雯的腿上翻了個滾,大剌剌將不輕易示人的肚皮露出來。
「莫泉你看,它很喜歡我耶。」余莉雯小臉盈滿甜笑,得意的炫耀。
「嗯。」莫泉的回應異常冷淡。
怪人一個!熱臉貼了冷屁股,余莉雯極不高興的在心底怒哼。
莫泉心情複雜的張羅好她帶來的早餐,期間,「希望」始終膩在她腿上,彷彿見著了久違的主人,喜悅又興奮地不斷撒嬌。
「這間咖啡廳的碳烤豬肋排三明治超有名,你吃看看。」她喜孜孜地幫他剔開包裝紙。
「我自己來就好。」他冷淡的說,不願再受她一舉一動影響。
「幹嘛這麼冷淡,我們不是在交往嗎?」她哀怨的嬌瞋他。
從眉眼到嘴巴,從頭至尾,她們身上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可為何她們的習性與動作,都彷彿是同一人?
莫泉閉了閉眼,努力將不該有的雜訊清除。他之所以會與余莉雯交往,僅只是為了查清楚她與薇琳之間的關聯性。
他不能將她當成他愛的那個女孩。儘管她們兩人如此地相像。
※※※※
享用過一頓豪華早餐後,余大小姐仍然沒離去的意思,一會兒懶洋洋的靠著沙發看電視,一會兒起身走走看看,就連「希望」也亦步亦趨的緊跟著。
那一人一貓的身影,正嚴重干擾著莫泉的思緒。
莫泉整理好桌面,走進廚房清洗杯子,卻聽見外邊傳來余莉雯嬌嬌軟軟的嚷聲。
他停住動作,閉眼深呼吸,高瘦身軀有些無力的靠著流理台,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竟為了調查,放任這個嬌嬌女打擾他的生活。
「長笛耶,莫泉,你也吹長笛嗎?」甜心小公主愉悅的嗓音飄進廚房。
莫泉一震,立刻放下洗到一半的杯子,快步走出,一進客廳,就見余莉雯手裡執著組裝好的純銀長笛,準備含住吹口。
一瞬間,體內似有什麼瓦解了,他努力想忽視的那個傷疤被血淋淋地掀開。
「住手!誰准妳碰那個!」莫泉忽然高聲怒斥,猙獰的怒氣爬滿了俊臉。
余莉雯被喝得呆住,嬌軀僵立,腦袋一片空白。
「妳懂不懂什麼叫做尊重?妳父母沒教過妳,到別人家不能亂碰東西嗎?妳是三歲小孩嗎?連這種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
莫泉幾乎是對著她怒吼,手勁奇大的搶過她僵握住的那支長笛,他的眼神充滿了暴戾之氣,渾身散發出一股負面的低氣壓。
余莉雯結結實實的呆住了,只能怔看著他萬般溫柔的,用拭銀布將長笛上的指痕擦去,然後放回特製的黑色笛盒裡。
心臟忽地一陣刺痛,她緩緩回神,兩頰已沾滿了淚水碎片,卻分不清是氣憤還是傷心。
「喂,你凶什麼?我想說你放在玻璃櫃裡,又沒特別收起來,應該可以拿下來看,而且樂器本來就是拿來彈奏和吹奏的……」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這不是妳可以碰的。」莫泉冷著臉凶她。
「那是什麼了不起的名笛嗎?為什麼我不能碰?」好可惡,她從來沒被大聲斥責過,他憑什麼這樣吼她?
「請妳馬上離開。」他轉身背對她,口氣冷若寒霜。
「對、對不起嘛……我跟你道歉就是了,你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她從沒被誰討厭過,他討厭她了嗎?
「請妳離開。」他的背影冷得像一道沒有溫度的雕像。
她又急又慌,淚水洶湧,抽噎得厲害:「喂,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難不成要我跪下來向你賠罪?」
莫泉冷冷的側首回睨,眼神是她從不曾見過的尖銳。「妳什麼都不必做,只要立刻離開這裡,我就很感謝妳。」
余莉雯心臟一凜,難過得開始發抖,哭得邊打嗝邊說:「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對我這麼凶……」
莫泉不理會她,兀自將笛盒歸回原位,當著她的面,從某一個暗格裡拿出鑰匙,將玻璃窗上鎖,那動作充滿濃濃的警告意味。
余莉雯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她不知所措,嚇傻在原地,道歉的話噎在喉頭,抽泣聲卻不曾停過。
「還不走嗎?」莫泉冷冷看她一眼。
余莉雯心口一窒,腦袋忽然閃過一幕奇怪的景象。
那畫面來得太快,快得她抓不住,一閃即逝。
可短短一瞬,她清楚看見莫泉對某人生氣的模樣,他氣急敗壞,失去往常的從容冷靜,臉上盡是憂心。
「莫泉,你不要這樣……你嚇到我了……這一點也不像你……我以後會乖乖聽話……」美眸毫無焦距,可這句話忽然衝喉而出,連她自己都反應不及。
準備走向玄關的莫泉赫然一僵,他轉過身,震驚的看向她。「妳說什麼?」
余莉雯置若罔聞,邊流著淚水,邊抽抽噎噎地反覆說著:「莫泉,你嚇到我了……你不要這麼凶……」
她究竟是故弄玄虛,抑或有其他目的?所有的喜好與習慣全與「她」相同,就連哭泣時說的話也一樣!
他受夠了!
莫泉返回她面前,扣住她的雙肩,幾近暴躁地質問:「我問妳,妳到底認不認識薇琳?」
「莫泉,你別這麼凶……你嚇到我了……」彷彿沒聽見他的吼問,余莉雯只是不斷哽咽重複這些話。
莫泉低咒一聲,冷靜下來後,才發現她臉色異常慘白,淚水直流,兩眼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
「余莉雯,妳怎麼了?妳還好嗎?」他將她抱到沙發上,讓她枕靠著椅背。
她猶然喃喃自語,人在心神不在,眸光如同蒙上一層黑霧,失焦的流著淚。
他一凜,將她擁進懷裡,大掌輕搖她的肩,放柔了嗓音低喊,「余莉雯,妳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不答,兀自流淚呢喃。
他只能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喊著、哄著,用盡各種法子緩和她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她幽幽回過神,眨了眨酸澀的美眸,彷彿突然從夢裡甦醒過來似的,怔然的抬頭看他。
「莫泉?你不生我的氣了?」她鼻音濃重的問,水汪汪的眸光配上可憐兮兮的可愛表情,甚是惹人憐愛。
莫泉觀察她片刻,口氣和緩的問:「妳剛才為什麼會說那些話?」
余莉雯傻氣的眨著眼,反問:「我說了什麼話?」
莫泉一窒。她不記得了?方才的她究竟有無意識?為什麼她明明睜著眼,卻好像看不見任何東西,卻又能不停的重複那些話?
「我說錯什麼話了?」見他沉著臉不語,她開始緊張起來。
嗚啊啊,剛才她有說什麼話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莫泉靜睇她片刻,臉色稍霽。「沒有,妳沒說錯話。」
她噘著小嘴,美眸水光盈盈的瞅著他。「那你不生我的氣了?」
「嗯。」他看著她,腦海裡回繞的是她哭著,反覆重述那些話的可憐模樣。
那樣的她,像極了那個女孩,他幾乎以為……是「她」。
「莫泉,謝謝你。」余莉雯淚痕斑斑的小臉綻開笑容,一時興奮難抑,她主動伸出雙手抱住他。
莫泉明顯僵了一下,卻沒推開她。
閉上雙眼,他自私又卑鄙的將余莉雯當成是「她」,遲疑許久後,才張開僵硬的雙臂,將柔軟的嬌軀擁進懷裡。
再見,再見,如果可以,多想再見她一面……只是,他深愛的那個女孩已離開,再也不能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0 PM
第四章
剛入夜的台北,霓虹閃爍,燈影迷離,莫泉推開玻璃門,立在咖啡廳門口往內一看,一名外貌平庸的中年男子坐在角落,見他現身,隨即微笑招手。
「曹先生,好久不見。」莫泉落坐,微笑寒暄。
「這是你要我查的資料。」曹姓中年男子將牛皮紙袋挪近他手邊。
莫泉也不多言,從牛皮紙袋裡抽出薄薄的一疊紙,他有些詫異,卻又捺著性子開始流覽資料。
片刻,他揚起鏡片下的鳳眸,說:「這根本不算是資料。」
「我仔細調查過,余莉雯跟童薇琳之間,一點關聯性也沒有。」曹姓中年男子解釋道:「余莉雯從小念的是貴族學校,出入有名車接送,而童薇琳從小到大都在一般國立學校就讀,兩人的朋友群也沒有重疊,根本不可能會有交集。」
莫泉的眸色漸冷,似有火苗正逐漸黯下。「網路交友呢?她們也許是透過網路認識的,這條線你也調查過?」
「這條線有點困難,但我也努力調查過了。」曹姓中年男子笑了笑,似乎相當有把握。「我不能透露調查的過程,畢竟那是我們吃飯的本領,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余莉雯跟童薇琳之間沒有任何交集。」
莫泉斂眸,捏著文件的手指微緊,才想放下那些無謂的掙扎與揣測時,忽又聽見曹姓中年男子說:「她們活著的時候沒有交集,但是不代表死了之後沒有。」
莫泉一凜,瞇細了鳳眸,沉著嗓子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曹姓男子從公事包裡抽出另一個牛皮紙袋,笑笑的遞交給他。「莫先生,我對醫療體系這塊不太熟,人脈也不多,要弄到這份文件很不容易。」
莫泉隨即會意過來,邊接過文件邊說:「該付的酬勞,我不會少給。」
曹姓男子滿意一笑。「其實會查出這件事,還是因為我清楚你的個性,不查個水落石出,你應該不會罷休,所以在苦無線索後,我只好從余莉雯的各種特點著手去調查。」
莫泉分神聆聽,一邊抽出文件閱覽,才發現這是一份器官捐贈的相關資料,在觸及兩個女人的名字之時,他目光霎時一震。
「余莉雯從小就有先天性的心臟病,情況一度非常糟,已經影響到腎臟功能,差點就要洗腎度日。」曹姓男子望著滿目震驚的莫泉,兀自述說:「她的父母動用了很多金錢和人脈,努力想幫她找到一顆好的心臟,想不到非常幸運的,這顆心臟在余莉雯情況最糟的時候出現了。」
「……那顆心臟是薇琳的。」莫泉徐緩從文件中抬起僵青的俊臉。
「沒錯,讓余莉雯成功活下來的,就是童薇琳捐出來的心臟。」
腦中忽焉一閃而過,余莉雯甜笑燦然的臉,又閃過他所愛的那個女孩,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雙眸緊閉,慘白似雪的小臉。
她的死亡,卻讓另一個女孩重獲新生。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莫泉捏緊了紙張,閉眼深呼吸,極力平息混亂的情緒。
「我知道這對莫先生來說,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但是換個角度想,童薇琳不也是用另一個方式活了下來?」
身為旁觀者立場的徵信業者,曹姓男子本不想插嘴多管閒事,可是認識莫泉已好多年,當初為了查出童薇琳的下落,兩人也密切聯繫了多年,交情不敢說好,卻也算得上是舊識,見莫泉這幾年起了大變化,他也感慨良多。
「謝謝你,明天一早我就會將餘款轉入你的戶頭。」再睜開眼時,莫泉已恢復平靜,甚至揚起一抹淡笑。
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曹姓男子識人頗準,看著他臉上那抹笑,不由得在心裡嘆了口氣。
性子越是冷靜理智的人,當他們崩潰之時,越是可能陷入無止盡的瘋狂。
當童薇琳死去時,莫泉便已崩潰。
直到如今,他依然處在崩潰的瘋狂中,始終無法走出失去心愛女孩的傷悲。
只是,這份瘋狂,被他以冷靜的面具,小心翼翼地偽裝著。
※※※※
纖手攏順了柔亮的髮絲,撥撥剛修剪的瀏海,余莉雯對著小鏡子裡那張甜美無瑕的嬌顏微微一笑又眨眨美眸,確認今晚的自己能夠迷死人。
啵棒,完美極了!
眼角餘光瞟見一道高瘦的頎長身影,她咬了咬粉唇,立刻將隨身鏡收妥,再一次攏好秀髮,抬頭挺胸的端正坐姿。
「你遲到了。」當莫泉走近,她收笑,揚起下巴故裝不悅。
「抱歉,臨時被一些事絆住。」他微笑,眸光比往常更為熾亮,那兩片死寂的鏡片也難以阻擋。
果然是今天的打扮無懈可擊,讓他眼神為之一亮。嘿嘿,郁涵說得對,男人就愛看女人妝扮。
余莉雯虛榮心無限膨脹中,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揚,得意的偷笑,姿態嬌貴的說:「看在你主動說要請我吃飯的份上,我就原諒你吧。」
「這裡的主廚有米其林二星,餐點都還不錯,想吃什麼儘管點。」
莫泉一坐下來便直勾勾的盯著余莉雯,異常熱烈的眸光瞬也不瞬地,彷彿眼裡只剩下她。
「不用你說,我也會儘量點。」余莉雯揚起已成招牌的甜笑,動作優雅且淑女的執起絨面菜單,喜孜孜的流覽起來。
莫泉看著她,浮現眼前的卻不是她,而是記憶中的另一個女孩。
她擁有一個甜甜的小酒窩,稍稍扯動嘴角,那酒窩便勾人目光。她太成熟懂事,總喜歡煩惱旁枝末節的瑣事,卻又太過天真,總愛作不切實際的夢。
她夢想成為家喻戶曉的大作家,卻又羞於讓人評鑑她的文章。
那個女孩,他愛的那個女孩,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她的心臟,此刻卻在他面前溫熱的跳動著。
他終於明白,那些不該有的錯覺,那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全來自於那顆心臟。
她走了,心卻留下來,而且透過另一個女孩,來到他的面前。
「你不餓嗎?」用餐間,余莉雯難耐過分安靜的氣氛,才想閒扯話題,抬眼一望,赫然發覺莫泉雖然手握刀叉,卻沒有進食,只是凝視著她。
呀,該不會是今晚的她太美了,迷得他心癢癢的,神魂顛倒又難以自持,連餓都忘了?
出於自戀的嬌嬌女心性,余莉雯不禁美滋滋的幻想著。
「我不怎麼餓。」莫泉老實的說,放下刀叉,端起氣泡水抿了一口,眸光透過杯沿,直勾勾地望向她的胸口。
余莉雯暗暗一驚,佯裝若無其事的垂眸,略帶不安地覷了覷胸口。
咦?奇怪,她今天穿的這件洋裝,是剪裁簡單但不失浪漫的蕾絲圓領,只露出一截白皙的頸部,與弧度纖細美麗的鎖骨,既沒露到事業線,也沒暗藏惹火的性感設計啊。
欸,他為什麼要一直……盯著她的胸口?
再三確認過自己今夜的衣裝並無誘人犯罪之嫌,余莉雯玉頰微微泛紅,小腦袋瓜浮現各種有顏色的遐想。
她的愛情軍師——好啦,其實說起來,郁涵也不過談了兩三場不怎麼樣的戀愛,但比起她這個經驗值零的遜咖而言,當狗頭軍師也是綽綽有餘。
郁涵說:當真心喜歡一個人,累積到一個程度時,便會湧起佔有的渴望。
該不會……莫泉正處於郁涵說的那種狀態?
對男女情事懵懂未知的余莉雯,一顆青澀的芳心悸動不已,滿腦子充塞著瑰豔浪漫的幻想。
不能怪她朝這方面亂想,晚餐結束後,態度一向不冷不熱的莫泉,今晚忽然轉了性似的,對她盡展溫柔與耐心。
他喝了酒,不方便開車,於是他們搭計程車到山區,在一間沒有名字的咖啡店裡,品嘗著藝術家老闆特調的咖啡,透過一整片玻璃帷幕,眺望山下燈火。
老闆原是留法的藝術家,據說遇上創作瓶頸,跑來這座山頭旅居找靈感,靈感有沒有找著不清楚,倒是愛上了這片夜景,因此才有了這間神秘美麗的無名咖啡店。
「有一個朋友介紹過這裡,我一直沒機會過來。」一整晚,莫泉深湛的眸光一如遠處燦光,熾熱而明亮,緊緊凝視著她。
他的態度不再忽冷忽熱,甚至不必她開口多問,便主動談起與他相關的各種事物。
總被人捧在掌心疼寵的嬌嬌女,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轉變,竟有種受寵若驚的驚喜感。
連她自己都深感詫異,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陷得這麼深……
「那個朋友告訴我,老闆是為了心愛的人,打造出這間咖啡店,也不刻意對外宣傳,只等著有緣分的人來此,代替他心愛的人欣賞這一切。」
「好浪漫喔。」美眸泛霧,她聽得入迷神往。
莫泉的眼底蕩漾著比星輝更醉人的溫柔,專一地望著她。「我一直想帶妳過來,已經想了好久。」
「她」的心,正用著與從前相同的頻率,在他的面前跳動,他帶著「她」的心來這裡,圓他死寂已久的夢。
余莉雯嬌顏酡紅,彷彿是在應和他柔情的低語,心口一陣陣劇跳,雀躍又甜蜜。
遠處的燈火,不及他眸光萬分之一的燦爛,他的眼裡只有她,而她亦迷醉在他深邃的凝視中。
「其實你也不用顧慮太多,只要你開口邀我,我一定會答應的。」她低垂美眸,抿唇甜笑。
等到酒意散得差不多,莫泉牽著她的手,順著山區步道,在兩旁朦朧的燈影中一路往下走,離開山區,返回喧囂的都市。
他的眼神濃蜜而不捨,始終凝結在她身上,而且她害羞的察覺到,他總趁她不注意之時,直盯著她的胸口。
唔,這個男人究竟有多渴望佔有她?
這隻沒禮貌的笑面虎,還真會裝模作樣,先前刻意擺出欲擒故縱的姿態,時冷時熱,還為了一支不知多名貴的長笛對她凶、惹她哭,結果呢,哼哼,原來早就迷死她了!
取了車後,莫泉克守紳士原則,自然要將余莉雯送抵家門,結果抵達她家門口後,這男人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體溫透過掌心,燙著了肌膚,如火一般的熾熱,余莉雯又慌又窘,美眸不停眨動,只能無助地回瞅他。
莫泉的臉龐隱在黑暗中,顯得有幾分陰沉,失了往常的溫潤光曄,眼中有掩不住的浮動,彷彿正在釋放壓抑許久的情緒。
她怔然,不解自己為何會忽然觀察得如此仔細,腦中又怎會冒出這些想法。
就彷彿……她非常了解他,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
她被這樣的自己駭著了,連忙將腦中那些古怪的雜訊抹去。
「欸,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被那雙鳳眸凝視了一整夜,她莫名的有些忐忑。
此刻的他,靜得讓人心慌,眼中有一抹奇異的幽光,俊臉窺不出喜怒。
莫泉將她拉向自己,溫熱寬大的手掌托起她漾著薄紅的臉頰,他似乎在壓抑,又像是再也隱忍不住,呼吸非常凌亂。
識透他的意圖,她掩下兩排羽扇般的長睫,羞澀地輕喚:「莫泉……」
他的呼吸越靠越近,拍打在她臉上,爽冽而濃烈的男人氣息,如一個甜蜜的網,將她密密包覆。
終於,優美的薄唇貼上她的,他的熱度透進來,彷彿有人在她唇上點燃一把火。
他不該吻她。有道聲音在心底對莫泉嘶吼。
他很清楚,這麼做無疑是卑鄙的。他利用她,迷惑她,甚至將她當成薇琳的替身。
可余莉雯又何嘗不是卑鄙的,利用薇琳的心臟,得以健康安好的享受人生。
他卑鄙嗎?不!一點也不。
就算他愛的那個女孩只剩下一顆心臟,他依然想守護她。
鏡片下的鳳眸深沉不見光,莫泉將她嵌抱得更緊密,幾乎要讓她坐上他的大腿。
而吻,早已失去節奏,凌亂而狂躁。他吸吮她、啃咬她,半是洩恨似的,痛苦又矛盾的情緒凌遲著他。
「好痛……」余莉雯嬌呼,秀眉微擰,從未被人這般對待過的嫩唇,被他吸吮得紅腫泛疼。
對於愛情,她懵懂無知,就連接吻也毫無經驗,他是她第一個接吻的對象。可她不懂,接吻是這麼痛苦的事嗎?
他把她弄得好痛呀!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表情沒有一絲樂在其中的愉悅,反而是一種……類似掙扎與懊悔的情緒。
莫非,接吻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余莉雯挫敗而茫然地想著。
然而在莫泉急躁的纏吻中,她卻覺得既痛也甜蜜,心跳隨著呼吸起伏,輕撞著胸口,提醒她此刻並不是夢。
啊,原來接吻並不如她想像中的那麼美好……不過,只要他喜歡,再痛她也願意配合呵。
怎麼辦?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她的心被滿滿的喜歡充脹著,幾乎快負荷不住。
初次見面,原以為她跟這個男人不會有任何交集,結果,緣分如此奇特,一次又一次的偶遇,將她牽引到他面前。
然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愛情,其實也沒想像中的困難嘛。
甜蜜的喜悅盈滿眉睫,余莉雯有些怯怕,又不甘落於被動地,緩緩伸出細長的手臂,將那個佔據她全部的男人摟近。
莫泉僵了一下,放緩了速度,力道也逐漸趨於溫柔,他將她抱得更緊,讓她的胸口貼近他,感受到她心跳的脈動,然後閉起灼熱的眼,只留感官去感覺她的一切。
就彷彿,他愛的那個女孩,此刻正靠在他胸懷裡,再也不會離開。
※※※※
入夏,熱辣的烈日曬落,將城市刷上一層明豔的金色。
「妳、妳妳妳是誰?」孫郁涵瞪大雙眼,手指對空胡亂揮舞,彷彿此刻走進美髮沙龍店的女人,是來自火星的異類。
瞬間成為店裡客人的目光焦點,余莉雯只上了一層隔離霜的小臉微微赧紅,卻也顯得細嫩的肌膚似雪一般的細嫩。
「妳這個邪惡的火星人,妳把我的好朋友怎麼了?」孫郁涵抽掉身上的毛巾,從按摩椅上跳下來,將眼前這個判若兩人的余莉雯,從頭到腳瞪過一遍。
「孫郁涵,妳夠囉,別再演了。」余莉雯美眸一翻,給了記白眼。
「看看妳!沒睫毛膏,沒眼線,沒腮紅——」為確保沒看錯,孫郁涵捏了她臉頰一記,果真半粒細粉也沒有。「我的媽呀!連頭髮都染黑洗直,還有,妳身上穿的是什麼東西?」
「喂,很沒禮貌欸妳。」余莉雯沒好氣的咕噥,垂眸望向自己一身清爽簡單的裝扮,非常驕傲的說:「丹寧褲配荷葉領造型襯衫,簡單又大方,我美得很。」
「什麼牌子?多少錢?」孫郁涵犀利的問。
「是日本設計師的牌子,價格多少我不清楚。」余莉雯照實回答。
「喔,我瞭。」孫郁涵猛點頭。「肯定是男人送的。」
「什麼男人,是我男朋友。」她揚起一抹甜笑,眼波彷彿也漾著蜜。
「我的天啊,妳中毒很深耶!兩個多月沒連絡,不然就是連連爽我的約,約妳逛街不來,約妳看新裝發表會也不來,VIP之夜封館購物妳也不來,約妳做指甲妳也不做,妳真的卡到陰了?」孫郁涵誇張的嚷嚷。
眾人熟知的余莉雯,是貨真價實的嬌嬌公主,從頭到腳盡顯呵護,全身行頭加總起來,嬌貴得讓人不敢逼視。
她長相本就甜美,五官細緻精巧,配上那一身不染市俗之氣的夢幻,當真如同放大版的莉卡娃娃,讓人想好好呵寵。
結果,跟那個什麼莫泉的交往之後,短短數月,她的妝淡了,奢華的裝飾品從身上一樣樣取下,穿著風格也大轉變,從甜膩的夢幻公主風,換成了清爽的日系透明感。
貴氣逼人的限量版名牌沒了,堆砌出來的嬌貴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具個人特色的日系小牌,風格清新自然。
原本開口閉口便是PRADA、CHANEL,逛精品店如走自家廚房,跑派對更是必備的休閒活動,現在則是成天鑽書店逛藝文中心,窩在莫泉出版社讀書寫作,要不就是吹吹長笛,欣賞舞台劇,參加朗讀活動。
若要比喻,就彷彿是嬌貴甜美的公主,一夕之間成了文青氣質的鄰家女孩。
「我家莫泉就喜歡我這樣,我也覺得不錯啊。」余莉雯走到鏡前,望著那個有點陌生的自己,一時竟有些怔忡。
綜觀她身上的每一樣對象,衣服、褲子、莫卡辛鞋、琺瑯墜飾手鍊、包包,甚至是身上的香水味,每一樣都是來自於莫泉的給予。
「我喜歡這樣的妳。」
每當他揚起溫雅迷人的淺笑,低醇的說出這句,她便心口發燙,膝蓋發軟微顫,完全喪失自主能力,只能收斂起一身嬌氣,當他的乖貓。
慢慢地,在他面前,她沒了脾氣,沒了爪子,再任性也只敢嘴裡嚷嚷,實際上什麼都依他。
他要她改變,她就變。他要她學習收斂,她就學。他要她懂事,她不敢任性。他要她成長,她不敢退步。
原來,愛情會讓人變得不再像自己。
愛呀,有時真的令人想苦笑,大喊一聲哎呀!
「妳家人看見妳變成這樣,難道都沒說什麼嗎?」孫郁涵哭喪著臉,心裡哀嚎著:火星人,快將我的好朋友還來啊啊啊!
「他們是有關切過,不過我這是好的改變,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隨便亂花錢,懂得聰明消費,也不會過度炫富,他們也滿贊成的。」
孫郁涵兩手撫額,呻吟:「這不是雯雯!這不是雯雯……」
余莉雯被逗得呵呵嬌笑。「喂,妳別再演了。為了來找妳,我可是忍痛拒絕了莫泉的午餐約會。」
「你們是連體嬰嗎?」孫郁涵鄙視的斜睨。「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噁不噁心啊妳!我真後悔,當初不應該偷偷幫妳投稿,間接當了你們的媒人,我悔得妝都崩了。」
「妳只是忌妒。」余莉雯自豪的揚高下巴,得意地嬌哼。
「忌妒?妳都快被莫泉改造成另一個人,我忌妒個鬼咧。先是外型大改造,然後一天到晚帶妳到各大平價餐館吃飯,逛夜市約會,喝搖搖杯飲料,我最好會忌妒妳有這種男朋友。」
「妳不懂,莫泉他就是不一樣。不像那些只會撒鈔票追女人的公子哥,他內斂穩重,不喜歡誇張的排場,他很踏實、很特別……」
「廢話少說,你們到底做了沒?」這些讚美,孫郁涵早在通電話時聽得熟爛,都能倒背如流,她可不想再聽重播。
余莉雯嬌顏臊紅,尷尬地瞪了好友一眼。「妳很粗魯欸,能不能文雅一點?」
唷,害羞了?孫郁涵翻白眼,抿起唇,裝模作樣的說:「余小姐,妳跟妳那完美得不像話的男朋友,進行最親密的交流沒?」
這位小妞,不久前還在電話中,煩惱著莫泉是如何地渴望她,總盯著她胸口不放,她該不該將寶貴的初夜交給他,彷彿那是攸關生死的艱難抉擇。
「哈囉,親愛的雯雯公主,這是二十一世紀,恐龍已經滅絕很久,女性已經擁有自主權很久很久,妳早該找個喜歡的男人,好好享受成人世界最美好的遊戲。」
彼時,孫郁涵是這麼說的。
「不過呢,在享受之餘,別忘了保護自己。如果莫泉不肯戴保險套,妳就把他踢下床。」
當下,他們的小甜心聽聞此言嬌顏羞紅,半晌吐不出半句話,懵懂的眸光中泛著浪漫期盼。
不過,顯然現在情勢已變。只見余莉雯美麗的小臉填滿苦惱,沮喪地嘟囔:「我不知道莫泉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會主動抱我吻我,明明我可以感覺到他對我有那種意思的,可是……」
「可是什麼?」孫郁涵狐疑地瞅著她。
「不管我怎麼暗示,他就是沒有任何行動。」余莉雯頗感羞慚的囁嚅。
「那就是妳太沒經驗了,還是讓專業的來。」孫郁涵笑嘻嘻的說。
「什麼啊!」她噘嘴。
「有的男人就悶騷嘛,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女性,喜歡就要主動,他不動手,妳可以自己扒光他啊。」
「我才不敢。」余莉雯滿面潮紅,又羞又惱的嬌嗔。
「那妳到底想不想真正『擁有』他?」孫郁涵大翻白眼。
「我……想啊。」嬌顏紅若玫瑰,余莉雯害羞的低語。在她沒有絲毫污染的單純想法中,與心愛的人上床,是感情昇華到極致的終點。
她毫無這方面經驗,所聽所聞全透過孫郁涵或其他資訊,她對性感到好奇,同時也深感迷惑。
總聽人談及,那是無比美妙的享受,特別是與心愛的男人一起。她懵懵懂懂,初嘗戀愛甜蜜的芳心,自然而然的興起了朦朧的期待。
她喜歡莫泉,喜歡到什麼都可以給,幾次暗示他該有所行動,偏偏他卻是無動於衷。
「既然想那就主動一點,女人在這方面要是太被動,吃虧的只是自己。」孫郁涵開始發揮狗頭軍師的本領,頭頭是道的鼓吹。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啊……」
「所以才需要我這個軍師。」孫郁涵燦笑,勾勾手指要她附耳湊近。
余莉雯將耳貼近,一雙沒有化學產品粉飾的明媚美眸緩緩瞠大瞪圓,小嘴微微張啟,吐露出各種羞惱又好奇的驚呼。
……媽呀,郁涵平時究竟都在看些什麼書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1 PM
第五章
血液中的酒精正在發酵,暈眩感持續擴散,莫泉閉著眼,一身硬挺西裝也沒換下,就這麼摸黑步入臥房,憑著感官運作躺上大床。
莫泉,你喝酒了?未成年怎麼可以喝酒?
薄唇微微扯動,他在黑暗中閉眼微笑。每當他夢見她的翌日,他總習慣讓自己喝醉,然後耳畔便會響起過往的點滴。
她細柔的嗓音,已被歲月磨蝕得模糊,有時,他幾乎快記不起,可當他以為自己已經遺忘,卻又立時在腦中越發清晰。
他很清楚,他對余莉雯不過是「借屍還魂」的喜愛。只因為她擁有薇琳的心臟,所以他自私的改變她,著手將她改造成他愛的那個女孩。
每當她仰起那雙盈滿天真的眸,以著絕對信任的神情瞅視他,理智的那一面便會跳出來狠烈的撻伐他,唾棄他的自私與狠毒。
可當他想起,讓她得以活著、笑著、美麗著的來源,全是歸功於薇琳的心臟,瘋狂的那一面便會逼使他將她當成替身,疼她、寵她,只為了彌補他曾經失去的。
他愛的女孩依然活著,只剩下一顆心臟,殘缺的活著。
每每思及此,他的心如被鑿空,所有知覺都喪失,只剩下無盡的痛。
如若可能,他願用所有換回那個女孩。如若可能,他願用雙眼,換得與她再見一面的機會。
但,這不是童話,而是不存在著任何奇蹟的真實世界。
即便他失去一切,即便他願用身上一切換取奇蹟,奇蹟依然不可能發生。
他很痛,真的很痛。痛到連呼吸都不願繼續,每日進行著自欺欺人的遊戲,想方設法將余莉雯改造成「她」,活在自己建構的瘋狂世界裡,催眠自己他愛的那女孩正在身邊。
「……莫泉?」
驀地,一道嬌甜的輕喚,與記憶中的聲嗓相疊映,莫泉一僵,倏然睜開灼痛的雙眼。
滿室的黑暗已被燈光驅散,他的瞳孔一時無法適應刺目的光線,驟然收縮,恍惚的視線,隨後又被一張清麗的臉蛋占滿。
他看見他愛的那個女孩,白淨的小臉揚著羞澀笑容,小心翼翼的坐到床沿,俯身靠近他。
他的呼吸混濁,思緒被攪亂,只剩下視覺感官仍在運作,體內似有隻囚禁已久的獸,一步步被釋放出來。
她怯怯的伸出雙手,取下掛在高挺鼻樑上的眼鏡擱到一旁,然後將微微發抖的手心,貼上他如火爐般滾燙的胸膛。
她緩緩挪近自己,粉嫩的臉頰漾著紅暈,羞怯的神情惹人憐惜,他喉間一陣緊縮,滾出低沉的喘息。
她主動的姿勢有些笨拙,一如記憶中的那樣,以著折磨人的緩慢速度,將柔軟的唇瓣,輕輕貼上他乾澀的薄唇。
她的甜美滋潤了他,他粗喘著,掙扎著,瘋狂的渴望著她,又怕傷了她,只能壓抑著本能,任由她小心翼翼的試探。
她眸光凝著霧氣,氤氳水漾,兩隻小手分別撫上他的臉頰,順著那削瘦的弧度來回摩挲。
她先是文風不動的唇貼唇,爾後才羞窘的輕輕吸吮,他無法自抑的做出了回應。
獲得他無聲的鼓舞,她才探出軟膩的小舌,舔過他的唇瓣,本想繼續嘗試別的花樣,卻忽被他的唇舌反噬,火熱的吞沒。
「嗯……」舌蕾被他攪弄得發麻,那吸吮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強悍,不同於以往的蠻橫,而是亟欲渴求的急躁。
他的喉間傳出一陣沙啞的低喃,似是誰的名字,可她腦袋發燙、粉頰發暈,耳畔只聽得見鼓噪的心跳聲。
他伸出手托住她的後腦,然後挺起上身,反客為主,兇猛如餓獸,火熱的舌頭靈活又強悍的肆虐著芳腔,吞咽著她的蜜津,狠狠的吸咽起來,舔舐過每一處柔軟的內壁,然後含住柔軟的小舌,誘引她一同共舞。
「莫泉……」余莉雯只覺身子被烘得發熱,房內似放送著暖氣,略感不適的輕扭動嬌軀。
他騰出另一隻手臂,環上她的腰肢,猛然一個使勁便將她扣近他,她柔軟的胸房緊貼著那硬如鋼鐵的胸膛,小腹毫無縫隙的壓著他的亢奮。
老天,她幾乎能透過呼吸的律動,感覺到他藏在西裝褲裡的勃起,正一下一下地磨蹭著她。
她感覺自己變得濕潤,尤其是女性最隱密的蜜處,那兒已是春潮泛湧,隨著他挑情的動作,牽引出一陣陣悸動。
他不再安分,薄唇好似一把烈焰,在她頸肩落下一簇簇火苗,固定在她後腦的大掌也改為托住後頸。
順著他的擺弄,她仰起小臉,出自女性本能的拱起身子,嬌軟誘人的胸房更貼近他,也順利引來他更熱情的疼惜。
扯開半敞的領口,甜蜜的香氣捲入鼻息,無疑是最佳的催情劑,他低沉的喘息聲更響亮,體內的獸越發不受控制,只想釋放原始的本能。
她有些局促不安,就怕他瞧見胸前那道疤,會對她失去興趣。
幸而,他似乎毫無所覺,以一連串灼熱綿密的細吻,順著心窩處的那道疤,激切的持續往下。
「啊……」
當他野蠻的用牙齒扯開蕾絲胸衣,直接含住一顆嬌嫩的花苞,她難以自持的哼吟出聲。
好奇怪的感覺……彷彿整個人就要在他嘴裡融化……
她意識飄忽,昏沉沉的感受著他的疼寵。
他舔著、吸吮著,嬌嫩的乳頭被滋潤得水亮,就像甫成熟的紅漿果供他品嘗。
那敏感的小點被他挑弄出陣陣快意,又酥又麻,她初次嘗試,便已沉迷其中,舒服得不願他的唇舌離開。
他有節奏的吸咂起來,快感如電流襲擊她,她越發挺起柔軟的乳房,隨後他的大掌不疾不徐的揉弄起來。
她嬌哼,小臉盛豔如花,雙手頹軟無力的圈著他,連指尖都泛著麻,心中漸生的羞恥感反而催化了快意。
緊抵住腹部的硬物似乎更腫大了些,她感到好奇卻又羞慚,發熱的嬌軀自主地朝他貼緊。
他的唇舌像一陣風暴,舔舐她軟嫩如奶油的乳房,那種被他熱切渴望的滋味太美好,大過於被挑弄的快慰。
「莫泉……」她輕嚀他的名,胸口滿漲著感情,透過他綿密的吸吮,無聲的傾洩而出。
他讓她平躺下來,黑潤的髮披散開來,中心圈著一張白淨秀麗的小臉,牛奶色肌膚染成玫瑰色,雪白的嫩乳佈滿了吻痕,身上衣衫凌亂半褪。
少了壓抑自我的鏡片,他的視線不再清晰明定,理智與瘋狂的界線也已模糊。
他只知道,他深深愛著的那個女孩,此刻就在他的身下,有呼吸,有心跳,體溫暖熱,真實的存在著。
他俯下身,傾盡滿心呵護,封住她的唇,溫柔如醇厚醉人的酒。
她閉起眼,洶湧的情潮在心中捲起,各種瑰麗淫豔的幻想在腦中展開。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當她鼓起勇氣,抱著不成功便成小孬孬的氣勢,想色誘莫泉,想不到正好碰上他喝醉的時候。
或者……這根本是莫泉安排好的陷阱,鼓勵她對他主動?
呀,真的好害羞喔!
感覺到男人的唇吻過了小腹,她怕癢的瑟縮一下,兩手抱住莫泉的頭顱,半是期待半是緊張地,迎合他孟浪的舉動。
驀地,那淡淡悲傷的《綠袖子》旋律,敲破了這一刻黏蜜的氛圍。
莫泉倏然一僵,那首曲子如同魔咒,定住了他體內那隻獸,模糊了理智的那片黑暗倏然從眼前退開。
他停住動作,瞇起眼,彷彿此刻才看見她,看清她——
看清她,根本不是他要的那個人。
酒精的魔力消失了,莫泉如被狠狠揍醒,驚愕的僵住,然後清醒回神。
他立刻從她身上退開,跌跌撞撞的離開大床,大手滑過床旁的小几,抓起眼鏡戴上。
余莉雯迷惘的撐起身,小臉仍浸淫在初開的情慾中,眸光軟得好似能漾出水,她不解的仰瞅佇立在床邊的他。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莫泉這聲質問幾乎是用吼的。
「我?」余莉雯被吼得好無辜,手足無措的攏起前襟,略帶鼻音的說:「我從剛才就一直在這裡……你不是也知道嗎?」
「妳沒有按門鈴,妳是怎麼進來的?」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麼,莫泉的理智全盤失控,惱怒的想毀去眼前的一切。
「你給過我鑰匙,你忘了嗎?」沒見過如此暴躁的他,她有些懼怕的顫著嗓。
「妳不該在我喝醉的時候私自闖進來,這是我家、我的地盤——該死!」莫泉憤怒得全身緊繃,肌肉僵硬。
他對自己生氣,氣自己瘋了,居然想將余莉雯當成他愛的那個人,氣自己竟然差點就跟替身上床。
「為什麼我不能進來?你給我鑰匙,不就是讓我可以自由進出這裡……」
「閉嘴!」
余莉雯被他狂躁的神情駭住,心口一窒,呼吸跟著梗住,片刻無法順暢自如。
「滾出去,立刻滾出去!」莫泉冷酷的指向門口,無情的命令。
「我不懂……我做錯了什麼?」余莉雯被嚇哭了,小臉慘白如雪。
「余莉雯,妳沒聽見我說的?我要妳滾出去!」這一刻,莫泉恨自己,也恨這個女孩。她偷走了「她」的心臟,他只能悲哀的將她們當成同一人,建構起一份根本不存在的愛情。
余莉雯不明白,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莫泉要這麼嚴厲的指責她,彷彿她搞砸了什麼。
羞憤與委屈齊同湧上,她難過的哽咽著,狼狽的下床,臨走到門邊時,忽然生氣的回過身怒罵:「我真不懂你!我這麼喜歡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可是你一下對我好,一下又對我這麼壞,你真的很可惡!」
嬌吼完畢,一波淚意又湧出來,她揉著眼,憤怒的甩門離去。
空氣中仍殘留著他特意為她挑選的香水味,那香味,是那一年生日時,他送給「她」的禮物。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莫泉佇立在原地,僵硬的身軀竟透出一絲頹然。
※※※※
可惡,可惡,可惡!他真的好可惡!
余莉雯搭上計程車,一路哭著回家,臨到家門前卻又打住腳步。
生怕疼愛自己的家人關切,她要是一時抵擋不住,將莫泉的惡形惡狀抖了出來,家人肯定會大刀闊斧的斬斷她與莫泉的戀情。
儘管心裡對他今晚異常的反應充滿怨懟,可想起分手這類的事,余莉雯滿腔的委屈霎時又龜縮起來。
她特地在庭院的賞花涼椅上呆坐了片刻,拚命搧動小手逼退淚意,又扭開水龍頭,掏了把冰涼的自來水,讓紅腫的眼降溫。
拜莫泉之賜,她不再描眼線,不上睫毛膏,一張臉清清淡淡,只抹隔離霜防曬,不然涼水一潑,恐怕都要變貓熊了。
甜麗的小臉揚開自嘲一笑,她現在才恍然發覺,原來愛情可以美好,也可以是殘酷的。它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人改變,而且是心甘情願。
掏出隨身鏡,確定兩眼不再腫得太嚇人,余莉雯才起身進家門。
「媽咪,我……」她剛在玄關脫好鞋,猛一抬眼便瞧見莫鈺婷坐在客廳沙發上,臉色異常凝重。
「莫阿姨?這麼晚了,妳怎麼會過來?我媽咪呢?」她走進客廳,刻意將臉壓低,左顧右盼,不讓莫鈺婷看清她的臉。
但顯然莫鈺婷在意的也不是她那雙明顯哭過的泡泡眼,她的目光落在余莉雯那一身裝束。
「莫阿姨,妳上個月不是飛美國找朋友?才住一個月就膩了?有沒有幫我帶禮物?」莫名地,余莉雯被莫鈺婷那樣的眼神瞧得發慌,下意識胡亂扯話題。
「雯雯,妳過來這邊坐下。」莫鈺婷語重心長的說,眼神異常銳利的端詳起余莉雯的裝扮,在親眼目睹她被「改造」成另一個人後,心中寒透。
這一個月她人在美國,卻不忘時常與余母通電話,關切這對小情侶的進展。透過余母的轉述,她聽說余莉雯不僅外貌打扮上有了大轉變,就連日常習性也起了變化,她隱約感到不對勁,便提早結束旅遊返回台灣。
原本一直祈禱著,是她多心多疑,沒想到這麼一看,她終於明白為何莫泉會接受雯雯……
感覺出氣氛凝重,余莉雯不敢推拒,只好乖乖照做,低著頭坐到莫鈺婷身旁。
「我跟妳媽說,想跟妳單獨談一下。她在樓上看電視。」莫鈺婷語氣和緩地說:「我現在要跟妳說的事,妳可能不愛聽,不過身為妳跟莫泉的介紹人,我有這個義務告訴妳。」
「討厭啦,阿姨幹嘛突然這麼嚴肅。」余莉雯挽著她手臂撒嬌,不忘漾開招牌甜笑。
「雯雯,對不起,阿姨錯了。」莫鈺婷嘆氣。
余莉雯怔住,緩緩收笑,美眸浮現一抹不解。
「對不起,這件事應該早點告訴妳,但是我一直私心認為,只要能讓莫泉喜歡上別人,他就會放下過去,好好振作起來,如果真能這樣,過去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也就沒必要特別提起。」
「過去?莫泉有什麼過去?」她傻笑。「難不成他結過婚?還是已經有小孩?」
莫鈺婷又睞了她的穿著一眼,笑得勉強。「看看妳,莫泉根本把妳當成她了。」
余莉雯垂眸,不解地望著自己。
「衣服褲子全是莫泉送的?」莫鈺婷問。
「……是呀。」她怔怔點頭。
「頭髮也是他要妳弄成這樣的?」莫鈺婷已收起笑容。
她發懵的再次點點頭。
「他居然想將妳弄成她的樣子,他到底在想什麼!」莫鈺婷痛心的斥道。
「莫阿姨,妳說的她,到底是誰?」
「童薇琳。」當吐出那個名字時,莫鈺婷的表情明顯轉寒。
好熟悉的名字……在哪兒聽過?為什麼一時想不起?余莉雯愣著,努力回想。
「那個女孩害慘了莫泉。」說著,莫鈺婷臉上微露出一抹嫌惡。「童薇琳的父親以前是莫泉他爸爸的秘書,已經跟了十幾年,很受莫泉他爸爸的信任。誰想得到,這個童邦文鬼迷心竅,居然盜用公款,到後來東窗事發,怕被告要吃牢飯,還帶著妻小到處躲。」
童邦文?乍聞這名字,余莉雯瞠圓了眸子。那不就是「奶油弟弟」麵包店的老闆嗎?
「這個童薇琳,從她讀國中的時候,就跟莫泉走得很近,也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她還有個喜歡到處打架惹事的弟弟,媽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聽說花錢如流水,只是個家庭主婦,卻喜歡買名牌充裝貴婦。」莫鈺婷嘆氣,「那一家人很不正常,偏偏莫泉他爸就是有個壞毛病,習慣相信認識多年的朋友……」
「後來怎麼樣了?」余莉雯焦急地插話。
「莫泉一直勸他爸放棄通緝,放過那一家人。他爸被捲走了上千萬,氣都氣壞了,怎麼可能聽得進去?警察一直在找他們,聽說他們在外面也欠了一屁股債,四處躲債主。」
余莉雯突覺心臟猛然一刺,腦袋空白,怔怔地問:「那個童薇琳呢?她怎麼樣了?」
莫鈺婷頓了下,才接著說:「莫泉很喜歡童薇琳,那一家人東躲西藏,躲了整整六年,莫泉私下偷偷請徵信社找人,最後人是找到了,不過……」
「不過什麼?」她似有所感,小臉已然慘白。
「童薇琳死了。」莫鈺婷冷冷的說。「聽說是在躲債主的時候,忙著搬家的過程中,不小心發生車禍,送醫急救之後,醫生宣告腦死。」
一股惡寒驟然鑽進膚骨,余莉雯的心跳異常快速,某些訊息正在腦中奔馳,快得讓她抓不住。
「雯雯,妳聽我說,莫泉一直忘不掉童薇琳,童薇琳死了以後,他整個人都變了——不是個性變了,也不是哪裡奇怪,而是非常偏執不聽勸。」
「……偏執?」
「聽說童薇琳死後,她弟弟變乖了,也學會上進,幾年前童邦文出獄後,莫泉就資助他們一家人開麵包店,也跟家裡的人決裂,放著自家事業不管,跑出去開了間出版社。」
「他為什麼要開出版社?」余莉雯屏著呼吸問。
莫鈺婷有點諷刺意味的苦笑一下。「還不是因為童薇琳的夢想是當作家,莫泉想幫她圓夢,就開了一間出版社。人都死了,還想圓什麼夢?沒有人懂他在想什麼、堅持什麼。」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她呆呆地問,腦中一時塞滿了過多的雜訊,思考能力完全停擺。
「雯雯,阿姨對不起妳,莫泉也對不起妳。他把妳當成童薇琳,所以才會要妳穿這種衣服,讓妳跟她留一樣的髮型。」
一瞬,莫泉對她溫柔相視,對她寵溺的笑,對她親密的低語,所有的畫面翻湧而上。
余莉雯僵住了,她眼中的世界也隨之凍結,刺骨的寒意滲進了血液,心口卻好像燒到沸點的一團火焰,灼燙著她的感官。
「我喜歡看妳穿這樣。」莫泉說。
「我喜歡這個牌子的香水。」莫泉說。
「我喜歡看妳吹長笛的模樣。」莫泉說。
「我覺得黑髮色的妳最美。」莫泉說。
莫泉說……
全部都是謊言!
「雯雯,妳別嚇阿姨,妳說說話,好不好?」見她慘白著小臉,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莫鈺婷心焦的伸手拉住她。
「不可能……不可能的。莫泉說他喜歡我,莫泉說他真的喜歡我,莫泉說……」
她倏然恍惚了。莫泉究竟都說了什麼?
「雯雯,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安排妳跟莫泉見面。我本來以為莫泉是真的對妳有意思,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做……我真的很痛心,也很對不起妳……」
「不,不對,我要去問他!」余莉雯掙脫了莫鈺婷的手,瘋了似的轉身奔離家門。
「雯雯!」莫鈺婷慢了一步,追出門外時,余莉雯已經坐上她專屬的mini cooper,直踩油門,揚長而去。
※※※※
莫泉坐在客廳裡,身體前傾,手中拿著煙,燈光潑灑在他繃緊的背上,顯示著當下情緒已經滿漲到極限。
門沒上鎖,余莉雯直接推門步入屋內。
聽見玄關有動靜,莫泉抬起陰沉的俊臉,鏡片上的反光遮去他的眼神。
「妳又回來做什麼?」他的口吻兇悍,充滿血絲的鳳眸冰冷且尖銳。
「我問你,你真的把我當成童薇琳?」她目光呆滯的走到他面前,臉色慘白得怵目。
他一凜,久久不語,可那瞬間的僵硬已經說明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既然不喜歡我,那就別跟我見面,不要吻我,不要對我好,不要把我當成她!」她哭嚷出聲。
「妳以為我喜歡這樣?」他站起身,抓住她顫晃的纖肩低吼:「沒錯,我不喜歡妳的任性,不喜歡妳的驕縱,不喜歡妳的大小姐脾氣,我根本不想再見妳!」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要同意跟我交往?」淚水淹沒了視線,親耳聽見他撕破美麗的謊言,她竟有些木然。
他的眸光陰晦,沉痛的望向她胸口,兩片優美的薄唇抿緊,沉默得很突兀。
她怔忡的垂下眸,同樣望著自己跳動的胸口,愣住,血液一瞬間凍結。
「妳拿走了她的心臟。」莫泉殘忍的說。「因為她的心臟,妳才能站在這裡質問我,對我發脾氣。因為她的心臟,妳才能呼吸,享受妳擁有的一切。」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問,心臟急速收縮著。
原來,他總是凝視著她的胸口,不是出自於對她的渴望,而是因為那顆心臟。
童薇琳的心臟。
原來,他之所以對她好,只不過是為了她的心臟,她還傻得以為,他是真喜歡她、真對她好,為此沾沾自喜,得意又驕傲。
她好可悲、好可笑!
「不公平……這對我不公平!」她崩潰的哭了出來。「這不是我自願的!不是我……」
聽見她痛苦而怨懟的嘶喊,莫泉的胸口倏然抽緊,理智的那一面逐漸回籠,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多可怕又殘忍的事。
「莫泉,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余莉雯哭得不能自已,呼吸幾乎梗住,因為無法順暢換氣,劇烈的咳了起來。
「余莉雯,妳冷靜一點,先冷靜下來。」除了那年走進急診室,見童薇琳最後一面,他不曾慌過,可此際,看見她全盤失控,他竟然不知所措。
「我討厭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玩弄我?你怎麼可以!」她舉起粉拳恨恨的捶打他,淚水滿出眼眶。
「對不起,我只能這樣做。」他沉啞的說。「我愛她,就算她只剩下一顆心臟在跳動,我也只愛她。」
驀地,心臟彷彿被人擰緊,瞬間停止運轉,余莉雯呼吸一窒,像雨水潑灑在玻璃上,視線逐漸模糊。
察覺懷中的人兒僵住,莫泉一怔,輕輕搖動她的肩,卻發現她好似不能呼吸,臉色呈現紫白,兩眼直直瞪著前方,卻沒有焦距。
「余莉雯?余莉雯!妳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聽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她覺得自己被摔碎了,碎了一地。
余莉雯被摔碎了。
那個受盡眾人疼寵,不曾憂慮過,如被供在華美城堡中的公主,嬌貴又任性的余莉雯,碎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2 PM
第六章
余莉雯閉著眼,意識飄浮在夢境裡,又或者是她腦海的某個空間裡。
她覺得自己像一抹幽靈,沒有形體,沒有知覺,卻還看得見,而且看見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她看見一個女孩,一頭飄逸的黑長髮,膚色白皙,五官清秀,總穿著一襲清爽的白上衣與丹寧長褲,在一團光影中笑得開懷。
然後她看見莫泉,他走在女孩身旁,鏡片下的雙眸溢滿了寵溺,他牽著女孩的手,兩人一同走過朦朧的光影。
下一瞬,莫泉的身影消失,女孩落單了,情境轉移,她在一間民宅裡,與一名裝扮華麗的婦女起了爭執。
「媽,不要再刷卡了,爸的薪水再多,也沒辦法一直供應妳這樣浪費。」
「難道妳要看妳媽丟臉嗎?妳爸好歹也是個高階秘書,我能穿得太邋遢嗎?」
面對母親的咆哮,女孩沉默了。
下一瞬,畫面再轉,女孩與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起爭執。
「爸,你不要再賭了,已經欠了好幾十萬,再這樣下去會越欠越多,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我的事,不用妳管,妳只要專心念書就好。」女孩的父親冷漠說完,低下頭繼續鑽研那一堆的數字。
他熱衷於各類簽賭,總妄想著有一日能不勞而獲,一夕致富,再也不必對老闆唯唯諾諾,終日哈腰鞠躬,卻只能領那一點薪水。
於是,女孩又沉默了。
下一瞬,仍然是爭執的畫面,只是這一回,換成了一個全身狼狽的青澀男孩。
「弟,你不要再鬧了,為什麼不能乖一點,好好用功讀書,別讓家裡的人擔心?」女孩心疼又憂心的說。
「家裡人?也只有妳會關心我吧!」男孩不爽的猛翻白眼。
「對呀,我關心你。你以前什麼都會跟姊說,現在為什麼都不了?」女孩難過的伸出手,拉住男孩的手腕。
男孩一把甩開,臉上寫滿了叛逆。「我又不是娘炮,幹嘛什麼都跟姊姊說?妳走開啦,我要出去。」
「你要去哪裡?又跟王建智那些人鬼混?我不准。」女孩往前一站,擋住男孩的去路。
「妳又不是我媽,管個屁啊!」男孩不耐的推開她。
女孩踉蹌一下,肩膀撞上了門邊牆面,痛得臉色發白,眼眶泛紅。
她努力想看清女孩的臉,卻發現怎麼也看不清。女孩背對著她,悲傷的縮肩啜泣。
聚攏的光影又逐漸散開,一團霧氣蒙蔽了她的雙眼,當她再睜開時,她看見女孩嬌小的身形微些抽長,顯得更纖細,卻也單薄,膚色幾乎是慘白,嚴重營養不良的感覺。
女孩棲身在一間簡陋的舊式公寓裡,面對一家子吵吵鬧鬧,她只是木然的呆坐著。
「童邦文,都是你!這麼愛賭,欠了一屁股債,害我們要這樣見不得人的到處躲躲藏藏!」
「妳就沒花錢?妳買的那些名牌,加起來都有好幾百萬,妳還有臉說我!」
「吵死人了!我要看電視,你們安靜一點啦!」側躺在舊型電視前的男孩,衝著父母高聲吼叫。
「童鈞豪,你再這麼沒大沒小試試看!你一天到晚打架惹麻煩,害我們老是賠錢解決,那些錢要是留到現在……」
「那些錢留到現在,也早就被媽拿去買名牌了啦!」男孩沒在怕的嘲諷。
「你好的不學,就會許逆我們,養你真是沒用,浪費我們的血汗錢!」
女孩始終無動於衷,併攏膝頭坐在客廳角落,握著手裡那已改用易付卡的手機,望著一組電話號碼發怔。
畫面一轉,她看見女孩在咖啡店打工,在打烊後的餐廳幫忙收拾善後,在手搖飲料店親切的招呼客人。女孩越來越瘦,眼圈淤著疲倦的烏青色,清淺的笑容只剩下麻木與茫然。
女孩在各個工作場所來回奔波,不曾有閒下來的一刻,即使病著也要笑著堅強。
可每當她拖著疲憊沉重的身子,返回那潮濕又陰暗的舊公寓,父母親永遠處在爭執狀態,弟弟三不五時向她伸手討錢。
每當壓抑的痛苦抵達極限時,女孩會縮在床上,抱著她領養來的貓,將臉埋進它柔軟的毛髮裡,無聲啜泣。
偶爾,女孩會帶著她僅剩無多的寶物——那支她最心愛的長笛,來到租賃處附近的小公園,坐在長凳上,吹奏她最喜愛的那首《綠袖子》。
余莉雯看見了,全都看見了。
女孩痛著,她也跟著痛。女孩落淚,她能感覺自己的眼窩泛潮。
瞬然,光影漸散,她的視線被一道強大而刺目的光束螫著,不得不閉緊雙眸。
再睜開時,她看見女孩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美麗的瞳孔放大,漫無焦距的直視天花板。
女孩死了,可她聽得見她在哭泣,她痛苦的靈魂在呐喊,她說——
我好累,好痛。
如果可以,我想要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父母。
我要有疼愛我的父母,不要只會為了金錢爭執的父母。
我不要只會惹我傷心難過的弟弟,我要一個疼愛我的哥哥。
我不要再這麼成熟懂事,我要盡情任性,盡情享受,盡情揮霍。
我想跟我愛的人在一起,不必再為了錢在他面前感到自卑,不必為了其他人的過錯對他感到內疚。
我希望擁有對他任性的特權,希望能放肆的對他撒嬌。
我希望,一切可以重來。
我不想再當童薇琳,因為真的好累,好累。
如果可以,我想要全新的人生,可以嗎?
余莉雯赫然一震,飄浮的意識瞬間僵住,她終於看清女孩的臉……透過一面存在於意識空間的鏡子,她看清了自己的意識,自己的靈魂。
那張臉,不是余莉雯。余莉雯早已經不在。
在那場換心手術中,她的靈魂隨著心臟來到余莉雯面前,看見了停止呼吸心跳的余莉雯的靈魂離開了身驅。
余莉雯沒察覺她的存在,似被一股奇異的能量牽引著,她的魂魄就這麼離開。而她,在一旁全看見了,卻只能不知所措的呆怔著。
然後她看見醫療團隊進行一連串的急救措施,她看見自己的心臟在余莉雯的身體裡開始跳動,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一種快被撕裂的疼痛凌遲著她,她被某種詭異又強大的力量吸引著,好似被捲進某個容器裡。
然後,她的靈魂被吸入余莉雯的身軀。
她是……童薇琳。
透過這具新身軀的雙眼,看清自己靈魂原貌的童薇琳。
卻因為不知名的緣故,封印了原本難堪又狼狽的前生記憶,竊走了余莉雯殘留在身體裡的美好記憶,也竊走了余莉雯留下來沒有瑕疵的人生,竊走了早該安息的這具身軀——
宛若重生。
※※※※
「你這個王八蛋!」余韶恩拉開拳頭,狠狠一記襲上莫泉的顴骨。
只見莫泉直立高挺的身軀往後一傾,背脊撞上堅硬的白色牆面,遮在俊臉上的眼鏡微微晃動。
他雙唇緊閉,垂斂著眸光,默默承受來自余韶恩的怒氣與攻擊。
「韶樺,夠了,這裡是醫院,你別鬧事。」余母紅著眼眶制止兒子,望著莫泉的眼神卻也充滿了惱恨。
「如果雯雯的生命有任何危險,莫泉,我不會放過你的。」從頭到尾冷靜以對的余父,只是冷冷的撂下狠話。
目睹此景,莫鈺婷心涼了半截。她與余家人一同接獲莫泉的通知,告知雯雯忽然在他住處暈厥,一行人隨後趕赴醫院。
「莫泉,你到底對雯雯說了什麼?」莫鈺婷走向姪子,既是內疚又是憤怒。
原本她是抱持著促成一段好緣分,又能讓莫泉解開心中死結的心態,她以為一切順順利利,到最後終有好結果……事已至此,面對雯雯及余家人,她只有愧疚與自責,對姪子也感到徹底心寒。
「把所有實情告訴她。」莫泉目光沉沉的說。
「什麼實情?」看著姪子冷靜面孔下的那抹異常執著,莫鈺婷不由得心中一緊。
「我會跟她交往,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她的心臟。」莫泉以著能讓在場眾人皆可聽見的音量,漠然地說道。
聞言,余家人面色微變,余韶恩僵青的俊顏怒瞪著他,「姓莫的,你在說什麼?雯雯的心臟跟你有什麼關係?」
莫泉抬起眼,淡淡睞向余韶恩,語氣漠然的說:「我愛的那個女孩,把心臟捐給了她。」
莫鈺婷被這席話震懾住,深深愣了片刻。「你、你說什麼?童薇琳的心臟給了雯雯?!」
「有了她的心臟,余莉雯才能這麼快樂的活著,才能享受她擁有的一切。」莫泉冷冷的說。
「那也是她命好啊!」莫鈺婷痛徹心扉的斥道。「莫泉,你是怎麼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殘忍無情的人?童薇琳是自願器官捐贈,雯雯沒偷沒搶,更沒傷害過她,只是因緣巧合接受了她的心臟,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雯雯!」
「我沒有傷害她,我只是想陪在她的身邊。」莫泉斂眸,森漠的神情掠過一絲黯然。
「她?」莫鈺婷尖銳的揚高音調。「你說的她是誰?是雯雯,還是童薇琳?」
莫泉抬起陰鬱而壓抑的眸,沙啞的說:「小姑姑,妳又何必明知故問?」
「你瘋了嗎?莫泉,我問你,你是不是瘋了?」莫鈺婷重重的捶了他肩頭一記,當真痛心疾首。「你傷害雯雯又能得到什麼?讓她倒下來,你就開心了?還是童薇琳沒辦法活,你也不讓雯雯好好的?」
這席話尖銳而刺耳,卻鑿進了莫泉的心。
他傷害余莉雯又能得到什麼?讓余莉雯傷心欲絕,又能得到什麼?
「童薇琳死是注定的事,她的心臟能幫助雯雯活下來,又有什麼不好?又有什麼不對?莫泉,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原以為自己能及早阻止余莉雯被莫泉傷害,沒想到反讓一切變得更糟,斥責到最後,莫鈺婷也因內疚而痛哭失聲,她只能轉向余家人,沉痛而哀切的道歉。
面對莫泉突如其來的真相揭露,余家人深受震撼,許久無法言語。
好片刻,沉重的默然困住了所有人。
直到燈滅門開,急診醫師隨同護士步出,余家人齊湧而上,詢問余莉雯突發性的休克原因出在哪裡。
「目前看來沒有排斥性的問題,分析是情緒波動過大引起的心律不整,加上病患過度換氣形成的暫時性缺氧,才會引起休克。」
面對那一張張焦灼的親屬臉龐,早已麻痹無感的醫師語氣冷淡而平板的說明情形。
「至於有沒有心臟移植手術的後遺症,要交給當初動刀的主治醫師做後續觀察才會準確,現階段仍無法下定論。」
余家人聽聞後遺症一詞,個個面色慘白如紙。
莫非他們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莫泉像抹沉默的黑影,靜靜佇立在角落,看著余家人憂愁滿面,沉痛的討論起手術後遺症的相關問題。
過後,昏睡中的余莉雯被轉入加護病房,余家人正想進入探視,卻被負責的護士擋下。
「病人請我轉告家屬,她想先見一個人。」護士一臉為難且無奈,似乎也不想涉入他人閒事,卻礙於職守不得不協助。
「我們是家屬,我們有權利進去探望。」由余韶恩為代表的余家人非常堅持。
「病人說她想見……莫泉。這裡有一位叫莫泉的先生嗎?」護士左顧右盼。
莫泉緩緩走近,高瘦頎長的身影蓄著一股沉靜卻令人莫名心顫的力量,護士微微一驚。
「我就是。」莫泉沉沉的說。
「病人說想跟你見面。」護士無奈的代為轉達。
「莫泉,你不能再傷害雯雯。」莫鈺婷扯住姪子的手臂,下達嚴厲的警告。
「我知道。」莫泉面無表情的睞了小姑姑一眼。
那眼裡的空洞與冷絕,霎時看怔了莫鈺婷。
她只顧著責備莫泉,卻忘了,失去最多、傷得最痛的人,其實是他……
※※※※
踏進獨立一室的加護病房,那鋪天蓋地的雪白沒能帶來一絲祥和,反而令人感受到更近死亡一步的顫慄。
莫泉竟有種窒息感,他閉起眼,深呼吸,將刻印在腦海的畫面抹去,用冷靜壓抑心底的瘋狂。
然後,他才有勇氣,朝著有「心跳」的那一方走去。
沉穩的腳步聲再如何小心翼翼,終究還是驚動了病床上的人兒。
綿黑長髮圈圍著那張憔悴的小臉,她穿著寬大的淡藍色病人服,躺在那不算大的病床上,依然顯得嬌弱,白皙的肌膚透不出一絲血色,眼眶下方凝結著兩圈疲憊的淡紫色。
似是從一場很遙遠的夢境中甦醒過來,她看起來非常疲倦,連撐起兩片眼皮都顯得乏力。
莫泉在床邊的椅凳上落坐,不敢碰她,也不想碰。他怕自己碰了,又會陷入那幾欲吞噬他全部的瘋狂。
兩人的視線在沉默中相遇,片刻無人開口,就這麼糾纏在一起。
喉間的結微微一動,莫泉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掙扎半晌才沙啞的吐聲:「對不起。」
她不言不語,像尊娃娃似的,只是靜靜地凝視他。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玩弄妳的感情,不應該為了那麼自私的理由就利用妳,甚至還想將妳改造成她的模樣,讓妳成為她的替身。」
幽幽的,沉沉的,莫泉在傾訴過錯之時,也逐漸將多日來的瘋狂壓抑起來。他必須認清事實,他愛的那個女孩,終究不會回來。
心臟是熱的、跳動的,那又如何?她的生命已經終止,靈魂已消失,再也不可能回來。
當她離去的那一日,他的世界便已分崩離析,不再完整。
可無論再怎麼渴望,再如何期盼,他等的那個人,終究已經離開。
「無論如何,我都虧欠妳,不管妳希望我用什麼方式補償,我都願意。」莫泉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一片荒蕪。「但是,我希望妳可以放下對我的迷戀,別再把感情投注在我身上,我永遠不可能喜歡妳。」
他很清楚,在暈厥初醒的余莉雯面前說這些重話,無疑是冒險的,極有可能再度刺激她的情緒。
可他還是必須清楚申明,徹底斷了她的念頭,不讓她繼續將感情浪費在他身上。至於其他的,她想透過何種方式向他報復發洩,他都已無所謂。
遊走在冷靜與瘋狂之間,他已經累了,累得再也不想去思考,他究竟是真的活著,抑或只是一具仍有呼吸與意識的屍體。
他靜靜的等著,等著個性驕縱、心高氣傲的余莉雯咒罵他,或者痛哭出聲,怒罵指責,不管怎樣都好。
可她注視著他,以著他不曾見過的異樣眼神,水波晃漾的美眸注滿了一股熟悉的光采。
然後,她微微地笑了,淚水順著眼角成串的滑下,眼中盈滿破碎的水珠,那笑,卻是橫跨時空歲月,如此熟悉的溫柔。
見狀,他僵住,深深地,連呼吸心跳都隨之停止。
「莫泉,我來見你了。」她輕悠悠地吐氣,迷濛的眼只注視著他。
他無法動彈,就這麼僵著,思緒凝結。
「我……」她笑著說,眼神卻盛滿了悲傷,隔著淚望著他。「借了別人的身體,來見你了。」
莫泉閉起灼痛的雙眼,呼吸急促而凌亂,有些悲哀得想笑。
他終於瘋了嗎?只因為不願放下對那女孩的思念,連這種超脫現實的幻覺都浮現了?
「對不起,跟你說了再見,結果卻沒來見你。」她鼻音濃重的哽咽,臉上卻猶揚著笑。「你還在等我嗎?」
莫泉努力掙脫被勾起的情緒,冷怒的斥道:「余莉雯,立刻停止妳這種幼稚的行為,就算妳假裝成她,我也不可能會愛上妳!」
她依然笑著,笑中有淚,彷彿攀越過千山萬水,終於見到他。
那種眼神……那笑、那流淚的神情都像極了她,他深深愛著的女孩。
「我很卑鄙對不對?借了別人的人生、別人的身體,只為了跑來見你,能夠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
莫泉喉頭動了動,喝阻的話竟硬生生噎著,吐不出來。
「你見過希望了?呵,我在說廢話對不對?你都已經幫我養了這麼多年,現在才問這個,有夠呆的。」她又哭又笑,自顧自的說:「你送我的長笛,我照顧得很好喔,結果,到最後又物歸原主,讓你幫我保管。」
他僵住。長笛的事……他從沒告訴過余莉雯。
「我媽有把我鎖在抽屜的那些文章都拿給你?一定有吧?不然你不會認出余莉雯寫的文章跟我寫的一樣,對不對?」
她的記憶有些混淆,偶爾會與余莉雯的相重疊,必須靜心思索一下,才又繼續往下說。
「你送我的那件風衣,那個包包,我都收起來了,我媽有還給你嗎?」想一想,她擁有的許多貴重物品,全是他贈予的。「還有那條有芭蕾女伶跟甜點造型的手鍊,我把它收在小紙盒裡,就放在我枕頭邊,每天睡前都會拿出來戴一下,它真的好美。」
莫泉是真的愣住了,全身血液彷彿凍結。
「還記得你傳給我的最後一封簡訊嗎?我一直存在手機裡,不敢刪掉。」淚水湧現,她眨眨眼,努力保持視線無礙,繼續說:「你說:童薇琳,我會保護妳,快點跟我聯絡,別假裝沒看見簡訊。
「莫泉,我相信你,真的。我一直都相信你。可是,我放不下我爸媽,還有我弟……」
她說說停停,總會有突來的片刻沉默,目光迷濛的陷入沉思。他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聽著,不敢出聲打斷她。
她忽然笑了笑,那種音調同樣是他熟悉的,一如記憶中那女孩的笑,低柔輕慢。
「我還以為鈞豪真的很討厭我這個姊姊,小時候他白白胖胖的,我都喜歡叫他奶油弟弟,以前他聽了還很得意,笑嘻嘻的,後來上了國中,他就變了,跟我越來越疏遠。」
聞言,莫泉目光震驚,徐徐吐出一口濁亂的氣,胸口好似也跟著空了一大塊。
「每次我跟你抱怨他的事,你要我別管他,讀自己的書,顧好自己就好,可是那時候,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她澀澀地說:「我說,就像每次買蛋糕,我喜歡上面塗了很多奶油的那一種,偏偏又害怕奶油的甜膩,所以我吃蛋糕時,老是壞習慣的將上面的奶油刮掉,只吃下面的海綿蛋糕。
「鈞豪對我來說,就像是那層奶油,就算不喜歡或害怕,還是捨不得放棄,因為他是我的奶油弟弟。」
「……夠了。」莫泉說。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養希望嗎?」嬌甜的嗓音因為哽咽已經微啞。
不夠,她說得還不夠。這些話,是越過死亡的邊界,好不容易帶回來給他的,她怎能停下來?又有什麼方法能停下來?
「欸,你知道養貓有多花錢嗎?那個時候,我窮得連自己都快養不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連大年初一都要在麥當勞打工,可是飲料店的店長把希望抱給我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養它。」
翻開那段疲憊又沉痛的回憶,當時的她從未想過,多年後的今天,她竟然能夠笑著提起。
而且,還是用另外一個身份,另外一具身體,彷彿談論他人之事般的娓娓傾訴。
莫泉站起身,挪近病床邊,那雙鳳眸溢滿了太多壓抑的痛,迫切而灼熱的凝視著她。
她微笑回視,說:「因為希望讓我想到你。牠那種冷冷不理人的樣子,偶爾不經意才會靠過來的個性,還有只讓我一個人碰的怪脾氣,都跟你一樣。而你,就是我的希望,所以我決定將它命名為希望。」
每當心中累積的痛苦已抵極限,每當她已疲累到再也撐不下去,她便會抱著「希望」,看著它,想像莫泉正陪在她身旁,陪她痛、陪她哭,陪她一起忍受所有的折磨。
唯有抱著「希望」,她才能感覺到自己並非是孤獨的。
「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我跟你說,你一定會氣到不行。居然把你拿來跟貓比,你一定會……」話,被截斷了。
莫泉抱緊了她,很緊很緊,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胸坎裡。
「說好要再見,結果妳爽約了,讓我一直等到現在,等到都快放棄了。」
他嘶啞的嗓音蕩入她的耳底,擰疼了她的心。
「對不起……莫泉,對不起。」她閉起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臉頰隱約有些潮濕,她猜,他可能哭了。
那個總是冷靜淡定,面對什麼考驗都泰然自若,個性溫雅卻也充滿距離感的莫泉,哭了。
她非常緩慢的伸出雙手,發覺自己連手指都不可自抑的顫抖,然後環上他寬闊厚實,此刻卻繃得像一把拉緊的弓,滿載著各種思念與痛苦的背部。
「莫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的,我不該給你期待。」
她不該說:再見。
卻在最後一次,抵擋不住思念,撥電話給他的時候,忍不住說出口。
記得他準備前往英國念書的那一年,她徹夜失眠,隔日清早,腫著一雙眼,到他家門口送別。
他拉起她的手,替她戴上那串手鍊,然後笑著對她說:「妳是特地來說再見的?既然還會再見,那又何必說,這句話放在心底就好。」
於是,他們之間從來不說再見。
直到那一次通電話,臨收線時,她沒由來的心口犯堵,腦袋一空,那句再見就這麼脫口而出。
莫非,那當下,她早已預知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可是妳回來了,回來見我了。」莫泉將臉深深埋進她的髮,鏡下的眼已然濕透。
「對,我回來了。我偷了余莉雯的人生,回來找你。」
她閉起眼,哭著也笑著,就怕失去這一刻宛若偷來的幸福,同樣將他抱得好緊,好緊。
人生如果可以重來一回……當時,跨越生與死的那條界線之前,她腦海如是想著。
或許是因為這樣,上天聽見了她痛苦的請求,允諾她用余莉雯的身體與人生重新來過。
然後,再次遇見莫泉。
直到她渴望成為的那個余莉雯,那個內在早已空洞,只是依循她死前心願,能夠盡情任性,盡情揮霍享受,得到身邊所有人疼愛的虛構身份被莫泉刺激,被狠狠摔碎,那些因為太痛而封鎖起來的前塵往事,那個真正屬於童薇琳的靈魂,才得以被喚醒。
先前那個余莉雯只是一個空匣子,是她囚禁自我,渴望成為並且努力成為的一個假象。
她一直都在余莉雯的體內,莫泉在改變余莉雯之時,也一點一滴喚醒了自囚於余莉雯體內的靈魂,幫她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她的心臟,引領著她去見他。不管是她努力想成為的那個余莉雯,抑或是原來的童薇琳,她都是愛他的。
一直,一直沒停止過,愛他。
閉上眼,她抱緊了他,像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自己的歸屬之地,在他懷裡痛快地哭了出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2 PM
第七章
「滾回你的墳墓去作夢!」一聲憤怒的喝聲,在余家的客廳炸了開來。
面對余韶恩充滿敵意的恨瞪,莫泉始終無動於衷,甚至是漠然而堅持的佇立在原地,一點動身離開的意思也沒有。
「我知道你很疼莉雯,但是她的人生大事應該不是交由兄長決定,而是父母與她自己才對。」莫泉淡淡的說。
迎上莫泉強硬的眸光,余韶恩當真火了。他就只有這個妹妹,從小寶貝到大,為什麼偏偏越寶貝的,越容易受到傷害?
「姓莫的,我爸媽連見你都不想,才會派我出來跟你攤牌,一次把話說清楚。」余韶恩護妹心切,恨不能狠揍莫泉一頓。
「我要跟莉雯結婚,她也已經同意。」莫泉捺著性子,再一次重申來意。
「你當然可以結婚,而且是冥婚,新娘我會燒給你,你回去躺你的棺材,慢慢等吧!」這個瘋子!余韶恩在心中惡咒。
先是將他們余家最寶貝的公主進行奇怪的大改造,衝著雯雯接受了他前女友的心臟捐贈,恣意利用雯雯對他的迷戀,企圖讓她成為替身,後又因為東窗事發,惱羞成怒來著,惡意打擊雯雯,將可憐的雯雯折磨得休克住院。
他這個當哥的,沒拿鐵棒打飛這個瘋子,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
「你在醫院已經說得很清楚,你根本不愛雯雯,你這個瘋子只愛雯雯的心臟,誰曉得哪天你會不會發神經,對雯雯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你居然還敢說要娶她?你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火到極限,余韶恩開口便是炮火連轟。
「是我一時糊塗,沒搞清楚自己的感情,其實我是愛她的。」莫泉依然堅定不動。
「一下說不愛,一下又說你愛,你的愛還真是容易。」余韶恩冷嘲熱諷。
「愛不愛,那是我跟莉雯之間的事,我究竟愛不愛她,她是當事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應該由她來判斷。」
「她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最好還有能力判斷。滾回去吧,這裡不歡迎你,往後也禁止你再接近雯雯,否則別怪我們家人不客氣!」余韶恩撂下狠話,「別以為我們余家好欺負,你有後台,我們也有,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縮身在二樓樓梯口的余莉雯一驚,下意識便想飛奔下樓,阻止余韶恩威脅莫泉。
偏偏,一雙手冷不防地攢住她手腕,拉住她的腳步,她錯愕回首,對上同樣盛怒難平的余母。
「雯雯,不准去。」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余母,難得態度強硬。「妳爸已經說了,死都不可能再讓妳跟莫泉來往,妳就放棄他吧,他不適合妳。」
「媽咪……」面對關心自己至深的余家人,她滿懷愧疚,出院返家的這段日子以來,絲毫不敢違抗他們出於關心的各種要求。
「莫泉不愛妳,他只是想將妳當成前女友的替身,這些他都已經親口承認,媽咪不懂,為什麼妳還要一心向著他。」余母憂心忡忡卻又十分無奈。
因為她就是那個前女友啊……余莉雯心虛的低垂眸光,不敢直視余母溢滿關懷的雙眼。
「來媽咪房間,媽咪好久沒幫妳敷臉了。媽咪已經約好了美容師,等會兒來家裡幫妳做深層按摩……瞧瞧妳,住了幾天醫院而已,皮膚都變糟了,要好好保養才行。」
余莉雯怎敢拒絕余母的關愛,只好忍住滿腔的負疚感,揚起招牌甜笑,任由余母挽住自己往樓上走去。
怪她「清醒」得太晚,眼下這種局勢看來,往後她跟莫泉……情路多難啊!
※※※※
凌晨一點半,夜已深沉,余家大宅漆黑一片,只餘前院兩盞稀微的立燈,看顧著余家大門。
一道畏畏縮縮的嬌小身影,懷中攏抱著裝了隨身物品的小包包,僅著簡單的白襯衫與牛仔褲,一身輕便俐落地下了樓。
她屏著呼吸,在黑暗中行走,伸出顫抖的手指,努力鎮定下來,回想一下解除警報器的密碼,然後心驚膽跳的按上觸碰式螢幕。
嗶嗶兩聲,精密的警報系統宣告解除,她撫著喘跳不止的胸口,胡亂套上一雙事先準備好的莫卡辛鞋,手勁輕巧的拉開鑄金門把。
門外,一道等待已久的高大身影,聽見微不可聞的窸窣聲響,隨即扔掉手裡的煙,移動腳步踩熄,鏡片下深幽的眸光,洩漏了幾許焦慮。
小心翼翼的將大門掩上,她才剛轉過身,便被莫泉抱了個滿懷。
熟悉的男性氣息順著呼吸捲入鼻尖,她一噎,有點想哭,騰出一隻纖臂回擁他。
「還以為妳又要爽約了。」他緊貼著她的頰,在她耳邊緩緩吐出一口氣。
「已經約定好了,我不會再爽約。」她甜甜的說。
「妳在電話中說得很不確定,我沒有把握。」他摟著她走出余家前院,來到外邊的產業道路,走向他刻意停放在暗處的黑色轎車。
「因為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啊……」她愧疚難當的垂下小臉,雙手緊揪住他的西裝袖子,有些窩囊的催眠自己,她只是一個為愛而任性逃家的無知女孩。
而不是,一個借了余家寶貝肉體的女孩,出於自私的心願,不顧余家人會否傷心失望,趁著夜半時分偷溜離家,只為了與心愛的男人相聚。
「在他們之前,妳最先對不起的人是我,別弄錯順序了。」莫泉嘆息,將她送進副座之前,有些戀戀不捨地緊擁她一記,在她額間一連吻了數下,才捨得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哪怕只是一厘米的距離,他都不願再放開她,即使她近在眼前,唯有透過最直接的肢體碰觸,才能稍稍安心。
他無法顧及余家人的心情,也沒有那樣的心力。原以為至死都不可能盼得的奇蹟,如今正在眼前活生生發生,他只想將她藏在僅有他才知曉的地方,分分秒秒都只願與她度過。
黑色名車奔馳在迷離閃爍的夜裡,他的心跳已許久不曾這樣劇烈過,甚至開始懷疑,在那些沒有她的日子,他真的活著嗎?
「莫泉,放慢一點,你嚇到我了。」見窗外的景物飛逝而過,她不由得輕蹙秀眉,別過臉出聲提醒。
「慢?我慢不下來。」莫泉直視著前方,那一雙寬大骨節分明的手掌握緊了方向盤,流逝而過的光影照在突出的側臉輪廓,隱約透出一股壓抑的陰鬱。
她微詫,嘴唇動了動,吐不出聲。
「當妳那天躺在病床上,對我說那些話,讓我知道妳還活著,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呼吸著,我就已經慢不下來。」
沉啞的嗓音在車內響著,蓋過了音響洩出的慢板爵士樂,她定定的凝視著他,那些掠過臉龐的光影,乍看之下,彷彿是鞭笞於膚的痕跡。
「知道妳父親帶著你們一家人連夜離開台北,當時我人在國外,妳知道我有多著急嗎?」
這些話他已經藏了很多年,從未對誰訴說。有些話,藏在內心深處久了,便成了毒,令人一想就痛的毒,偏偏又無藥可解。
「我急瘋了,丟下考試就飛回台灣,那時我爸也氣瘋了,堅持對妳父親提告,還要警方發佈通緝。我猜妳一定嚇壞了,絕對不敢跟我連絡。」
回想起那段日子,她的世界確實形同天崩地裂。她沒想過,父親居然真犯下這樣要不得的罪行,擅自動用莫泉父親的公款,只為了償還那如雪球般越滾越大的債務。
但若不是那些黑道分子上門討債,讓原就生性膽小的父親嚇得幾欲魂飛魄散,父親也不會心生歹念,犯下會背上終生惡名的罪行。
「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因為他堅持不撤告,更對外放話,非得將妳父親送進監獄才肯罷休。我知道不可能說服他,我的學位又尚未拿到手,必須回英國完成學業,只好委託徵信社找人。」
她並不訝異。即使沒有透過他的嘴得知這些事,她也猜想得到,他一定不曾放棄找她。
「可是你們好會躲,不斷的搬家又搬家,往往徵信社的人才掌握到線索,你們又已經搬離。」他說著,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她澀澀地笑說:「你也知道,我爸當了那麼多年的秘書,他最大的優點應該就是謹慎心細,每當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決定搬家。」
「六年了,我找了妳整整六年。」莫泉說,語氣很沉、很重,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歷盡無數滄桑。
可他明明那樣年輕,那樣英氣勃發。因為失去,因為想愛卻求不得,因為太痛、太折磨,他的靈魂已被磨老。
意識到這一點,原以為已經停住的淚水,又湧出眼眶。這刻,她幾乎被漲滿心口的愧疚感淹沒。
她憑什麼讓這個男人為她這麼痛?她憑什麼……
「當我以為終於可以見到妳,妳卻閉著眼躺在手術台上,再也不會醒來,再也看不見我,也不會再喊我的名字。」
黑色轎車拐了個彎,速度趨於平緩,逐漸慢下。
莫泉將車停妥,雙手依然緊握著方向盤,灼紅的眸直視著前方那片黑暗。
她捂著嘴,伸出另一手輕搭他的肩,想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那些黑暗的痛苦時光裡,想念他是她唯一僅有的希望。她總以為自己過得慘澹,卻沒想過,他一樣痛苦,一樣受盡折磨。
「找了六年,我也空白了六年;妳死了,又過了三年,這三年我也是死的,不過是一具能呼吸吃飯走路的屍體。」
「莫泉……」她哽咽失聲。
「我不想再失去妳,一分一秒都不想。童薇琳,妳聽見了嗎?」他別過臉龐,大掌撫上她因哭泣而漲紅的臉蛋,將額頭貼上她的,瘖啞低喃。
「說我瘋了也可以,從現在起,不管是誰來,我都不會讓妳離開我身邊一步,我只要妳待在我的身邊,時時刻刻都讓我能看見妳。」
※※※※
那是遲到很久、很久的吻。
遲了六年,又晚了三年,越過了生與死的邊界,終於在這個破曉時分,落在他們交纏的唇上。
他的力道很輕,唇很燙,一點一滴的吸吮著她,大掌托住她的後頸,將她牢牢定在他的懷抱裡。
「希望」趴在莫泉為它準備的小窩裡,喵嗚個不停,一雙冰藍色貓眸瞅著那交纏的人影,似乎有些哀怨。
可惜此時,那緊密交纏的兩位前後任主人,根本無暇留意它的不滿。
「我……變成這樣,你還會喜歡我嗎?」她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可當他吻著她時,她有些心慌。
「變成怎樣?」他微笑,鏡片下的鳳眸閃爍如星芒。
大手細細撫過她的眉,她的眼,秀氣的鼻,粉嫩的唇,然後是細緻小巧的下巴,撫過之處,伴隨而來的是濃情密意的吻。
她枕在他的懷裡,背靠著沙發,桌上杯盤狼籍。剛被餵飽的她,像隻慵懶的小貓,眸光迷濛似水。
「在我眼裡,妳永遠是妳。」莫泉望進她的眸心,大手已經滑至她的胸口,灼熱的熨著她跳動的心臟。
「就算只剩下一顆心,妳還是妳,誰也代替不了。」他沙啞的說。
「討厭……你讓我又想哭了。」她眼眶泛潮,主動迎上前,擁抱他,親吻他。
他半垂著眼,讓她將眼鏡拿起,柔軟的小手撫過剛毅俊挺的臉龐,他抓過她的手心,俯下臉啃吻起來。
那潮濕的觸感帶來了一陣酥麻的顫慄,她忍不住輕嚀,看見他揚起火炬般的眸光,直直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他的吻一路順著手心往上,隔著衣料落下無數的熱吻,然後是光滑的頸肩。他的吻是疼寵,是眷憐,令她難受得想哭。
「不管妳變成什麼模樣,我都要妳。」他拉她站起身,解除她身上的束縛。
片刻,她如同赤裸的維納斯,嬌嫩的肌膚泛著紅暈,目光盈盈,無助而困窘地望著他,一雙小手遮的不是雪嫩的乳房,而是左胸口處的那道疤。
「很醜……」她小小聲地說,望著那道換心手術所留下的痕跡,心情複雜。
如果不是她捐出了心臟,她恐怕也不會有機會再次重生……余莉雯會不會恨她?余家人若是知道實情,會不會也恨她?
似乎識透了她的想法,莫泉俯身,拉開遮掩的小手,吻上了那道疤。
她一怔,心臟緊緊抽動,淚水潤濕了眼。
「謝謝妳為我活著。」他對她的心臟低語,極其溫存的吻著那疤,然後是白嫩的乳房,張唇吮住一朵紅豔的莓果。
她呻吟出聲,身子開始發抖,只有將手搭在他的肩膀才能穩住自己。她感覺那敏感而脆弱的小點被暖泉包圍,被挑在齒列間磨弄,然後是一陣令人暈眩的吸吮。
她被他壓在沙發上。他總是坐在這裡一個人獨自抽著菸,想念她直到天光放亮。
她很想抱緊他,滿滿的抱緊,可他好高壯、好精實,她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抱緊他厚硬的肩膀。
他的唇熱得燙膚,輪流吸吮兩朵初綻放的乳尖,她嬌喘著,渾身香汗淋漓,腹間湧現一股暖潮,而且逐漸蔓延至腿心。
「莫泉,不要……」察覺他精實的身軀往身下移動,她嬌羞得想哭,雙腿想併攏合起,偏偏卡著男人的身軀。
「這是我所渴望的,我停不下來。」他撥弄著小核,看她一陣顫縮,柔嫩的花瓣溢出蜜水。
她的雙腿被敞開,弓立在兩側,他帶著厚繭的長指,如同安撫小貓一般的,輕揉起那微微開合的粉嫩肉褶,誘使她為他流淌出更多甜蜜。
那快慰如同滿上來的浪潮,逐漸將她淹沒。她酡紅著臉,小嘴哼出又嬌又媚的呻吟,連自己都感到羞恥極了
「別怕,我在這裡。」見她嚶嚀著,似有哭腔,他停下撫慰的動作,托起她的頸,深深吮吻。
他的吻,多麼溫柔又珍惜,她幾乎迷醉在其中,忍不住伸出粉舌,回應他的深情。
當她被吻得缺氧,意亂情迷之際,他的手又回到她腿間,一邊靈活地揉拈起嫩穴,一邊俯下俊臉,吸吮已經挺立微硬的乳頭。
「嗯……」她難受地輕晃著小臉,眼中淚水盈盈。
「妳知道我有多想妳嗎?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我都希望妳能陪在我身邊。」他熱切而瘋狂的挑逗著她。為了這一刻的真實,他不知在心中無聲祈求過多少回。
而今,曾以為只能是夢的奢望,就在眼前真實發生,他慢不下來,更停不下來。
每一個吻,每一個碰觸,都能證明他用所有生命瘋狂愛著的那個女孩,依然有呼吸,有心跳,有體溫,活生生地躺在他身下。
「泉……」她不再抗拒了,最後的矜持也在他沙啞得近乎哽咽的聲嗓中,一絲不留地卸去。
她熱情而主動的迎合他,捧緊他的頭顱,讓那火熱的唇舌越發激狂地吸咂起她。
他幾乎吻遍了她身上每一處,含住了腿心最純潔的粉色嫩瓣,像渴了許久似的,唇舌並用的吮啜起來。
濃郁的甜香勾動男人原始的獸性,加深了對她的渴望,促使他吸吮的力道更強悍,甚至含住那已紅腫的小核,狂肆地舔咂起來。
她開始發燙,靈魂被拋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眼中除了他,什麼也看不見。直到她經歷初次的高潮,他才將孟浪的舌從濕透的粉嫩小穴中抽出。
看著她目光迷亂,臉蛋紅若薔薇花開,他的胸口被滿滿的憐愛填滿,手指輕輕撫弄著被吮得紅腫的肉瓣。
「抱歉,我不該這麼心急。」撥開她額上汗濕的瀏海,他低頭吻了吻她。
「我們這樣就算是……做愛嗎?」她頭暈目眩,羞怯地低問。
他笑了,輕搖著頭。「當然不是。親愛的,妳還有很多得學。」
無論是軀殼裡的童薇琳,還是軀殼原主的余莉雯,兩者對於男女情慾全是一知半解。
他拉過她的手,催促她替他解開襯衫釦子。她紅著臉,緊抿下唇的表情甚是無辜,費了一會兒工夫,才將他身上的墨水藍襯衫解開。
他貼在她的臉側,吮咬起泛紅的耳根,沙啞地低語:「幫我脫掉。」
柔軟的小手抖了一下,才剛要縮回去,又摸向他的胸膛,抓緊雙襟往外輕輕一扯,在他的配合下,順利的脫下藍襯衫。
光滑而雄壯的胸膛在她面前完全赤裸,她一抬起眼便能碰觸到那暗褐色的突起……
「碰我。」他抓過她的手按在胸膛上。
霎時,小臉嫣紅如醉。
他舔吮她粉嫩嫩的耳朵,含住敏感的耳珠子,她嚶吟一聲,側著白皙的頸子,剛剛經歷過高潮的身子忍不住又泛起哆嗦。
「吻我。」這一次,他沒有動手,低沉的嗓音不是命令,而是充滿濃濃渴望的請求。
她心一悸,滿滿的心疼湧現,於是以兩手輕按住他的胸膛,拋開羞窘的心態,緩緩將臉湊近,吻上他緊繃的肌肉。
粗重的喘息聲從他喉嚨滾出,他的大掌扣緊了她的肩頭,將火爐般滾燙的胸膛越發貼近她的唇。
那笨拙的小嘴吻過了他的左胸房,在他強烈的暗示下,怯怯地伸出粉嫩小舌,含住一顆突起的暗褐色乳頭。
他的喘息聲更劇,無疑是一種熱情的催促,她有些不知所措,卻又無比肯定的吸吮起來。
照著他方才對她做的,她輪流在兩邊胸膛上施展相同的催情魔法,他的肌肉越來越緊繃,硬如鐵石,表面卻像絲一般的光滑。
「幫我解開。」他穩住呼吸,抓過她的小手滑至褲頭。
她垂掩下眼睫,一臉困窘為難。這已經遠遠超出她的底線……
「妳還要我等多久?」這聲嘆息,夾帶著濃濃的沉鬱。
她滿心的愧疚又被勾起,只好顫抖著雙手,替他解開皮帶,西裝褲頭的暗鉤,然後是拉下拉鍊……
到最後,她根本是閉著眼,任由雙手胡亂摸索。
看著這樣害羞又純真的她,莫泉笑了,長指挑起她的下巴,給了她一個肉慾至極的深吻,悍舌來回舔弄她的唇瓣。
他自行解開了剩下的束縛,雙手一陣擺佈,便讓她躺在大沙發上。
她好羞慚的睜開眼,看見那蓄勢待發、紅腫火燙的昂碩,霎時慌了。
她與莫泉一直很親密,但是那種心靈上、精神上的親密。兩人的靈魂總是貼得那麼近,一記眼神,一抹微笑,便能洞悉彼此的心。
可那時的他們還那樣年輕,那樣青澀,心貼得再近,身體依然保持著純真的距離。
這樣赤裸相對,剝去了層層隱藏,將最真實的自己坦露在彼此眼前,是他們的第一次。
「別怕,我不會傷害妳。」他俯身覆上她,那每一處都滿蓄著男性力量的肌肉線條教人臉紅心跳。
她嬌顏羞紅,低語:「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永遠也不會。世上只有他,願意付出所擁有的一切,守護她。
他眼眸泛著令人迷醉的溫柔,親吻她的眉眼,她嬌喘出聲的唇,然後含住紅若莓果的乳頭,再次挑起那熟悉又陌生的慾望。
他好硬、好熱,就像一塊燒紅的鐵,昂立的男性抵在濕滑的蜜核前,透過來回廝磨蹭動,釋放那累積已深的渴望。
「泉……嗯……」一顆乳蕾被他含在嘴裡挑弄,腿間盛放的紅艷薔薇則被硬腫的男根蹭得發麻,愛液湧現,滋潤了碩大。
看著她在他身下迷亂,被他所給予的情慾餵養著,他空了一塊的胸口,逐漸讓擁有她的真實感緩緩填補。
「寶貝,我最寶貝的……」俊臉蹭著那柔軟的乳房不住啄吻著,他跪在她腿間,單手扶著叫囂的男性驕傲,讓自己濕潤,然後緩緩擠開紅腫的肉褶。
那柔嫩的褶瓣被推擠開來,屬於他的那部分堅硬插入濕熱的甬道,使得更多黏膩的愛蜜滿溢而出。
她有些喘不過氣,因為過度緊張而縮起自己,他被箍束得好緊,悶哼了一聲,全身肌肉隨之緊繃。
「泉……我怕……」她淚眼汪汪的抽噎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妳只要放鬆,相信我,將妳的全部交給我。」他忍下想抽送的衝動,與她十指交扣,硬如鐵塊的胸膛推擠著聳立的雪乳,蹭著那兩顆翹立的乳尖,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很聽話,努力放鬆自己,放鬆了內裡的肌肉,讓他能夠緩緩推進,將那絲絨般的柔軟完全展開,完全充滿了她。
「嗯、啊……」當強壯的圓碩突破了那層純真的膜,她痛得輕喘,可他好溫柔,又是那樣小心翼翼,不斷透過愛撫轉移她對痛的感知。
「寶貝,為我忍住,嗯?」
他吮舔著抖動的乳蕾,滾燙的唇舌在她敏感的頸肩流連,用膝蓋頂開她想併起的玉腿,縮起健碩的男臀,緩緩挺動抽插。
「很快就會感覺舒服的,我保證。」吻住低啜的小嘴,他努力壓抑那份獸性,直到她緊蹙的眉心舒展開來,目光如醉,嫣紅的小臉迷茫嬌吟,背肌緊緊拱起,緊繃僵硬的男性身軀才開始釋放渴望。
狠狠地,滿滿地,掏弄著她,搗弄著她。
「泉……啊……太快了!慢一點……」她被他一連串野蠻的撞擊折磨得嬌喘連連。
「我慢不下來,寶貝,我沒辦法慢。」他將額頭貼上她的,火爐般的胸膛摩擦著晃動的乳浪,精壯結實的身軀不斷推進抽撤,汗水不斷滴落在她泛紅的雪膚上,與她甜膩的氣息相融。
他是這麼的渴望著她,這麼的需要她,唯有將自己深深埋在她溫暖潮濕的體內,聽見她低喃他的名字,他才能確定她是真實的,焦躁不安的靈魂才能平靜下來。
「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哪裡都別去,就待在我的身邊。」他閉著眼,呼吸濃濁而喘亂,沙啞的嗓音卻是那樣沉痛,擰住了她的心。
「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我就在這裡……」小手捧住他瘦削的頰,她哽咽著,在愛慾最深沉之處許下承諾。
終於,她回到他的身邊,躺在他的臂彎裡,被他疼寵著,呵護著,漫長的等待終於劃下句點。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3 PM
第八章
莫泉,再見。
莫泉倏地睜開雙眼,耳邊依稀還殘留著那句沉重的道別,他瞪大濁亂的眸心,下意識伸出手想抓住他愛的那個女孩。
大約過了十秒,他才逐漸從殘忍的夢境,回歸到現實世界。
他眨了眨眼,將夢境的殘影抹去。落地窗簾是拉上的,臥房內的光線十分微弱。
一道纖細的人影,躡手躡腳地繞過床尾,背對著他的視線,光滑白皙的裸身只順手套上了他的西裝外套,握著手機蹲在門口。
「媽咪,對不起……爹地很生氣嗎?」她壓低音量,嬌甜的嗓音溢滿了歉意。
靜謐的空間裡,偶爾傳來她呢喃的歉語,偶爾是自手機彼端傳出的模糊聲響,隱約可聽出對方氣急敗壞的指責。
當然,苦口婆心的勸告與憂心忡忡的關心,多過於責備。余家人對於這個柔弱易碎的嬌嬌公主,寧可建造一座高城將她藏起來,也不願讓任何人傷害她半分半毫。
「好累,好想逃離這一切……躺在手術檯上的那個時候,我的心、我的靈魂一直這樣想著。」她是這麼告訴他的。
或許是老天爺終於聽見她痛苦的吶喊,她如願成為余莉雯,擁有疼愛她的父母、照顧她的兄長,不必再背負父母犯下的過錯,因而感到自卑。
「哥,對不起……我真的愛他,我不能離開他。」
細弱的歉語飄入耳底,勾回莫泉的心神。
他凝眸,看著蹲在門口的纖細人兒。她時不時低頭認錯,聲嗓已有些哽咽,貌似苦肉計奏效了,手機彼端的余家人也放低了音量。
「莫泉他很難過,而且……還生病了,我放心不下嘛,所以就過來照顧他。」
那貓兒呢喃似的嗓音、熟悉的語氣,讓莫泉繃緊的胸口徐緩放鬆開來,總是在夜裡困住他的惡夢也被驅逐了。
「……我跟他什麼都沒發生啊。哥,你好討厭!我都多大的人了,我懂得保護我自己,莫泉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聞言,莫泉忍不住揚唇笑了。為了保住他的名聲,還真是難為她在余家人面前撒這樣的謊。
可惜她是背對著他,否則他便能看見那張小臉又羞又窘的泛紅,習慣性地抿咬起下唇,眼底滿是歉意的可愛模樣。
莫泉就這麼側身躺著,動也不動,只睜著雙眼,就著微弱的光線,含笑凝視著門口的人兒。
「我保證,我會隨時隨地跟你們連絡,每個鐘頭都傳LINE給媽咪,每天晚上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做下一長串的承諾之後,那纖瘦的身影才鬆了口氣似的,將蘋果牌手機收進西裝口袋,然後站直了裸露在西裝下襬外,那一雙光滑白嫩的玉腿,拉開房門走出去。
她始終沒發覺,身後一直有道灼熱的視線,瞬也不瞬地盯著。
她一離開,莫泉便翻身下了床,隨手抓過長褲套上,戴起銀框眼鏡,踩著悄然無聲的步伐,如同一隻優雅的大貓,一路緊隨著渾然不覺的小獵物,跟出了臥房。
按照他身材尺寸訂製的西裝穿在她身上,顯得奇大無比,雖然看上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有些滑稽可笑,卻也越發襯托出她的嬌小。
看著那鐵灰色的布料摩擦過她細嫩的肌膚,他竟有些忌妒,也忍不住回想著,當他的粗糙大掌滑過她肌膚時,那種令人上癮的美妙觸感。
她的髮絲些微凌亂地披散在腦後,顯得嬌慵性感,隨著行走的節奏晃動出眩目的光澤。
他停在廚房入口,看她走向黑色三門大冰箱,蹲下飽滿翹挺的蜜臀,將近半個身子埋進冰箱裡翻翻找找,渾然不知這個舉動正在誘人犯罪。
原本過長的西裝下擺,完全遮去了性感的私密地帶,可當她將重心往前傾,不含彈性成分的布料便往上縮,那粉嫩白皙、宛若蜜桃般的臀瓣便從下襬展露出來。
面洶湧的慾望已甦醒,腿間的男性硬燙昂立,饒是自制力過人的他,也難以忍受心愛的女人這般無心的誘惑。
莫泉走上前,一手扶著敞開的冰箱門,一手撩起她垂落的髮絲,俯下俊臉低嗅。
「呀!」她受了驚嚇,連忙轉過身,一見是他才尷尬地紅了臉。偷翻冰箱被發現了,好糗喔。
「看我發現了什麼?一個可愛的小偷。」他順勢將冰箱門關上,讓她往後靠著冰箱。
本「我哪有偷……連一口水都還沒喝呢。」她囁嚅著,不敢直視他光裸的胸膛。
莫泉好瘦喔……但又不是那種一推就倒的瘦竹竿,他有胸肌,有結實的腹肌……連人魚線都有耶!
「沒有偷?」他抵著她的鼻尖,鳳眸往下一瞥,大手滑進了前襟釦起的西裝內,她一陣哆嗦,咬唇忍下一聲呻吟。
「那妳身上穿的是什麼?」他微側著臉,吻了吻她幾度想嬌吟出聲的小嘴,大手在西裝內做盡各種羞人的事。
「我只是……啊!」粗糙的指腹擰起繃挺的乳頭,輕輕滾動,她難受地仰起小臉,眼眸盈滿水光,邊喘著氣,邊斷斷續續的低語:「我只是借穿一下,幹嘛這麼小氣。」
「向我借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咬住了她嫩呼呼的粉唇,拇指分別擰揉著兩朵乳蕾,強壯的大腿卡進她顫抖的雙腿之間,卻也沒打算將西裝脫下。
他喜歡看她穿上他的衣服,喜歡她被他包圍的畫面,喜歡她從裡到外都染上他的氣味。
「小氣鬼……嗯……別弄……」她渾身嬌軟無力的靠著冰箱門,美眸泛起無助的淚光。
「要我別弄,那就別誘惑我。」高大的身軀往下滑,解開西裝釦子,將臉埋進雙乳之間,如渴飲的大貓般,孟浪而不知節制的舔舐吸吮起來。
「討厭!嗯啊……別咬、別……啊!」他的舌頭繞著乳暈打轉,然後刷弄起敏感的蕾心,像舔食糖果那般的又吮又含,尖銳的快感一瞬間貫穿了她。
她身子搖搖欲墜,小腿往後弓起,腳掌緊緊抵著冰箱門,只能順從情慾的本能,拱起飽脹的雙乳,餵食他這隻餓獸。
「把腿張開。」他吻著她的頰,氣息一樣喘亂的說。
「不要……」她小臉羞紅的猛搖頭。
「那我自己來。」說著,他猛然蹲下身,推開她急欲併攏的雙腿,推高礙眼的西裝下襬,張唇含住顫抖的嫩瓣。
「啊!」他的舌頭又熱又燙,就這麼鑽進了濕透的蜜穴,在柔嫩的內壁裡掏弄,先前才被狠狠愛過的那份敏感猶在,她竟然就這麼抵達高潮。
她閉緊美眸,小嘴哼出連自己都深感羞恥的呻吟。
好討厭,莫泉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她……明明平常的他不是這樣的。
當他將舌頭抽出濕淋淋的嫩穴,她支撐不住自己,就這麼靠著冰箱滑坐在地上。
他一腿微曲的蹲坐在地上,笑看她猶沉浸在高潮中,小臉迷茫失神,小嘴喘出又嬌又媚的吟哦。
真是糟糕,居然害她哭了。他眼中滿是愛憐,湊上前舔吻她無辜又可憐兮兮的臉蛋。
「還好嗎?」他心疼的問。
她淚眼汪汪的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兩腳的腳趾依然緊緊蜷起,濕透的花穴一顫一縮的,小腹的騷動有增無減。
「很好,因為剛才那只是利息,我還沒跟妳討本金。」他挑唇笑笑,明明是充滿性暗示的曖昧話語,他偏可以說得一本正經,彷彿真是生意人在商言商。
差點忘了,他這隻笑面虎,平常優雅像隻大貓,其實那不過是一層完美偽裝,真狠起來,骨子裡根本是隻令人膽寒的惡虎。
「哪有這樣的……」她的嗓子有些沙啞,一時承受過多歡愉而淚汪汪的眼好委屈地嬌瞋他。
這樣的她,嬌媚得令人心燙發狂。莫泉能感覺到腿間的腫脹更硬更熱,緊抵著褲子布料,幾欲撐破。
她靠著冰箱門而坐,硬挺的西裝剪裁襯得那粉粉嫩嫩的嬌軀越發柔弱,美麗的小臉是那般嬌豔,眉梢眼角都染上動情的媚。
他凝視著這樣的她,胸口漲滿了對她的渴望,以及滿滿的愛憐。
老天,他好愛這個女人,好愛,好愛。這份愛,強烈得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更不曉得有什麼方法能阻止自己不去愛她。
燃著情焰的眸光,掃過她半遮掩在西裝領下的雪白嫩乳,一朵嫣然綻放的乳尖就挺立在西裝領旁,他喉頭一陣緊縮,慾望壓迫著所有感官,血液直往腿間蓄勢待發的昂揚積累。
「好了,現在我要討回本金,站起來。」他沙啞的命令。」
「別鬧了……啊!」她撒嬌式的拒絕宣告無效,他姿態稍嫌強硬地將她拉起身。
「轉過去。」他的眼神灼熱如火,那無形的挑逗讓她又感一陣暈眩,小腹湧現熟悉的暖潮。
她一臉茫然又委屈的轉過身,看著倒映在黑色冰箱鏡面的自己,美眸似水,雙頰豔紅,小嘴被吻得紅腫,霎時窘得想別開眼。
這當下,莫泉忽然扣住她的腰腹,幫她調整好姿勢,讓她重心往前傾,撩高了西裝下襬,讓渾圓粉嫩的臀部朝他翹起。
「不要這樣……好丟臉……」雖然看不見,可她知道,此時他灼灼的目光肯定直盯著她的臀部。
「我是商人,怎麼能白白讓妳借走我的東西。」他低沉的笑聲在她身後響起,空氣中全是腥甜的香氣。
「那還給你嘛……」她掙扎著,想脫下西裝,突如其來的一陣濡濕襲上了臀瓣,她一僵,狠狠倒抽一口氣。
他、他在幹什麼?他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莫泉舔咬著充滿彈性的白嫩臀瓣,一手穿過她雙腿之間,撫上濕潤的蜜核,富含技巧的揉弄起來。
「啊啊……」從未嘗試過這樣羞人的美妙滋味,她急促地喘著氣,嬌吟聲也顯得格外激動。
一陣連靈魂都哆嗦的顫慄過後,她羞恥的感覺到,被那隻大手揉出的愛液正沿著腿根滑落下來。
莫泉在那兩瓣蜜臀上又啃又吮,留下無數印記,然後才站直身軀,釋放腿間赤紅粗壯的分身。
「泉……呃啊……別這樣……」一陣嬌喘的抽泣之後,她又嚐到近乎窒息的強烈快慰。
他竟然從後方──嗚,好丟臉!他怎能用這種姿勢愛她……
「感覺到了嗎?」莫泉一雙手扣緊顫動的蜜臀,精壯的腰臀不斷往前抽送,將最完整的自己插入她潮潤而緊窒的小穴。
「我就在妳的體內。」他同樣劇烈喘息著,沙啞的聲嗓此刻聽來無比催情。
「嗚……泉……不行了……」他進得好深!圓碩的肉杵激昂而野蠻地碾揉著嫩壁,帶來了令人心魂麻痺的快慰。
「我愛妳,狠狠的愛著妳。」他在慾望的樂園中成了一隻獸,什麼都不顧不想,只剩下最原始的慾望,只想縱情狂索,熱切而瘋狂地愛她。
他好強壯,好粗壯,每一次都挺進得好深,將柔嫩的蜜穴完全撐開,愛液不斷被掏弄而出,滋潤了他的驕傲,彷彿無形的熱情邀請,讓他得以騁馳得更兇猛。
小手緊緊貼住冰涼的黑色鏡面,她酡紅的小臉微仰,媚眼迷亂,雙唇微微張啟,不斷溢出凌亂破碎的嬌吟,嬌軟的身子隨著他的主宰,不住地前後晃搖,蜜桃般的小臀高高往後翹起,與他緊密相連。
那倒映在鏡面上的人兒,好淫蕩,好羞恥……她幾乎是半瞇著眼不敢看,卻又覺得能這樣被他痛快愛著,好滿足。
濕潤的摩擦聲在耳邊迴盪,伴隨著好不淫靡肉體的糾纏深入靈魂,彷彿連靈魂也交纏融合為一,她毫無保留的奉上自己,而他毫無保留的給予。
香汗淋漓的嬌軀包裹在他的西裝中,體內則被他餵得飽脹,看著鏡面上已沉迷在愛慾中的自己,她被歡愉逼出了淚水,嬌喘低啜著。
怕她支撐不住,莫泉一手緊環住她的腰腹,讓她將泰半的重心往後倚靠,再藉由衝撞的力道將她固定在冰箱前。
「不、不要了……泉……呃啊……」那舒爽的快感逐漸攀升,彷彿有什麼正在體內炸開,蜜穴抽搐著收縮起來,她眼前一茫,被他狠狠逼上前所未有的高潮。
「不許妳不要,這是妳欠我的。」他濃重而沙啞的聲嗓在她腦後響起,她能感覺到他將胸膛伏近,那粗硬如鐵的肉根進到最深處,開始猛烈地抖動起來。
柔軟濕潤的內壁含緊了他,每一分脈動都透過摩擦,伴隨著令人顫慄的快慰,刺激著全身感官系統,她似痛苦又似愉悅的啜泣出聲。
她能感覺到他在她體內抵達高潮,男性似又腫脹了一倍,將她撐得好滿好滿……身後的男性身軀輻射出陣陣熱氣,他的額貼著她微仰的後腦勺,喘出凌亂的節奏。
她感覺到他小幅度的抖動著,淺淺律動,然後頂著被磨熱的花心,在一陣抽搐中終於釋放火熱的種子……
溫暖,灼熱,潮濕……他在她體內全部射了出來,彷彿連一部分的靈魂也隨之融進了她的骨血。
兩具身軀同時震顫著,而後滑坐下來,她往後貼靠在他胸膛裡,嬌軟無力地跌坐在他腿間,他依然在她體內,滿滿的,脹脹的,無比灼熱的燙著她。
他伸出強壯的雙臂將她環緊,汗濕的俊臉貼上她的頰,將全身酥麻的她鎖進他的懷裡。
「本金跟利息都還了……這樣總行了吧?」她虛軟的低語。
「妳欠我的可不只這些。」他吻了吻她瑰紅的頰。「那些等待的日子,我還沒跟妳算。
「我跟我爸鬧翻,丟掉年薪千萬的總經理位置,為了妳開出版社,這筆帳妳也還欠著,這怎麼算?」
「真的是為了我?」感動漲滿了整顆心,她紅了眼眶。
「有人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大作家,不過依我看,照她那副樣子,恐怕有點難度,除非那間出版社的老闆是我。」他沙啞的笑著。
哪怕是微小的,艱鉅的,荒謬的,怎樣的都好,只要是她的想望,他都願意耗盡所有為她完成。
即使她已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亦然。
彼時,他如是想著。
「你手中應該有我以前寫作的那些底稿,早就能幫我出版啦,但是你又沒有,這樣還敢說是為了我?」忍住想哭的衝動,她佯裝不滿地嘟囔。
他沉默了片刻,才啞著嗓,低低失笑的說:「是啊,明明早就能幫妳完成心願,為什麼我還要想盡方法阻止自己?一下對自己說,出版社剛起步,不能貿然幫已經不存在這個世上的作者出版,那太冒險;一下又對自己說,我的出版社還沒茁壯到最好的狀態,貿然出版只會搞砸妳留下來的作品……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在找藉口拖延,因為我怕,怕我完成那些能為妳做的事情後就會失去方向,失去人生目標,再也沒什麼能幫妳做,也沒有一份能支撐我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她閉著眼,雪白的胸口依然劇烈起伏著,聽見他笑裡的沉痛,心又被狠狠掐緊,悶悶泛疼。
「莫泉……」
「這樣清算下來,妳欠了我一輩子的時光,欠我幸福,欠我數不清的快樂,本金就用每天晚上乖乖就範來相抵,至於利息……就用生孩子來還吧。」
厚,好過分……什麼叫每天晚上乖乖就範?原來斯文優雅全是假的,他骨子裡也是個貪得無饜的色狼。
她心裡暗罵著,心疼的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湧出眼眶,胸口酸酸楚楚又摻雜著絲絲甜蜜。
「那我整個人不都賠了嗎?好吧,算我怕了你,欠人的總是要還,你是債權人,你說了算。」
帶著哽咽的笑語剛落下,他已經扳過她沾滿淚痕的小臉,深深地封住她的唇,給她一個甜進心底的蜜吻。
※※※※
尷尬了……
莫泉的私人公寓裡,某人穿著莫泉寬大的舊襯衫,即使下擺蓋過了膝蓋,扣子也一顆不漏的扣上了,可面對坐在沙發上瞪著她的余韶恩,她仍是滿懷愧疚,又深感困窘的低下頭。
「妳夠大了?懂得保護自己?莫泉不是我想的那種人?」余韶恩臭著臉,口氣很冷的挖苦寶貝妹妹。
余莉雯——至少在余韶恩面前的她仍然是余莉雯。她不能如此自私,罔顧余家人對她的好,因此,面對余韶恩的責難,她愧疚得想找個洞將自己埋了。
「哥……對不起。」她眼角噙著淚,可憐兮兮地道著歉。
這兩天對她跟莫泉而言,簡直像是亞當與夏娃生活在伊甸園。沒日沒夜的做愛,靠著外送食物填飽肚子,赤裸著身子相依偎,將這麼多年來沒能說的話,不分晝夜的對彼此訴說。
忘了時間,忘了白天黑夜,忘了世上所有一切,只沉浸在兩人私密的世界裡,只要擁有彼此便已足夠,全然與現實世界脫離。
正當他們的生活廢到一個極致時,莫泉總算找回了一點理智,今天傍晚……都怪早上他又拉著她一起洗澡,結果又演變成……然後兩人醒來,外頭已是日暮時分。
莫泉擔心她的身子,特地出門採買了食材,準備親自下廚餵養她這個押寨夫人——他動不動便索債的態度實在太像土匪,不能怪她將自己聯想成可憐的押寨夫人。
結果……門鈴響了,她興高采烈的開了門,卻對上余韶恩錯愕又震怒的臉。
接著……就演變成眼前這副尷尬的情景。
「妳知道爸媽有多擔心妳嗎?我們三個大人,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就怕妳一個人在外頭會出什麼事。」
「對不起嘛。哥,真的很對不起。」她紅著臉不斷低頭認錯。
「我們就怕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爸媽特地要我過來一趟,確認妳的安全——所謂的安全,不只是生命安全,妳明白我意思吧?」余韶恩瞟著她那一身曖昧的衣著。
聽出話裡的暗示,她內心更愧疚了,完全沒臉相對。「哥,對不起,我跟莫泉……我真的很愛他,我已經答應跟他結婚。」
「妳答應可不代表我們余家答應。」余韶恩冷哼。「雯雯,妳不能感情用事,這可是關係到妳一輩子,雖然結婚可以再離婚,但人生可沒有妳想得那麼簡單。」
余莉雯聞言只能在心中暗暗苦笑。
她經歷過那麼多,豈會不知人生有多艱難?正因為越過生死線,好不容易才能回到莫泉身邊,她更不能離開他。
「哥,我跟莫泉聊過了,他是真的愛我,也是真心想跟我結婚。」
「那童薇琳呢?」
乍聞自己的名字,她僵了一下,心臟微微抽悸。
擔心余韶恩會察覺她的異狀,她連忙垂下雙眸。
「我跟莫泉已經聊過了,他沒將我當成她的替身,在醫院說的那些話只是一時的情緒……先前我跟他吵了一架,我太無理取鬧,他才會故意說那些話。」
「是男人就應該有包容自己女人的氣度,不應該因為一時的情緒就說出那樣傷人的話。」余韶恩對她努力編派的謊言極不苟同。
唉……她就是童薇琳,莫泉愛的人是她呀,可是這些真相又怎能向無辜的余家人透露?
她辭窮語塞了,一臉為難的囁嚅著:「哥,你別這樣,我很確定莫泉是愛我的。」
「妳談過戀愛嗎?妳懂男人嗎?妳只是被他的甜言蜜語迷惑了!」
同樣身為高等智慧的雄性生物,余韶恩太懂男人的劣根性,他才不相信那個曾經傷害過寶貝妹妹的混蛋是真心的。
「哥……」真為難,偏偏又不能說出實情,莫泉先前又對余家人將話說得那樣決絕,她再如何解釋也很難取得余家人的信任。
莫泉正詫異著門為何沒上鎖,一推開門就看見他的女人像做錯事的孩子,罰站一般的立在沙發旁,低垂著小臉訥訥認罪。
「王八蛋,你居然敢吃了我妹妹!」一看見莫泉現身,余韶恩冷著臉,一起身便作勢想教訓他。
「哥!」余莉雯趕緊上前抱住余韶恩的腰。
見狀,莫泉臉色倏然一僵,將懷裡裝滿生鮮食材的紙袋往地上一扔,一手推開余韶恩,一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那百分百因吃醋而起的舉動讓余韶恩一怔,余莉雯則是緊張又慌亂。
莫泉這個笨蛋!再怎麼說,她現在的身份都是余韶恩的妹妹,是親兄妹啊,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就算莫泉明白,可潛意識裡他很清楚,裝在余莉雯軀殼裡的女人是童薇琳,並不是余韶恩的妹妹,光是這一點,看見她抱住別的男人,他便難以忍受。
「我說過,我要跟雯雯結婚,在我心裡,已經將她當成妻子看待。」趕在余韶恩起疑心之前,莫泉斂了斂怒容,恢復理性的岔開話題。
「你根本是趁機占她便宜!」余韶恩瞇起眼,真想跟他幹上一架,好好替爸媽討回公道。
「相不相信都隨你的便,無論如何,我都會娶她,讓她成為我的妻子。」
「莫混蛋,你真的是——」
「哥!求求你,不要這樣!」瞥見余韶恩氣惱到了極點,準備挽袖子開打,余莉雯只好施展苦肉計,紅著眼眶哽咽求饒。
莫泉卻是好整以暇,高瘦的身軀站得直挺挺的,似也沒有回手的打算。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能理解余韶恩疼惜妹妹的心情。如果挨個幾拳能得到余韶恩的諒解,那也沒什麼不好。
「雯雯,幫我將東西拿進廚房。」莫泉將那袋生鮮食材交給余莉雯。
她一臉慌亂又無措,「你想幹什麼?你不會是想……」
「乖,進廚房等我。」莫泉扳著她的肩膀,強迫性的將她推向廚房。
「莫泉!」她焦急的來回瞅著他與余韶恩。
「雯雯,這是哥跟他之間的事,妳別管。」余韶恩難得與莫泉的立場一致。
見兩個男人態度強硬,完全不給任何勸告的餘地,余莉雯只好憂心忡忡的抱著那袋食材,好委屈又極不情願的走進廚房……
果然,十分鐘後,莫泉俊美的臉頰淤青遍佈,一隻眼還腫著。
她拿著冰袋,好心疼的幫他冷敷。
施暴者——喔不,應該說是自詡為屠龍使者的余韶恩在一旁冷眼旁觀,怒氣倒是已消了不少。說實話,對於莫泉不閃不躲,自願受罰似的承受他這幾記暴拳的氣魄,他倒是挺訝異,也有些讚許。
很好,至少這男人不是個孬孬,膽敢拐跑余家的寶貝,也有種面對他這個兄長的憤怒。
「哥,這下你滿意了嗎?」余莉雯委屈的瞋瞪著余韶恩,不敢相信一向理性文明的兄長真會動手。
「滿意?」余韶恩冷笑。「我們家的寶貝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糟蹋,還被他吃了,我沒把他埋了已經很克制了。」
「哥!」
面對余韶恩充滿敵意的瞪視,莫泉反而淡淡一笑。很好,至少她全新的人生裡沒有令她失望的弟弟,而是有一個疼愛她至深的哥哥。
「還笑得出來,看來我那幾拳下得太輕。」余韶恩冷哼。
「你還好嗎?」余莉雯偷偷瞪了老哥一眼,轉眸望著莫泉。
「沒事。」莫泉微笑。
「聽見了沒,他沒事。可是接下來換妳有事。」余韶恩走過來,將她從沙發上拉起,難得嚴厲的下命令,「去換衣服,收拾好妳的東西,跟我回家。」
「可是……」她不想再讓余家人難過失望,卻又不願離開心愛的男人。
「沒關係,回去吧。」莫泉知她極深,幾乎能夠讀透她每一分心思,豈會看不出她的左右為難。
「泉?」她詫異的怔住。
余韶恩也瞇起眼,不悅的瞪著莫泉。雖說他本就打算帶走雯雯,可如果這個混蛋真喜歡雯雯,應該要極力阻止才對,怎會反過來勸說?該不會將雯雯當成玩玩的對象,才會這般無所謂?!
「姓莫的混蛋,你幾時這麼善解人意了?該不會是吃過了,新鮮感退了,玩膩了,所以正合你意?」余韶恩冷冷的嘲諷。
「哥,你別胡說,莫泉才不是那種人。」余莉雯頭疼的幫著反駁。
兩兄妹齊齊望著一派淡定的莫泉,一者迷惑,一者積怒,反觀莫泉只是氣定神閒的回望,鏡片下的鳳眸湛著自負而堅定的光芒。
「再過不久,我就會親自上門去接雯雯,而且沒人會反對我們。」莫泉笑笑的說,決定一次掃除所有障礙,不再讓任何人有機會搶走她。
「是嗎?」余韶恩不置可否的冷笑。「那我就拭目以待。雯雯,去收拾行李!馬上!」
看著兩個男人交纏的目光冒出濃濃的煙硝味,余莉雯只能苦笑,在心中嘆了口氣,卻又感動得鼻頭發酸。
一個是疼愛她的兄長,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能有人這麼在乎她、關心她,真的、真的好幸福。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4 PM
第九章
驕陽烈烈,遍地綠茵的偌大高爾夫球場上,余父慢悠悠地揮動球桿,一旁還有個高大斯文的俊美桿弟背著球袋,幫忙注意球的落點,陪他打完十八洞。
「叔叔的高爾夫打得越來越好了。」看著小白球飛遠,落在人工湖泊的另一頭,莫泉噙著笑說道。
「我打了十幾年,當然越打越好。」余父不鹹不淡的回道,一個順手之至的姿勢便將球桿交給莫泉。
莫泉一派悠然自得的接過球桿,背著球袋陪他老人家散步兼健身,漫步穿越一望無際的綠地,前往下一洞。
明明有電動車能坐,余父偏不要。這幾個月來,只要有他當桿弟,就故意假借強體健身的理由,硬是要用走的,目的自然是想考驗他的耐心。
只可惜,余父顯然大大錯估了莫泉的耐心。為了心愛的女人,他的耐性絕對沒人能及。
「今天不是假日,你不用上班嗎?」一路上故意擺酷不理人的余父,忽然斜目睞向身旁的莫泉,心裡嘀嘀咕咕:這個像貓一樣老是無聲無息的小子還真是沉得住氣,怎樣刁難都打死不退,該不會是隻九命怪貓?
「為了陪叔叔打球,我已經提前處理好今天的要務,不會妨礙工作進度。」莫泉俊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鏡片下的眸光卻是敏銳如刃。
余父這把歲數了,商場上閱人無數,豈會看不出他藏在溫融笑意之下的利爪,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貓小子確實有一套。
當初這小子上門提親,他一句:「雯雯從小被我們捧在手心,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你不過是一間出版社的老闆,要拿什麼來娶?」
這小子沒廢話,一個月後便與莫家人關係解凍,回鍋自家公司的總經理一職,帶著準備過戶到雯雯名下的名車豪宅相關文件,二度上門提親。
「你先前傷過我家雯雯的心,你要拿什麼來贖罪?」他不領情,當場又給個軟釘子碰。
「只要叔叔跟阿姨願意原諒我,同意我跟雯雯結婚,我什麼都願意做。」彼時,這隻藏起利爪的貓小子,臉上噙著讓他跟兒子很不爽的笑,自負的宣告。
「好,那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再見雯雯,直到我們同意為止,這樣你也願意接受?」
「願意。」貓小子兀自笑著,笑得讓人頭皮發麻。
他原以為年輕人哪可能有這等耐性,或許兩天不見還甜蜜蜜,一周不見很想念,但是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是三個月呢?恐怕乾柴早已燒盡,烈火只剩餘燼,相見不如懷念!
想不到,這個貓小子定性好得可怕,數月過去,他確實沒再見過雯雯,卻天天出現在余家人面前,發揮他過人的耐心拉攏每一張反對票。
最先投降的,自然是他那個心軟的老婆。女兒就不用說了!那張比蜜糖還甜的小嘴一天到晚撒嬌,幫貓小子說好話。
幸好,還有兒子跟他同仇敵愾,力抗這隻虎視眈眈想叼走余家寶貝的豺狼貓。
不過……余父思緒一頓,瞟了一眼身旁的高級桿弟,心中驀然嘆了一聲。
撇開前仇不說,這隻貓小子表現出來的決心與毅力,確實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很愛雯雯。
「叔叔怎麼嘆氣了?」莫泉聽見他的嘆氣聲,關切地問。
「你公司最近如何?股票漲還是跌?」余父沒由來的提問。
「漲了不少。」莫泉笑笑的回答。
「聽說你搞了很多改革,還跟國外藥廠談新的開發案?」他表面上對莫泉不理不睬,實則私下不知埋了多少眼線,盯死莫泉的一舉一動,一方面是為了查清他的能力,一方面是等著逮他的小辮子。
「叔叔擔心我娶不起雯雯,我當然要好好力拼一番事業。」莫泉豈會不知余父的小動作。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雯雯。你都這麼久沒見她了,難道感覺一點也沒變淡?」
「我可以告訴叔叔,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我對雯雯的感覺也不會變,她是我這輩子最好的選擇,我的生命裡只會有她這個女人。」
望著莫泉那堅定若磐的眼神,哪怕是見多風浪的余父亦被震懾住了。
那是一種即使犧牲所有,也不容許被撼動的力量,透露出世上除了他願傾盡一切守護的那人,其餘的都不重要。
余父不禁有些迷惑,「你跟雯雯不過認識快一年,有這麼深的感情?」
莫泉掩眸淡淡一笑。「感情的深淺不是用時間來計算的。」
他深愛的那個女孩,即使一度離開,在他生命中缺席了一段漫長的時光,他對她的愛卻不曾停止,反隨著時光的流逝而增長。
看不見盡頭的等待,是最殘酷的考驗。曾經,他以為深愛的女孩再也回不來,痛到只剩下麻木的等待,沒有目標的虛度著人生。
而今,她回到他的生命中,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愛她。
「後天有空嗎?」繞過了人工湖泊,停在小白球前,余父一邊接過莫泉遞來的球桿,一邊用有些不情願的口吻問著。
「只要是叔叔開口,我一定有空。」莫泉仍是那派沉著淡定的笑。
余父握緊球桿,擺好姿勢,先是對空揮了揮稍做預備,接著說:「後天以前,你要是能讓韶恩同意的話,就來談吧。」
「談?」莫泉揚眉。
「當然是談你跟雯雯的婚事。別高興得太早,韶恩那邊我可不曉得他同不同意。」余父沒好氣的斜了未來女婿一眼,隨後使勁的揮動手中球桿。
唰!被陽光曬得閃耀發亮的小白球在空中飛劃而過,莫泉噙笑而視,心情一如此刻的天際,蔚藍明亮。
「恭喜岳父,是好球。」他轉眸望向難纏的岳父大人,笑悠悠說道。
他的心,亦如那顆被揮飛的小白球,已迫不及待想飛向他愛的那個女孩,讓她知道,再也沒人能阻止他去見她。
※※※※
某個週末午後——
「媽咪,這就是我跟妳提過的那間麵包店。」余莉雯挽著余母的手,指著高懸於頭頂上方的「奶油弟弟」招牌。
啊,招牌換過了……換上了好可愛的手繪圖樣,是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揚著滿足笑容。余莉雯瞇眼笑著,認出那手繪的圖樣正是出自過去的自己之手。
看來這塊簇新的招牌一定與莫泉脫不了關係。
「哎,媽咪最近胖了,吃麵包好嗎……」余母咕噥著,卻抵擋不住自店裡傳出的濃郁香氣,尾隨著女兒的腳步一同邁進麵包店。
「余小姐,好久不見喔。」羅慧萍站在櫃檯裡,笑容可掏地望著余莉雯。
媽……好久不見了。望著昔日喜愛炫耀一身名牌的母親,今時成了一身樸素簡單裝扮、見不到半樣珠寶裝飾的家庭主婦,余莉雯心口一動,眼圈微紅。
「又去醫院做檢查啊?年輕人要多保養身體,別像我們這樣,老了一身病痛。」童邦文穿著白圍裙,端著新出爐熱騰騰的麵包準備上架。
爸,你曾經是大老闆的秘書,現在當麵包店老闆,還習慣嗎?
「沒什麼,就是做一些簡單的身體檢查啦。」余莉雯笑笑地一語帶過。
「雯雯,妳跟老闆這麼熟啊,媽怎麼都沒聽妳提過?」余母邊挑麵包邊笑睞女兒,眼中有抹自豪。他們家的寶貝就是人見人愛,到哪裡都討人喜歡。
「我剛剛還一直在猜這位是余小姐的誰,原來妳是余小姐的媽媽,真的好年輕、好漂亮!難怪能生出余小姐這麼漂亮的女兒。」
「呵呵,雯雯確實比較像我。」
羅慧萍與余母搭上了話,兩個年紀相仿的女人熱絡地閒聊起來,童邦文在旁偶爾插上幾句。
望著這一幕,余莉雯轉過身,努力深呼吸,將險些潰堤的淚水逼回。
眼看三人聊得熱烈,店裡也正好沒其他客人,她悄悄來到麵包店後方的休息室,一道熟悉的高碩身影正在裡頭吃便當。
察覺有人立在門邊,童鈞豪抬眸,看清了那張清麗臉蛋,連忙端著便當站起身,臉上浮現略顯尷尬的笑。「余小姐,妳怎麼會跑進來這裡?我爸媽沒在外面嗎?」
他曾在店裡見過這位年紀長自己沒幾歲的小姐,也聽父母提過她甚愛自己做的麵包,不過談不上熟悉,就只是主客關係。
嗨,奶油弟弟,你長大了,變成熟了,再也不用讓姊姊為你擔心。
「抱歉,我是進來借洗手間的。」擔心眼中的淚光被察覺,余莉雯垂下眸光,為自己的突兀舉動找了正當藉口。
「洗手間在那邊。」童鈞豪指了指休息室後方。
「謝謝。」余莉雯對他甜甜一笑。
在洗手間整理好情緒出來後,再經過休息室,童鈞豪已經用完餐,動手清理著廚餘與垃圾。
她怔在門口,看著那個動作俐落的身影,心中湧上各種情緒。
「聽說……你的外號是奶油弟弟,是你姊姊幫你取的。」
童鈞豪愣了下,轉過身略帶靦覥地笑了笑。「對啊,是她取的。」
「你跟你姊姊感情一定很好。」拚命忍下想上前抱住弟弟的衝動,她揚開燦爛的笑顏。
「嗯,真的很好。」童鈞豪目光略黯,笑容染上一絲惆悵。「可是我沒機會讓她吃到我親手做的麵包。」
「她一定很喜歡,一定。」她悄悄哽咽了一聲,美眸微潮。
「其實我們以前感情很不好,我姊姊很氣我,我讓她很失望……很後悔以前沒有好好聽她的話,也很後悔沒好好珍惜一個愛我的姊姊。」
看見童鈞豪臉上染著悲傷的苦笑,她的鼻尖微酸,終究忍不住那份衝動,上前抱住了童鈞豪。
她鼻音濃重的低語:「弟,你再這樣胖嘟嘟的,小心變成一團奶油。我最討厭奶油了,小心我不理你喔。」
童鈞豪震愣住。那是……姊姊小時候最愛取笑他的話!
「姊——」
「雯雯。」一聲醇朗的喚聲,截去了童鈞豪來不及喊出的音節。
余莉雯隨即退開身,面對錯愕驚呆的童鈞豪,只能尷尬的直傻笑。「我想你姊姊現在一定很高興,很以你為榮。你要加油喔!代替你姊姊好好孝順爸媽,一家人要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急慌慌地將話說完,趕在淚潮洶湧之前,她轉開身,奔向等候在門口的莫泉,緊緊拉住他的袖管,讓他摟著自己往外走。
「泉哥!」童鈞豪追了出來,表情仍滿布著驚愕,以及一抹難以置信的震撼。
莫泉摟緊了將臉埋進他胸膛裡的小女人,側著身回睞他。「找我有事?」
「她……」童鈞豪愣愣的望著他,又望向他懷中的纖細身影。「余小姐就是你要結婚的對象?」
原先聽聞莫泉準備結婚,他當下感到極度的憤怒,亦覺得失望,更無法相信那樣深愛著姊姊的莫泉,竟然會愛上別的女人。
可是剛才那個女人……她……讓他「看見」了姊姊。
「沒錯,她就是我的未婚妻。」莫泉面色從容,窺不出一絲異狀。
「……恭喜你。」這一瞬間,童鈞豪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有,可是當他注視著那位余小姐時,只覺無比熟悉。
「別恭喜得這麼快,我會邀請你們出席婚禮的。」莫泉語音方落,就見懷中的淚人兒抬起小臉,美眸盈笑,無聲地以唇形對他道謝。
「那太好了,我一定會去恭喜你的。」童鈞豪說。
「謝謝你。」莫泉微笑,然後摟著她離開。
外邊人潮如流,羅慧萍與童邦文忙著招呼客人,余母一見他們兩人便焦心的迎過來。「雯雯怎麼哭了?」問著,質疑的眸光瞥向未來女婿。
「因為我太開心了。」余莉雯連忙笑著解釋,以甜軟的嗓音抱怨著:「媽咪,妳知道我有幾個月沒看見莫泉了嗎?爹地跟哥好過分,都不讓我們見面,害我現在每次見到莫泉就好想哭。」
「原來是這樣。」余母鬆了口氣。「妳一哭,媽咪就緊張死了。莫泉,你以後要是敢惹我家的寶貝難過,我家那兩隻可是會活活埋了你。」
「這樣我就沒老公了欸!」余莉雯甜甜的低嚷。
「我們寧願讓妳哥養妳一輩子,也不要看妳被壞男人欺負。」余母涼涼地瞟了未來女婿一眼,毫不客氣的撂下警告。
「莫泉才不是壞男人,他對我最好了。」余莉雯挽緊了莫泉的手臂,撒嬌地依偎著高大的身軀。
莫泉鳳眸含笑的凝瞅著她,眼底的寵溺教她心甘情願就此沉淪。
這個男人,為了她,默默扛起照顧她家人的責任,丟下自己的人生,只為了替她完成年輕無知的夢想,開起了出版社,她虧欠他太多、太多。
「唉,有了老公就忘了我這個老媽子,真是悲涼啊。」余母醋味十足的揶揄著,心底卻是滿滿的欣慰。
「媽咪很愛吃醋欸。」余莉雯趕緊摟住余母,眉眼彎彎地甜笑。
「那當然。妳可是我們家的寶貝。」余母挽著女兒的手步出麵包店,莫泉拎著麵包尾隨在後。
看著她盡情的對余母撒嬌,甜美笑容洋溢著幸福,莫泉的胸口亦暖得發燙,心中覺得無比寬慰。
他愛的女孩,終於不必再受苦。
「泉?」先哄余母上車的余莉雯,察覺莫泉仍佇立在麵包店門口,不禁納悶的折返。「你在想什麼?」
「想妳。」莫泉輕笑,俯下身親吻她上揚的嘴角。
「我人就在這裡啊,你為什麼要想我?」她仰起美眸,笑靨燦爛。
即使她人就在他面前,他的腦海,他的心,他的思緒,依然滿滿是她。
過去錯失的時光,曾經以為再也得不到的幸福,在未來,他要一點一滴的填滿。
害怕一個眨眼瞬間,她便會如泡沬一般的消失;害怕一移開雙眼,她又會迷失方向,找不著他。
「是啊,我也很納悶。」他低啞著嗓音,伸出雙臂將她圈擁入懷。「為什麼明明妳已經在我面前,我還是這麼不安?」
莫泉……是擔心她又消失不見?余莉雯鼻尖發澀,緊緊回擁他。
「不管去哪裡都好,就是別忘了回到我身邊,別忘了要來見我。」他態度難得強硬的提醒著。
「嗯。」她在他懷裡用力的點著頭,眉睫沾上晶瑩的淚珠,粉唇卻是彎彎上揚,綻放幸福的笑靨。
回應她這抹笑靨的,是他更深的擁抱以及熾熱的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5 PM
尾聲
一年後。
週五的早晨,「先知」出版社一如既往的忙碌——
小潔戰戰兢兢的走到負責人辦公室,先做了一記深呼吸,才伸手敲敲門。
「請進。」一聲嬌甜的回應輕快地響起。
「余姊。」小潔苦著臉,走向坐在辦公長桌之後的美麗老闆娘。
半年前「先知」經歷過一場人事大地震——他們年輕俊美的老闆忽然宣佈回歸家族事業,瀟灑又帥氣的將「先知」全權移交給余莉雯。
思及此,小潔偷偷覷了眼老闆娘無名指上的鑽戒,心中不禁欣羡的嘆著氣。
那可是女人夢寐以求的蒂芬妮啊!據說那微呈現心形的十克拉單鑽還是老闆特別動用人脈,向美國總公司的設計師要求而來的。
啊啊啊,誰也猜不到,那個精明又冷靜的老闆,疼起老婆來根本是不要錢兼不要命,深情得讓人快融化!
聽說啊聽說,當初老闆娘的家人堅決反對,老闆可是受盡折磨,歷經層層關卡,屠龍又屠城,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娶到老闆娘,啊啊啊,這樣的男人,誰抵擋得了?
「有什麼事嗎?」余莉雯不解地瞅著發起呆來的小潔。
「喔,抱歉。」小潔吐吐舌,趕緊將這個月的銷售報表遞上前。「余姊,這是這個月公司所有出版品項的銷售統計表……」
余莉雯早聽出小潔停頓的語氣有異,心中早做好準備,果然,她垂眸一看,在那密密麻麻的報表裡,某幾項出版品的銷量,幾乎可用「慘況激烈」來形容。
「……余姊,妳的書是賣得最差的。」小潔不得不殘忍的公佈事實。
「怎麼會這樣?」嗚,好想哭喔。余莉雯一臉慘痛的哭喪著嬌顏。
「沒關係啦,也許之後會越來越好,而且老闆是妳最忠實的粉絲耶!」
超浪漫的啦!聽說老闆都會先幫老闆娘看稿,還會跟她討論情節。身為醫療生技公司的總經理,每天日理萬機,居然還願意撥出這樣的心神,這樣的好男人真是超完美的!
「小潔,謝謝妳。」余莉雯難堪的笑笑。看來,距離她想成為大作家的夢想還很遙遠,在這之前,她還是先努力學習怎麼當好老闆娘。
熟悉的《綠袖子》旋律驀然響起,她瞟了一眼來電顯示,霎時,甜蜜溢滿了眉梢眼睫,燦爛的笑靨隨之綻放。
「你不是要開會嗎?是蹺班打電話來查勤嗎?」接起手機,她嗓音甜甜的撒嬌。
「我只是想提醒我的大作家老婆,今天晚上說好的專屬粉絲見面會,妳可別忘了。別又給我待在出版社埋頭寫稿,搞得我還得到處找老婆。」莫泉含笑的溫潤聲嗓在彼端傳來,一路暖進了她的心底。
那是她的愛人,她的丈夫,她的靈魂伴侶,她最忠心的頭號粉絲。
「我沒忘啊。倒是你,別忘了你說要好好招待大作家,會親自下廚。」她嬌哼。
「絕對不會忘。記得換上我送妳的那套衣服,我們約好的,妳不能反悔。」
「討厭,你……你別在電話裡說啦!」腦中浮現那套精緻刺繡的性感睡衣,她捂著燙紅的頰,低聲咕噥。
莫泉渾厚的笑聲從那端傳來。「我可是很期待看到妳穿上它。」
「知道了啦!少不正經了,快去賺錢養老婆,晚點見。」她羞窘的嬌嗔。
「嗯,晚點見。」他笑笑回應。
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無論去哪裡,無論身在何方,他們絕不說再見。
絕不。
※※※※
廚房裡,擺著一束粉紫相間玫瑰花的大理石長桌上杯盤狼籍,燈光溫暖了一室,兩張椅子空在那兒,殘留著餘溫。
親密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從浴室裡傳出,長廊的地板上,男人的西裝散落一地,糾纏著黑色真絲的性感睡衣。
「泉……輕一點,好癢。」余莉雯坐在浸滿熱水的浴缸裡,裸背緊貼著莫泉的胸膛,嬌媚的臉蛋微仰起,半瞇著美眸。
剛結束一場驚心動魄的歡愛,她的身子還很敏感。他手裡抓著草莓造型的沐浴海綿,繞到她身前,幫她搓洗著被情慾與熱氣熏成玫瑰色的嬌軀。
海綿擦過挺立的乳蕾,引起一陣快慰的哆嗦,她輕嚀一聲,如貓兒般靠著身後的男人,感覺他腿間的雄壯抵在臀縫間磨蹭。
他強壯的雙臂從後方圈成一個圓,她就被包圍在這個圓裡,像個軟綿綿的水娃娃,任他拿著手裡的海綿這搓那揉的,另一隻手滑進水面之下,在她滑嫩的腿心之間遊走。
那細緻而甜蜜的愛撫讓她閉起眼,放任感官去享受他的疼寵,在那一陣陣接近高潮的愉悅中,忍不住歡快的哼起歌曲。
莫泉吻著她耳後的肌膚,胸膛摩擦著她美麗的裸背,聽她哼著與往常不一樣的曲調,不禁低低笑問:「在哼什麼歌?」
「前兩天回家的時候,在車上廣播聽見的。」她側過嫣紅的小臉,啄吻他的下巴。「聽了好有感覺喔,旋律就這麼烙在腦海裡。」
「我想聽妳唱。」不滿她調戲似的淺吻,他主動低頭,深吮她花蕾般的唇瓣。
「不要……我唱歌不好聽。」
「不要?」海綿刻意停留在雙乳之間,來回磨蹭著發硬的嬌豔乳頭,無比甜蜜的警告著。
「嗯!」她嬌喘一聲,美眸媚人的輕瞪他。
「不唱嗎?那我要繼續囉。」他挑眉,水面下的大掌蠢蠢欲動。
「別——我唱,我唱。」她扁嘴,那無辜又微惱的嬌態勾動他體內的男性騷動,藏在水面下,那灼熱的勃起緊抵她的蜜臀,難耐地淺淺抽動。
她好害羞的嬌瞪他,甜甜的輕斥:「我要唱了,你別亂來。」
「任憑差遣,我的大作家。」他掩眸笑笑,收攏雙臂將她擁緊。
「那我真的要唱囉……」她傻笑,有點局促不安的清了清喉嚨,試了幾個音後,才低低的揚起嬌嫩清甜的嗓音,徐徐唱出那首歌。
It's a long long joumey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旅程)
And I don't know if I can believe
(而我不知道是否能相信)
When shadows fall and block my eyes
(當陰影落下阻擋了我的視線)
I am lost and know that I must hide
(我迷了路並且明白我必須躲藏)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旅程)
Till I find my way home to you
(直到我找到回家的路是走向你)
……
When Satan mocks and friends turn to foes
(當魔鬼嘲笑,而朋友成為敵人)
It feel like everything is out to make me lose control
(感覺像是每件事都使我失去控制)
Cause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旅程)
Till I find my way home to you
(直到我找到回家的路是走向你)
To you
(走向你)
Journey 詞/Corrinne May曲/Corrinne May
她的歌,唱完了。
他的眼也已被霧氣浸濕。
「對不起……難聽到讓你想哭嗎?」為了緩和氣氛,她佯裝一臉受傷又抱歉的低語。
他閉起灼紅的雙眼,大掌捧住她的後腦,將額頭緊緊貼著她的,許久不言語。
「莫泉……」她憂心的輕喚。
「很好聽,真的很好聽。」他沙啞的低喃著,睜開了眼,深深凝視著她的眸心,她的靈魂,照亮了她曾經黑暗不堪的人生。
「妳的旅程已經結束了,我就在這裡,我就是妳的家。歡迎回家,我的愛。」
──全書完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6 PM
後記 喬寧
嗨,很高興又和大家見面了!(擁抱)
炎熱的夏日,大家有計劃好要上哪裡遊玩嗎?如果沒有計劃,又和我一樣是怕熱的懶人一族,不妨趁著出門買杯清涼飲料的空檔,順便上書店租或購買幾本羅曼史,坐在家裡一邊喝冷飲一邊看書放鬆,這對我來說就是人生一大享受呢!
那麼,讓我們來聊聊這個故事吧!(笑)
這是〈愛呀,哎呀!〉系列的第二本。其實我很少會冠上系列名,因為靈感無法預測,難以確定接下來會著手寫誰的故事,所以一直習慣單行本的方式。
這一回會特別冠上系列名稱,主要是在《一試成真愛》裡,女主角面對愛情時的內心感嘆:愛呀,哎呀!
實在是太喜愛這一句感嘆,原本猶豫著拿來當別的故事的書名,可最終還是當了系列名。不曉得大家會不會也和我一樣,對這句感嘆很有感覺?
莫泉原本只是單純的一個配角,但是在確定冠上系列名稱後,他的故事就在腦中逐漸成形。雖然與一開始的構思不盡相同,但基本上他為了心愛女人拋下一切,壓抑在冷靜之下的瘋狂,這幾個特點都沒變。
故事完成後,當我靜下心來思考,發覺莫泉與唐肯是同類型的男人,他們看似溫和無害,其實所有對愛的瘋狂都藏在冷靜的表面之下。
溫柔的唐肯只對他真正在乎的人憤怒,至於其他人都不夠重要,根本無法惹怒他。莫泉則是對一切、包括他自己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愛的人,就算將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團亂,他還是可以用理性冷靜的那一面,持續進行著為心愛女人圓夢的傻事。
而這一次的女主角應該是一路創作下來,最讓我感到心疼的角色。
這個角色是來自於一次聚餐中,透過一個朋友聽說了另一個交情較淺的女性朋友,她的家庭狀況與種種遭遇都令人動容,因此我決定以這位朋友作為女主角的形象設定,也很衷心的盼望這位友人能像童薇琳這樣,找到一個愛她疼她的男人。
希望大家看完這個故事,都能繼續保有樂觀正面的好心情喔!更衷心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台灣的羅曼史,讓作者們能繼續為廣大的讀友編織美夢。對於已經在大力支持的讀友,請容我向你們獻上一個擁抱與熱吻!(笑)
最後要特別感謝編輯的細心與協助(膜拜)。關於尾聲當中,我引用《Journey》這首英文歌,歌詞中的Till I findmy way home to you,編輯提醒過網路上的中文翻譯有誤,正確應該是「直到我找到回去你身邊的路」,但因為我希望能對照呼應男主角的心情——他那句「妳的旅程已經結束了,我就在這裡,我就是妳的家,歡迎回家,我的愛。」——因此私心保留成「直到我找到回家的路是走向你」。
我想,對女主角而言,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傷害已經太大,她迷失了,她沒有家可回,而男主角的愛即是她的家,她最終的歸屬。
那麼我們下次見了!(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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