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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喬寧 -【愛呀,哎呀!之三】超完美猛夫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29 PM     標題: 喬寧 -【愛呀,哎呀!之三】超完美猛夫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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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今天一定是卡到陰,才會被這個瘋子直銷女纏上!
本來他一個人忙裡偷閒,悠哉地聽音樂喝咖啡
她居然不請自來,還向他強迫推銷壯陽藥品?!
嘖,他的「小兄弟」好得很,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
她卻死乞活賴,硬要他買帳──
不堪其擾的他正要自認倒楣花錢了事
她卻態度丕變,直說一切都是誤會?!
這個死白目……要是再讓他遇見她,他一定要報警──
啊哈,沒想到白目女竟然是他新聘的助理!
身為頂頭上司,他當然不會客氣,用力地苦毒她
她倒是深諳「一皮天下無難事」的道理
還用自創的「白目哲學」把他氣到快要內傷
更讓他下意識地注意起她、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他不確定自己的心是從何時開始被她佔據
只知道自己想多靠近她一點、想了解她多一些
可當他自信滿滿地向她告白
她的回應卻是:總經理,你病得不輕……

【出版日期】 2014年12月12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1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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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0 PM


第一章

  美妙又慵懶的爵士樂在空氣中流動,艾拉費絲傑羅的歌聲如奶油一樣地滑順,讓人忍不住捧著咖啡,閉上雙眼傾聽。

  余韶恩靠著原木椅背,不怕午後日曬的選擇了落地窗旁的座位,一手勾著馬克杯的耳朵,一手搭在扶把上,高大精實的身軀即便是坐著,依然難掩那一股強烈的存在感。

  他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漂亮。

  一雙劍眉濃密有型,挺直的鼻樑將完美的臉型對分,兩旁對鑲著深邃的闃黑眼眸,兩片微微上勾的唇瓣薄而紅潤,讓女人忍不住多瞅上兩眼。

  啊,瞧瞧那一小截裸露在襯衫領口外的胸膛,瞧瞧那露在挽起袖口外的強壯手臂,再瞧瞧桌下交疊的那雙長腿,這個男人在女人眼中肯定是頂級天菜。

  可是呢,誰想得到,從臉到身,從身到腳都如此完美的男人,實則「外強中乾」,在床上很沒「凍頭」。

  舒禾佇立在咖啡店的玻璃門外,上身微微貼靠著門,睜大了一雙總給人無辜假象的水滴形大眼,眨巴眨巴地,仔細端詳著坐在店裡落地窗旁的俊美男人。

  確認好目標,做好心理建設,出發,GO!

  從手提包裡取出貓眼墨鏡戴上,她推門而入,直接走向她今天的「肥羊」。

  「抱歉,讓你等很久了吧?」舒禾揚起她招牌的甜笑。想當初她可是用這枚笑容征服了……呃,無數等待善心人士「拯救」的歐吉桑。

  愜意的時光忽被打斷,余韶恩睜開了深邃如海的眼眸,好看的眉頭微攢。

  他微瞇起眼,目光微惱地打量起不請自坐的女人。小巧的心形臉蛋覆戴著貓眼墨鏡,配合她挑染成淺棕色的微鬈中長髮,使得整體造型透出時尚又俏皮的氣質。

  她身上是一襲走復古風的白色蕾絲洋裝,露出一雙不算長卻纖細勻稱的小腿,膚色是雪白的牛乳色,腳下踩著一雙寶石繞帶涼鞋。

  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過這樣的女人,更別提曾經交往過。

  「嘿嘿,你一定很心急對吧?」對座的女人笑吟吟地揚嗓。

  「我為什麼要心急?」他好整以暇的反問,揣測著女人的動機。

  「別假了!你要是不心急,也不會急著找特殊管道。」女人輕擺動纖手,墨鏡下的粉潤嘴角揚得好高,笑聲嬌脆。

  特殊管道?余韶恩聞言不禁挑高眉梢,莫非這個女人是特種行業人士?有可能嗎?這麼直接找人談價?

  這情形還真是好笑,他看起來有這麼饑渴嗎?這個女人怎會挑中他?

  「我告訴你,你找上我就是找對人了,我保證你只要試過一次,一定會徹底改變你的人生。」舒禾豪邁的輕拍胸口,孰不知這個舉動看在余韶恩眼中,卻成了特殊的暗示。

  余韶恩冷冷拒絕,「小姐,我想妳可能搞錯了,我不需要。」

  舒禾心中發急,「怎麼可能不需要!你不就是有需要,才會透過關係找上我的嗎?」

  欸,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他是臨時怕丟臉,才故意改口否認嗎?

  「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有經驗的,超多像你這樣有需要的人跟我買過──」

  「我尊重妳的職業,不過我確實沒有這個需求,請妳去找別人。」余韶恩僵寒著俊顏,態度嚴正的拒絕。

  這個社會是怎麼了?居然還有像她這樣,能夠當著男人的面大言不慚推銷自己的女人。

  一再被拒絕,深感被耍的舒禾也惱了。「喂,你要是尊重我的職業,就不會這樣拒絕我,害我浪費一個下午。我不管,明明就是你找上我的,你一定要跟我買!」

  余韶恩皺緊了眉,正想揚嗓訓斥,赫然瞥見她氣呼呼的從手提包裡拿出六大瓶中藥粉,當即一怔。

  只見那六大瓶中藥粉的外瓶上貼著「超完美猛夫」的廣告字樣,旁邊還有男性模特兒大秀肌肉、雙臂緊抱著胸肌的圖片。

  「我們做直銷的最討厭被拒絕了,你還說你尊重我?」舒禾惱怒的抗議,纖手邊將那六大瓶中藥粉往余韶恩推去。

  余韶恩愕然失笑。原來她是搞直銷的。剛才她說得那樣模糊曖昧,害他誤以為……總之,真的很好笑。

  「我告訴你,男人有病就要醫!尤其是有性功能障礙,更要醫!」舒禾氣不過的低嚷。

  霎時,氣息慵懶的咖啡店裡一片寂然,其他桌客人齊齊瞟過來,那目光有的同情,有的訕笑,有的錯愕,有的幻滅,有的作嘔。

  余韶恩眉角的青筋微微抽搐,從不對女人發脾氣的他,破天荒升起了想掐死這個女人的暴力念頭。

  「小姐,妳真的弄錯了。」他捺下胸口奔騰的怒焰,盡最大努力保持冷靜的厘清狀況。

  「我瞭、我瞭!你想說來跟你推銷壯陽藥的是個年輕女生,你就不好意思承認了,對不對?」舒禾笑吟吟的幫他搬台階下。

  這種臉皮比面膜還薄的男人,她也不是沒見過。男人嘛,不就是靠面子過活的生物咩!

  這個女人聽不懂人話嗎?余韶恩瞇起深邃的黑眸,開始有想殺人的衝動。

  他身強體健,正值男人最強盛的巔峰,交往過幾個女朋友,也有過安全愉悅的性行為,從來不曾有女人抱怨過這方面的問題,像他這樣的男人怎可能需要壯陽藥!

  無視余韶恩又黑了一個色階的僵青臉色,舒禾笑吟吟地說∶「來來來,別害羞。我啊,不知道跟多少像你這樣症頭的男性接觸過,我絕對不會取笑你,更不會洩漏你的病症。」

  唉,連他這樣外型完美的男人,在床上都這麼不給力,這個年代的女人還能期望什麼?

  「男人都想量身訂做一個超完美嬌妻,女人也不例外,我們也都想要訂做一個超完美猛夫,白天要溫柔護花,晚上要勇猛疼妻──」纖手執起一瓶中藥,她繼續揚著甜燦笑靨賣力推銷,「當啦!是的,沒錯,我們這瓶『超完美猛夫』就是針對有性功能障礙的男性特別精心研發的,保證裡頭絕對不摻一絲西藥成分,都是對身體無害的純中藥材。」

  余韶恩冷冷地吐出一句,「妳保證?現在市面上很多來路不明的中藥材,裡頭含有大量的重金屬成分,會對人體造成損害,就憑妳幾句話能保證?」

  關於製藥方面,可就牽扯到他的專業領域,哪怕壓根兒不想理會這個直銷女,他還是忍不住反嗆質疑。

  登愣!舒禾小小的驚到。嘿呀,想不到這次來了個內行的!不過,她才不怕咧!

  貓眼墨鏡下的水眸偷偷瞪了余韶恩一眼,她從手提包裡掏出一疊數據。

  「哪,你別以為我是地下電台在賣偽藥,我才沒這麼黑心。這些中藥粉我都有委託專業的化驗中心檢驗過。」

  「專業的化驗中心?」余韶恩彎唇諷笑,擺明不信,眼底盡是質疑。

  「『南曄製藥』你應該有聽過吧?」舒禾揚高下巴,態度非常之驕傲與自豪。

  乍聽關鍵字,余韶恩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思,利眸微凜。這個女人該不會是打著「南曄製藥」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身為「南曄製藥」總經理的他,今天正好可以收拾這種亂賣假藥的社會敗類!

  「『南曄製藥』可是台灣前三大的製藥公司,也是知名的上櫃公司,跟國內外一堆大型醫療機構都有合作關係,我這些中藥就是委託『南曄』的實驗室,由最專業的人員來檢驗,保證有公信力。」

  光她說的這些話就是破綻百出。余韶恩心中冷笑一聲,口吻嚴峻地說道∶「『南曄』是屬於私人所擁有的公司,除了內部研發生產的藥物,從來不接受外人委託檢驗,妳根本是公然說謊。」

  這個男人是什麼來歷啊?居然連這些事也清楚。

  深感這次生意不好做,甚是棘手的舒禾咬唇又磨牙,指著他手裡的那些檢驗資料,憤慨的反駁,「喂,先生,你看清楚了,我那些文件上頭蓋了『南曄』實驗室的章,可不是做假的。」

  她嚴重懷疑,這個男人就是因為太機車難搞,才會性功能有障礙!哼,知人知面不知床上那一面,說不準這傢伙在床上「軟趴趴」,陽痿!

  余韶恩極冷的瞟她一眼,隨後才垂下眼眸,檢視起手中的文件。

  不看倒好,這一看,他整張俊臉又青又寒。這些檢驗文件果真是出自「南曄」的實驗室,而且每一項檢驗都是在安全合格的數值。

  除非她透過特殊管道取得檢驗文件,而藥物根本沒有確實送驗,否則若是檢驗屬實,她販售的這些中藥,從各種檢測資料看來,的確是無害的。

  不過,即便藥材真是無害,是否真有她宣稱的「壯陽」效果,可就沒有任何科學資料可以保證。

  但這些都不重要──

  余韶恩攢深了眉頭,質問∶「妳怎麼有辦法交由『南曄』的實驗室檢驗?」

  莫非公司內部的管理出了狀況?檢驗單位的人居然私下收件賺外快?這些傢伙大概是吃飽沒事幹,準備捲舖蓋走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

  「呵呵,一句話。」舒禾豎起纖細的食指,對著俊臉發黑的余韶恩左右搖了搖。「有人脈,什麼事都好辦。」

  果然是內神通外鬼。余韶恩心中冷哼一聲,開始盤算要怎麼整肅公司內部。

  「欸,說了這麼多,你總該信我了吧?」舒禾喜孜孜地拿高一瓶中藥,擺出專業架式與口吻,那張堪稱能驚天泣地的小嘴開始滔滔不絕,「男人床上不行,是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啊!你要想重振雄風,想要讓你的女人好好感受你的男性魅力,一定要認明這罐『超完美猛夫』,裡頭全是純正中藥材。像杜仲,可以補肝腎,西洋參可以滋陰……啊對,還有鹿茸!鹿茸對男人最好了,這你應該也曉得吧?另外還有肉桂、牛蒡子諸如此類的上等中藥材,保證可以滋陰補腎,讓你成為女人夢寐以求的超完美猛夫。」

  余韶恩完全是以冷眼旁觀的姿態聽著,微微抽搐的嘴角噙上一抹諷刺的笑。

  這個女人一張嘴還真是了得,把這些中藥說得像是男人救星。

  「現在一次帶六瓶,還贈送你烤雞餐券喔。」舒禾誤將他的沉默當心動,笑呵呵的說個沒停。「只要持續服用我們『超完美猛夫』的中藥,包準你一定可以拯救悲慘的性生活,讓你的世界再現光明,你會強烈的感覺到一股幸福感,你的人生將會──」

  「說夠了吧。」余韶恩冷冷一笑。「妳當現在是在傳教嗎?我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

  「喂,你別逞強了,性功能不佳可是會大大影響男人的一生,我這些藥是救世的,做功德的欸!普渡廣大有性功能障礙的男性,你知不知道?」要懂得感恩啊,難搞機車男。

  「普渡?」余韶恩聞言當真哭笑不得。「妳還真的是搞直銷的那塊料。」

  「多謝誇獎。」舒禾頗為自豪的揚高粉唇。嘿!機車男總算說了句人話。

  「不過我一點也不希罕妳的普渡,妳還是拿著妳的救世聖品去找別人吧。」

  「什麼?」

  「我從頭到尾就沒透過任何人跟妳買藥,妳弄錯對象了。」略帶輕蔑的撂下話,余韶恩連多瞄她一眼也沒有,隨即抽過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起身走人。

  目睹此景,舒禾怔愣在座位上,呆住了。

  他、他浪費她這麼多時間,怎麼可以不買!為了做成這筆交易,她還特地拜託朋友幫她代藥妝店的班,冒著可能會被店長炒掉的危險,排除萬難的趕過來。

  可惡!明明就是他透過關係找上她,怎麼可以這樣耍人!舒禾氣得磨牙霍霍,當下真的被惹毛了,纖手咻咻咻便將那幾罐中藥掃進手提袋,火速起身往外追。

  ※※※※

  難搞機車男人咧……啊哈!體格高大也是一大缺點,瞧,她甫奔出咖啡店,貓眼墨鏡下的火眼金睛掃去,立馬捕捉到那個花美機車男的蹤影。

  得罪了直銷皇后還想逃?沒這麼容易!

  舒禾攏緊手提包,蹬著腳下那雙寶石涼鞋,活似踩上了風火輪,颼的一陣風便朝著余韶恩火速狂奔。

  「喂,你別想逃!」腿不夠長,氣喘吁吁的跟不上,她乾脆纖手往前一揪,緊緊抓住男人的西裝袖管。

  左手臂被狠狠往後拉扯一下,余韶恩微怔,側過身往後方斜睞而去,不意然地,目光撞進了一雙水光瀅瀅的無辜大眼,當即狠狠的愣住。

  但當他回過神,看清了女人抓在另一手的貓眼墨鏡,以及她那一身熟悉的衣著,才鬆鎖的眉頭隨即又皺緊。

  是那個直銷女。真想不到,這個光憑一張嘴顛倒黑白的女人,居然有著那樣一雙無辜的大眼。如果不是方才見識過她的「本事」,他根本無法將那樣討人厭的形象與她做連結。

  「你!」舒禾直喘著氣,揪住他袖管的纖手緊如蚌殼,明明已經氣得快暴走,偏偏那雙無辜的大眼,橫豎怎麼看都不像是憤怒,倒像是楚楚可憐的瞪得渾圓。

  「放手。」余韶恩冷著俊顏命令。

  「你知道時間對我來說有多寶貴嗎?剛才陪你在咖啡店耗的那個鐘頭,你知道我少賺了多少錢嗎?如果你沒心跟我買,就不該害我浪費時間。」

  可惡!他火,她比他更火大!這個機車男有病不醫也就罷了,憑什麼害她「裝肖維」!

  「我知道你們這些直銷人員很辛苦,不過妳不能一再說謊強迫推銷。我說了,我從來沒透過任何人跟妳接觸。」

  陽痿機車男還想裝蒜!舒禾抿緊了粉唇,一口貝齒磨呀磨,惱火地問∶「那我問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姓辛的男人?辛苦的辛。」

  姓辛?辛特助?余韶恩隨即聯想起他身邊的得力助手。

  「如何?不說話就是心虛囉。」舒禾微皺了下巧挺的鼻頭,無奈這個舉動只會讓她看起來越發的無辜可憐。

  「我是認識一個姓辛的沒錯,可是我從來就沒透過誰跟妳買壯陽藥。」

  「我看你根本是出爾反爾,臨時怕丟臉就死不認帳。」舒禾火大的瞪他,那雙無辜的大眼閃動著盈盈水光,反倒像是快滾出淚珠,瞧上去委屈極了。

  她從小就討厭自己這雙眼睛,長得太無辜,就算想逞兇鬥狠也裝不來,老是被當成無辜委屈的小孬孬,想搬點氣勢出來壓人都不行,真夠憋屈的!

  瞧,她這張無辜的臉一急,看起來便像受人欺負似的,周遭的路人已經紛紛投以側目。

  余韶恩也察覺到路人的注目,不由得惱怒的斥道∶「妳再不放手,我就要報警了。」

  「報、報警?」舒禾聞言差點暴走兼暴哭。她犧牲了打工時間,特地來這裡交易,反被他擺了一道,現在他居然還想這樣對付她?這個沒良心的陽痿機車男!

  「我再說一次,放手。」余韶恩目光寒峻地直視著她,故意放慢音節,咬字亦格外加重。

  舒禾抿緊了粉唇,白潤的臉頰微鼓,兩邊眼角微微往下一彎,揪緊他袖管的手非但沒放,反而抓得更緊,然後驀然就哭了出來。

  「嗚嗚嗚,我不要分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劈腿就算了,居然還想跟我提分手!」

  瞪著那張五官清秀嬌美的小臉在幾秒之內佈滿了淚水,再聽見她嘴裡嚷出來的話,余韶恩當場震愕石立。

  他咬牙切齒的低狺∶「妳別來這套,沒人會相信的。妳當現在是在演電影還是韓劇?白癡才會幹這種蠢事!」這個瘋子!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跟她瞎攪和!

  舒禾偷偷笑瞪他一眼,那眼神明擺的寫著∶不信?那咱們就來試試吧!

  嬌顏一垮,大眼浸滿了汪汪水光,她哭得傷心欲絕。「嗚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沒錢花,我去酒店上班賺錢讓你揮霍,你想要跑車,我就想辦法幫你賺一輛,你這身西裝也是我給你買來的,你怎麼可以甩掉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余韶恩俊臉僵黑如砂鍋,左右瞟睞,路人果真開始對他露出嫌惡指摘的眼神,而且多是女性。

  Shit!這個直銷女真跟他槓上了?他今天是走什麼霉運,居然會被這樣的瘋女人纏上!

  「放手,不然我就報警。」余韶恩用僅存一線的冷靜,繃緊了俊顏冷斥。

  「沒良心啊你!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現在居然還想報警抓我?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壞傢伙……嗚嗚嗚,我好苦命啊!」

  這太過戲劇化的演出其實很難招人信服,偏偏她長了一張無辜的臉蛋,幾顆豆大的淚珠一滾落,倒也教人於心不忍,極容易便招來各方同情。

  「先生,你們這樣太難看了,還是回家好好談談吧。」隨即有看不過眼的中年大叔上前勸說。

  「先生,你這樣利用女孩子,又不好好珍惜人家,不怕會有報應嗎?」手上串著佛珠的大嬸一臉悲憐的搖著頭,看著余韶恩的目光充滿了唾棄。

  余韶恩惱得無語。這些人是怎麼回事?韓劇還是本土劇看太多?居然連這麼爛的演技都相信,真是一群瘋子!

  「怎樣?你買不買?」趁著眾人圍觀議論之際,舒禾裝著無辜受害者的垂淚貌,壓低聲量以喉音低問。

  這個瘋女人!余韶恩氣得俊臉猙獰,完美的雅痞形象盡失。他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強迫推銷的,簡直比詐騙集團還囂張。

  可眼看圍觀群眾有增多的趨勢,而且那一道道鄙視指責的目光,明顯便是信了她的鬼扯。

  「好,我買。」他字句如石,又冷又硬的從咬緊的一口銀牙擠出。

  「真的?」淚水一瞬收起,舒禾無辜的大眼眨巴眨巴地,閃亮如星。

  「拿來。」寬大修長的手掌攤開,若不是靠著僅存的理智壓制,恐怕他已經掐住她的頸子,狠狠將她拋上火星。

  這個火星來的瘋子直銷女!他一定是卡到陰,才會被她纏上!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舒禾不是笨蛋,自然懂得要完美落幕,她假意破涕為笑,挽緊了余韶恩的手臂,嬌聲高呼,「謝謝你決定不分手了,親愛的,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的錢,嘻!

  狗血劇情急轉直下,圍觀者莫不傻眼,隨後那一記記鄙夷的目光轉移到舒禾身上。

  這麼爛的男人她還要?真是個笨女人!

  圍觀者聚之匆匆,散也匆匆,不出片刻,鬧劇散場,只剩下兩個當事者。

  余韶恩垂眸,冷睞著緊摟他手臂的那雙纖手。「這下妳可以放手了吧?」

  「呵呵。」舒禾彎開一抹甜笑,鬆了手,從手提包裡拿出那幾罐中藥。「來,這是你訂購的『超完美猛夫』,我幫你準備了環保袋喔。」咻咻咻,裝袋手勢超順,沒幾秒便裝好六大罐中藥,塞進他的懷裡。

  又做成一筆生意囉!

  余韶恩抿緊了兩片優美的薄唇,抱著那幾罐壯陽藥的手臂已經青筋暴浮,緊得不能再緊。「一共多少錢?」

  「一共……」

  哆啦A夢的手機鈴聲驀然大響,舒禾眼皮子忽地跟著一跳,不祥的預感在心底翻倒。

  慘了!該不會是機車店長來電?

  心中發急,她連忙向余韶恩豎起食指。「等等,我接個電話,給我一分鐘。」

  余韶恩肝火瞬間點燃。被強迫推銷還得等她接電話?這個火星直銷女可以再囂張一點!

  舒禾十萬火急的接起手機,「店長對不起!因為我媽生病,我要帶她去看醫生,所以……」

  「是我。」彼端,一道無奈的男人嗓音及時截斷她的鬼話連篇。

  「啊!表哥,怎麼了?」她立馬變換口吻。

  「我幫妳約了顧客,妳為什麼爽約?」男人不悅責問。

  「爽約?沒有哇,我現在就跟你介紹的顧客在一起。」舒禾困惑地飛覷一眼俊臉已經僵硬如石塊的余韶恩。

  「那妳一定是弄錯人了。剛才對方打來向我發了一頓火,說妳爽約。」

  舒禾胸口急猛一跳,倒抽一大口冷氣,僵硬的轉向某人,死也不願相信的說∶「可是表哥,你跟我描述的那個人,不是大約二十八、九歲,穿著西裝很雅痞,約在東區最有格調的咖啡店……」

  「我問妳,那人多高?」

  眼珠子默默往上瞟,她吞咽了下,說∶「目測看來,至少一百八十三公分。」

  「我介紹的那個人只有一六八。」辛光祐在手機另一端扶額。

  完……了……舒禾能聽見自己的哀號在心中持續迴響。「表哥,我晚點再回電給你,Bye。」

  「妳鬧夠了沒?到底多少錢?」余韶恩額上青筋暴突,拎著那一袋壯陽中藥,已經火到想殺人。

  賣尬!原來她真的弄錯對象,莫怪機車男打死不認,一逕否認到底。

  她雖然愛錢,但是取之有道,她才不搞強迫推銷那一套,之所以會這樣硬逼著他買帳,全是她以為自己被他耍了……這下可好,她該怎麼向機車男說明?

  「呵呵。」舒禾澀澀的乾笑,腳步悄悄往後撤退。「先生,真的很抱歉,這之間好像有點誤會。請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不是那種為了推銷不擇手段的劣質直銷員。」

  最好不是!余韶恩青筋再爆,火氣大得幾欲炸鍋。

  嗅出一觸即發的炸藥味,舒禾立刻斂起虛假的甜笑,嚴肅而極其認真地說道∶「先生,總而言之,這一切都是個美麗的誤會,我真的很對不起你,這幾罐藥就當是我向你賠罪,免費相贈,祝你與另一半『性』福美滿,夜夜大展雄風。」

  余韶恩尚來不及消化完這些話,赫見她猛然來個九十度大鞠躬,直起腰時,那雙無辜的大眼充滿歉意地淚瞅他一眼,隨即轉身奔離現場。

  余韶恩一愣,滿腔烈焰當場炸開。「妳給我回來!」沒將事情厘清就想逃,這個女人還真是孬!

  已經奔離十公尺遠的舒禾聽見他的怒狺,纖肩一縮,皺了皺小臉,揚起傻笑轉過身,只能滿懷愧疚的對他大喊∶「先生,對不起,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願上帝祝福你,願菩薩保佑你的性功能永遠健康安好,不會遇上任何障礙,Bye-bye!」

  逃!

  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訕笑目光,余韶恩的俊顏霎時黑如阿婆鐵蛋,氣得差點咬碎一口整齊健康的銀牙。

  可惡,他今天真是卡到陰,才會碰上這個白目直銷女。這個世界真是什麼樣的瘋子都有!

  冒著熊熊怒焰的黑眸低垂,瞪著手中那一袋貼著醒目又聳動的「超完美猛夫」標籤、某人號稱是救世做功德的壯陽中藥,余韶恩的青筋已經一路爆到頸部。

  他的性功能好得很,要這些中藥做什麼!那個女人……要是再讓他遇見她,他一定要報警抓她!給這個亂推銷中藥的白目直銷女狠狠一個教訓!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1 PM


第二章

  一個月後。

  「南曄」化學製藥的總部坐落於台北市中心,極富設計感的綠建築,佔地近千坪,以研發行銷為主,廠房則是分佈於南部與海外。

  據悉,當前的「南曄」老總裁已不太管事,大小事宜皆由總經理當家作主。畢竟是自家事業,交不交棒只是個儀式,反正眾人心知肚明,目前主事者是總經理。

  舒禾淚光瀅瀅的環顧四周,雙手緊捏著人事部發下的報到單,一臉感動又備感光榮地步出電梯。

  啊,空氣中滿是菁英的氣味,薰染了她這個庸才一身,真的好感動……

  「妳夠了。」辛光祐繞到她前方,拿起文件夾往她髮頂一敲。

  「噢,好痛!表哥,你就不能小力一點嗎?」

  「妳要搞清楚狀況,要不是我想幫忙,妳也不可能走進來這裡。」辛光祐警告性的橫她一眼。「還有,在公司裡別叫我表哥,要喊我辛特助。妳是新來的,是二十九樓裡資歷最菜的一個,姿態要放軟一點,嘴巴甜一點,苦要多吃一點,受了氣就要吞下去……」

  「你不是說這份工作純辦公嗎?怎麼聽起來這麼可怕?」舒禾小臉泛苦。

  「別的樓層也就算了,這是二十九樓,總經理的管轄區,我可不希望因為我一時的同情心作祟,幫了妳,反而害了我自己。

  「怎麼聽起來這個總經理很『奇葩』?」舒禾抖抖。

  要不是她這個二十二K一族失業已久,又亟需用錢,她也不會拜託表哥居中幫忙,讓她進到制度福利樣樣健全的「南曄」,當起特助……的助理。

  辛光祐一記眼刃砍來。「妳少亂說話,總經理是二十九樓女員工的命,更是付妳薪水的大金主,妳可以得罪鬼,但是絕對不能得罪他。」

  「噢。」舒禾心懷恐懼,認分的猛點頭。

  前往二十九樓報到的空檔,辛光祐耳提面命的傳授教戰守則,舒禾邊聽邊記,整顆腦袋都暈了。這年頭想混口飯吃都很難呀!

  兩人進到以室內盆栽當隔間的開放式辦公室,正前方一扇極具品味的黑檜木格玻璃門一敞,一道高大精瘦的衣架子身影邁步而出。

  「總經理。」辛光祐停步,神色一正。

  舒禾煞車不及,撞上了他的後背,又聽見那聲稱呼,心裡暗叫一聲糟,連忙撥撥瀏海,挺直那為了五斗米都快折到地上的纖腰。

  「總經……理……」無辜的大眼一抬,甜笑瞬間凝固,她剛挺直的腰,蔫了。

  眼前那個男人,有一張深邃俊美的臉龐,高大體格包裹在量身訂製的鐵灰色西裝,一雙長腿媲美西方人。

  他雙臂盤在胸前,墨染似的黑眸筆直地瞅著她,那兩片優美的薄唇微挑,嗓音含著幾分笑意的沉吟,「超完美猛夫?」

  舒禾狠狠倒抽一口冷氣,然後噎住,小臉驚恐窒息貌,那雙軟萌無辜的大眼瞬即滿溢水光。

  怎麼會是他!這比韓劇還狗血的相遇怎會發生在她身上?!嗚啊啊,她真要瘋了!

  「總經理,你認識舒禾?」辛光祐詫異的來回瞅著兩人。

  「舒禾?」余韶恩挑高好看的眉。

  「總經理好,我是新來的特助助理。」舒禾咬唇低下頭,狀態顯示:已哭。

  「喔,我想起來了。上回你忙不過來,我讓你再請個助理協助,原來這個女人就是你找來的新助理。」余韶恩瞄了特助一眼。

  辛光祐倏僵。「總經理跟舒禾有什麼誤會嗎?」

  身為余韶恩的得力特助,他最清楚上司的性子。上司這一眼飽含了各種惱怒忿憎,且還是針對舒禾……這對一向尊重女性,素因紳士風範讓女員工著迷的上司來說,幾可說是破天荒。

  「喔呵呵,當然沒有,絕對沒有。」舒禾死命的搖動纖頸。

  「我想起來了,那天妳問過我,認不認識一個姓辛的男人——」余韶恩那雙深邃的黑眸一勾,瞅向辛光祐,又睞向舒禾。「原來妳說的就是辛特助。」

  冷汗能夠淹死人嗎?這一刻的舒禾絕對相信可以,因為她網購來的新套裝已經被涔涔冷汗浸濕。嗚,杏粉色最怕汗漬,要是洗不掉,她會哭死。

  「辛特助跟她是舊識?所以這份助理的工作,也是透過萬能的人脈關係弄到手的?」余韶恩揚笑再出招。

  賤笑!舒禾看著那張噙笑的迷人俊顏,內心暴哭。

  「辛特助,你不像是會徇私的人,怎麼會搞出這樣的事?」余韶恩改換人開刀。

  辛光祐瞪著表妹。「妳究竟對總經理做了什麼?」

  他所熟悉的余韶恩,不是會過問這些瑣碎小事的人,只要底下人將分內工作做好,偶爾偷偷小懶什麼的,多是睜隻眼閉隻眼,會這般大動作質詢,肯定是舒禾惹火了余韶恩。

  舒禾當下想哭,那雙無辜的大眼已經醞釀淚意。

  她真的、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啊!失業了這麼久,她不想再當兼職打工族。

  誰曉得那天的難搞機車男竟然就是「南曄」總經理,這麼狗血的戲碼都被她碰上了,為什麼至今樂透沒中過半張?

  事到如今,她只有……

  舒禾忍著滿腔悲憤,在兩個男人一涼薄看戲、一惱怒指責的目光中,霍地就往余韶恩面前跪了下去——

  好吧,說跪是誇大了點,她的姿勢比較像是跪坐榻榻米那樣。

  霎時,辦公室裡一陣譁然。

  余韶恩的面色之黑,唯有阿婆鐵蛋能相比擬,辛光祐則是隻手扶額別開了臉,秘書室的人一個接一個站起身驚瞪。

  「總經理,那天的事確實是我的錯,很抱歉我那樣強迫你……」舒禾邊說邊抬起小臉,那雙軟萌的大眼,完美發揮與生俱來的無辜樣。

  「我不應該一直追著你……更不應該害別人誤會你有那方面的障礙。」

  強迫?那方面?障礙?她每一段話的關鍵字都下得極曖昧,秘書們面面相覷,目光可古怪了。

  余韶恩咬牙,目光似要洞穿她那張委屈的小臉,怒焰狂燃。「妳,馬上給我站起來!」

  「不行。你打算叫我滾蛋,我不能起來。」舒禾誠實的回答。「除非你同意原諒我,不追究那天的事,否則我不能起來。」

  「妳當自己在拍電視劇嗎?妳少發瘋了,快給我起來!」

  「……這怎麼可能是電視劇,你又不是四爺。」舒禾悄聲咕噥。

  「妳說什麼?」余韶恩瞇眼。

  「總經理,請你原諒我吧,這份工作我是真心想要的,我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不過是特助的助理,還能做什麼刮目相看的大事?」余韶恩氣得想揍人,乾脆自己動手將舒禾從地上拉起身。

  舒禾見獵心喜,腳步都還沒站穩,打蛇隨棍上的抱住余韶恩的手臂,他一怔,一時竟沒出手撥開她。

  「謝謝總經理的原諒,我一定會改過自新,好好努力的。」她激動的圈緊他的手臂,水眸眨巴眨巴,盈滿感激的淚光。

  有曖昧!秘書室眾人無聲以眼神傳達著訊號。

  「給我放手!」余韶恩發出磨牙聲。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欠罵?偏偏又長著一張受害者的無辜臉蛋,怎麼看都是他成了加害於她的壞人。

  「啊,抱歉!」舒禾歉笑,隨即鬆手。

  余韶恩用手掌重重地抹去袖上被她擰皺的痕跡,一對上那雙堪比史瑞克電影裡,那愛裝無辜的靴貓眼,隨即皺眉別開俊顏,轉身回辦公室,將門甩上。

  不出兩秒,那扇令舒禾讚嘆好品味的門忽又開啟,裡頭傳來一聲明顯壓抑怒火的聲嗓,「辛特助,進來我辦公室。」

  舒禾輕推了辛光祐一下,後者只想殺了她,她卻豎起大拇指,笑得極甜。「我都搞定了,不會有事的。」

  辛光祐開始懊惱,甚至想殺了自己。當初他真不該心軟,將這個為了賺錢什麼都可拋的表妹弄進公司,他根本是自己找死!

  ※※※※

  天國已近,阿門——

  二十分鐘後,輪到舒禾被召進死刑室——噢不,是神聖的殿堂,總經理辦公室是也。

  她抖瑟瑟的杵在氣派寬敞的辦公室裡,只敢用眼角餘光凝覷那個坐在真皮大椅裡,一副磨刀霍霍,準備宰殺她這隻無辜小羊的男人,心中不禁浮現這句話。

  就不曉得她低下頭來,能不能在地毯裡撿到鑽石?

  默默想起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美江事件,舒禾垂下眼,仔細研究起地板的花紋,絕望的發現,這裡鋪的全是大理石,連塊地毯都見不著。

  「原來妳是辛特助的表妹。」余韶恩瞄過她那一身上班女郎的標準裝扮,再回想起那日的直銷模樣,不禁皺眉輕輕搖首。

  若不是她那雙無辜大眼太好認,以及那日他帶給她的屈辱惱怒太深,導致她的身影深烙於腦海,恐怕他也不會這般輕易的認出她。

  「是。」舒禾低頭再低頭,無比的悔恨。

  「妳曉不曉得,妳差點就害辛特助被我開除。」

  此話一出,某人果真面色慘白,淚眼汪汪的抬起臉。

  余韶恩冷嗤,「辛特助私下替妳將中藥送驗,讓妳打著我們檢驗所的名義賣藥,光是這一點,我就能告上法院,讓妳跟辛特助吃上官司。」

  「對不起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是我以死相逼,拜託他幫我的,總經理要告就告我一個吧!」舒禾不是那種會推諉罪責的人,一人出包一人扛,她絕不能害慘一心想幫她的表哥。

  見她還有幾分責任心,余韶恩倒是頗為詫異。沒想到她居然還懂得自己扛責,他原以為她會趁機將罪過全推給辛特助,好替自己開脫。

  如此看來,或許她人品還不算太壞。

  「不過,辛特助已向我鄭重道過歉,也承諾會簽署切結書,絕對不會再犯。他跟了我好多年,我很信任他,也相信他的人品,所以我願意原諒他這一次。」

  「謝謝總經理!真的很感謝您!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想辦法報答您的!」舒禾含淚鞠躬。

  「辛特助也向我求了情,說因為妳環境困難,才會想幫妳一把,又這麼剛好,前陣子我讓他再請個助理協助,他才會讓妳進公司。」

  一碼歸一碼,雖然他對這個白目女頗感冒,兩人先前那場誤會也鬧得頗不愉快,可他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惡人,假如她真有困難,辛特助亦已通知她上班,他若在這個時間點開除她,確實太不講人情道義。

  「是。」舒禾裝無辜ing。

  「我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畢竟是我同意讓辛特助自己找人,交由他全權決定,既然人是他找的,我也不會刻意刁難過問——」

  話未竟,赫然瞥見哀戚的小臉倏然揚起,大眼漾動晶閃閃的光采,她喜孜孜的綻開賣乖的甜笑。

  嘖!還真會演。余韶恩勾唇冷哼,「但是,有鑑於辛特助負責的工作全是與我直接相關,到時分派給妳的工作肯定也與我有關,所以我會密切注意妳的工作態度、工作能力。二十九樓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待的。」

  果不其然,醜話一撂下,那張充裝無辜的清秀小臉嘴角一垮,甜笑沒了,又恢復成悲戚委屈的神情。

  將某人打回悲慘世界後,余韶恩心情霍然忒好,俊美的臉龐劃開一枚優雅的笑。「好好表現吧,往後我等著看呢。」

  賤笑!難搞機車男!舒禾在心中默默打他小人頭。

  然而,即便這樣也無法扭轉她接下來的悲慘命運……

  ※※※※

  毫無意外地,接下來的日子簡直是活地獄!

  舒禾總算見識到何謂機車男的逆襲,真是太狠毒、太沒人性了!

  「這是咖啡水嗎?叫她重泡!」

  「這開會資料是誰key的?亂七八糟,重打!」

  「我要訂十二點的位,她訂十二點十分做什麼?重訂別間!」

  「這資料是誰送的?上面還有根頭髮,髒死了!」

  「我的早餐為什麼是冷的?重訂!」

  以上折磨照三餐炮轟,舒禾氣得快得內傷,只能用力吞忍。

  余韶恩明顯就是小肚雞腸,想報上回的老鼠冤,才會使出這等賤招凌虐她。無妨,她忍就是了!

  人參嘛……啊不,人生嘛!就是要白目一點才好過。這向來是她的人生哲學。

  「報告總經理,我泡的是美式咖啡,當然比較淡。」

  「報告,這資料是我key的沒錯,不過亂中有序,懂得欣賞的人才看得懂。」

  「報告!我訂十二點十分,是考量到總經理出發前可能會上個廁所。」

  「報告!資料上面有頭髮,是考驗總經理的視力。」

  「近來天氣燥熱,我怕總經理上火,所以特地先將早餐買來放涼。」

  以上這等白目的辯白,成功惹毛了余韶恩,他氣得肝都痛了。

  從沒遇過這麼白目又愛裝皮的女人,他總算開了一回眼界。

  「辛特助,你那個表妹是怎麼回事?她是火星來的嗎?」趁著開會空檔,余韶恩怒問得力助手。

  辛光祐尷尬道,「總經理要是不滿意舒禾的表現,不如……」

  「不必。」余韶恩深邃的黑眸閃動著幽冽冷芒。「我倒要看看她能多白目。」

  「……」辛光祐默了。

  他認識的余韶恩不是這樣的人,怎麼會遇上舒禾就變了樣?難不成他的白目表妹真有將人搞瘋的本事?

  ※※※※

  這日下午,直屬上司外出洽公,身為特助的助理,舒禾只好暫時淪為大魔王施虐的對 象。

  「總經理,今天晚上需要幫你訂位嗎?」將辛光祐交代下來的資料彙整好,交到余韶恩的辦公桌上,舒禾力圖營造完美女助理的形象。

  黑檀木長桌之後的男人沒應聲,依舊專注於手邊的資料,玻璃帷幕外的光線透染而入,將他精緻俊美的五官鍍上一層淡金,額前的幾縷碎髮被空調吹動,半垂掩的長睫毛偶爾眨動一下,這畫面幾乎可稱得上唯美。

  凝瞅著這一幕,舒禾呆怔住,腦袋瓜竟然有片刻的空白,只聽得見胸口的鼓噪。

  余韶恩這個總經理並非是空擺著好看的花瓶,除了偶爾在那些零碎事項上找機會折磨她,其實他大多時間都極忙,應酬開會什麼的,也全都應付得極好。

  聽說他是拿麻省理工的學位,後又拿了哈佛的企管碩士,返國後先在研發部門待了半年,整合了內部的派系,當上總經理後更是有過一番革新,開發了生技藥妝這一塊,讓「南曄」這個老字號的製藥公司能與時並進,不被潮流淘汰,反而抓緊時機,翻新躍升。

  這樣的男人當然不可能寂寞,除非他是同志,否則肯定身邊都有女人。據她所知,余韶恩不花心、不濫情,他交往過幾個經常在電視上露面的千金名媛,分手多是兩方有共識,和平落幕。

  嚴格來論,他工作能力卓越出眾,世故又圓滑,交際手腕極高,對待女人又有一套。倘若不是見過他難搞機車的一面,她也會跟秘書室的女人一樣,將這樣的男人當成偶像崇拜吧。

  「妳膽子真的很大,居然當著我的面發呆。」余韶恩眸光斜斜一挑,瞅著兩眼直盯著他,心思卻不知飄飛到哪兒的女人。

  舒禾驚恐回神,心中呻吟一聲,立馬低頭認錯。「總經理,對不起。」她居然看著機車男發呆,真是不要命了!

  即便他樣樣完美又如何,個性機車是沒藥醫滴,哼!

  「嘴上道歉,其實心裡正在偷罵我,對不對?」余韶恩在商場上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她那點蹩腳的演技怎騙得過他。

  「總經理好神……呃,不是,我怎麼可能偷罵你。」舒禾甜笑,心裡暗暗抖了下。

  「老實說,要不是辛特助跟了我好幾年,又深得我的信任與重用,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會繼續勉強留下妳,否則依妳這種不上不下,實在不怎麼樣的能力,早被我炒了。」

  你好毒!舒禾在心裡默默紮草人,拿起鐵釘敲呀敲。

  「再說,上回我看過妳的資歷,三流私立大學畢業,只在外貿公司待了半年就被資遣,後來的工作全是兼職性質。」含諷的話聲略頓,他似想起什麼,又補充說道:「要不就是私下搞直銷,賣壯陽藥,這樣的資歷別說是進『南曄』當特助助理,連當基層人員都不夠好。」

  「是是是,總經理說得對。」舒禾甜笑依舊,彷彿出自他口的是聲聲讚美。

  余韶恩額際的青筋微微抽動。這個女人沒神經嗎?還是真白目至此,居然能這樣無動於衷,連替自己辯駁的話都不說。

  「妳沒有話對我說嗎?」他瞇細黑眸,試圖窺穿她甜笑底下的真實想法。

  「有。晚上需要我幫總經理訂位嗎?」舒禾甜笑ing。

  真沒反應?任余韶恩如何端詳,也無法從那張笑靨窺出一絲半毫的羞憤,或是意欲反駁又不敢發的隱忍,有的只是大方面對的坦然。

  原以為已將這個白目直銷女看得夠透,沒想到現下她這樣的反應,倒教他深感詫異。

  舒禾笑吟吟地說:「總經理,我冒昧問一下,你晚上是不是要跟女朋友約會?」

  余韶恩尚未從詫異中回神,略略一怔,下意識點頭。

  「所以會跟女朋友過夜囉?」她睜亮了水眸,身子稍稍往前傾。

  那張燦笑盈盈的清麗小臉忽在眼前放大,余韶恩怔住,胸口無預警的一窒。

  「關妳什麼事?」察覺自己的反應有異,他攏緊眉心,口吻急躁不悅。

  「小心喔,我看總經理偶爾會放空,兩眼渙散無神,氣血有點虛的模樣,很可能是夜生活過得太糜爛,被吸得太乾,才會出現這種病症。」

  她又貼近了幾分,大眼眨巴眨巴的端詳起他的面色,身上的玫瑰皂香絲絲縷縷鑽入他鼻尖,他規律的呼吸竟微亂。

  余韶恩聞言大怒。「妳在鬼扯什麼!」

  「我沒有亂說,不信你自己照鏡子。你剛才看著我發呆耶,一副氣血很虛的樣子。要小心喔,要是年輕的時候縱慾過度,很可能會影響性功能。總經理也知道我私下有賣壯陽藥,對這方面還小有研究,我只是關心總經理,才敢提醒你,是出自一片好意喔,你千萬不要誤會。」

  「妳!」

  「對了,需要幫總經理訂花嗎?九十九朵紅玫瑰?餐廳呢?還是之前那一間?」舒禾點到為止,靈巧的往後退一大步,口吻也轉為嚴肅認真。

  余韶恩一把怒焰硬生生堵在胸口,想發卻沒理由可發。

  這個白目女最懂得見風轉舵,讓人情緒瞬間轉換不過來,被燃至沸點的怒氣一時忍不下,卻也沒理由發飆。

  余韶恩俊顏鐵黑,低狺:「隨便!妳,出去!」

  舒禾綻笑,「遵命。」

  看著那抹杏粉色的纖瘦身影踩著輕快步伐翩然離去,余韶恩臉上的青筋仍在抽跳,明明空調已偏涼,卻被滿腔怒焰悶出一身熱汗。

  這個白目女!他不找機會釘死她,就不是男人!

  ※※※※

  舒禾甫回到她在小角落的座位,椅墊尚未坐熱,隔間的白色嵌玻璃木格後方立刻冒出幾顆頭。

  「小禾,妳又惹總經理生氣了?」秘書室的麗莎好奇地問。

  「自從妳來之後,我經常能聽見總經理大吼耶。真不可思議,我來這裡工作這麼久,從沒見過總經理這樣。」妮可嘖嘖稱奇。

  「呵呵,總經理就看我不爽呀,老愛找我碴。」舒禾露出無奈兼無力的傻笑,一直致力營造出她與余韶恩水火不容的氛圍。

  實際上,不必營造就是個事實。也幸好余韶恩是真看她不順眼,否則依照他廣受二十九樓女秘書愛慕崇拜之程度,一度被誤會與他有曖昧的她,肯定會給這些豺狼虎豹整死。

  她怎樣也想不透,為何整個秘書室的女人,只要一提起余韶恩,除了讚揚與欽佩,再無其他惡評。

  「因為總經理很聰明,人又很nice,EQ也好,有腦袋又有能力,有臉蛋又有身材,再加上又有財產,這樣的男人擺在陰盛陽衰的樓層裡,女人能不愛嗎?」秘書室最資深的老鳥葉大姊如是說。

  真是想不透,眾人口中的完美男,為何一碰上她就成了難搞機車男?是她長相特別惹他討厭,還是就因為那一次的誤會,導致他百般厭惡她?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太小鼻子小眼睛,太沒度量了!

  「欸,我看妳呀,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巴結一下總經理。」麗莎笑謔的建議。

  「什麼機會?」舒禾困惑的眨著眼。

  「後天是總經理的生日,我們正在討論要送什麼給總經理。」妮可苦惱的抱頭呻吟。

  「去年我們辦過驚喜派對,今年總不能再玩同樣的花樣。還有該送什麼樣的禮物也很傷神,總經理樣樣不缺,要比貴重,我們也送不起名表名酒,只能朝創意有趣,或者實用這方面著手。」麗莎好生煩憂的扶頰嘆氣。

  舒禾聞言,小臉亦浮現焦慮之色,謹慎的再確認一次,「後天真的是總經理的生日?」

  「當然是真的呀。妳也該好好想一想,該送總經理什麼禮物。」麗莎橫她一眼,口吻是理所當然。

  舒禾驚恐,「嗄?不送不行嗎?」她連生活費都快籌不出來,哪來的餘裕買禮物!

  「小妞,團結一點好嗎?這是我們二十九樓這幾年來的傳統,總經理生日是大事,所有的人都要一同慶祝。況且總經理可是妳的衣食父母,妳不趁這個機會好好巴結一下嗎?」

  經過辛光祐多日來的訓練,舒禾自然已經了解所謂的辦公室文化——腰要軟,嘴要甜,氣要短,能吞就吞,不能吞的也得吞!

  以上這些也就罷了,反正忍耐花力不花錢,可是諂媚巴結,卻是要燒掉白花花的鈔票呀!

  「後天就快到囉,趕緊想想妳要送什麼,下班後大家還要留下來討論怎麼慶祝,妳可別偷跑,菜鳥要是不合群,可是會被排擠的唷。」麗莎眨眨眼,拉著妮可回座位,徒留舒禾石化在原地,小臉佈滿驚恐,狀態顯示:職場霸凌啊啊啊!

  ※※※※

  同日晚上,身心俱疲的舒禾一奔進家門,踢開咬腳的新鞋,顧不得後腳被磨得皮破血流,啪搭啪搭地,立馬飛奔儲藏室。

  「這麼晚才下班?」舒母被吵雜聲擾醒,下樓循聲查視,只見一室黑暗中,唯有一道人影埋首於雜亂的儲藏室,翻天覆地的找著某物。

  棒球手套?啊,破了。陶雕?啊,底下裂了。蛇年保安符?啊,今年已經是馬年。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能送什麼?舒禾絕望的癱坐在地板上。

  不過是生日嘛,有什麼大不了?他們窮人家生日能放個假,在家裡睡個懶覺就感激得痛哭流涕,哪有什麼禮物可拿?還慶祝咧!

  「小禾,妳到底怎麼了?」舒母憂心忡忡的問。

  「媽,去年我生日是怎麼過的?」舒禾極其哀怨的別過臉,悲戚地瞅著母親大人。

  「生日?」舒母心虛的猛眨眼。「生日不就那樣嘛!拜託,生日有什麼好慶祝的?在我小時候,生日的時候都要懷著感恩的心,好好謝謝媽媽把自己生下來。」

  舒禾哀嘆,「也對,生日等於母難日……」

  有了!她知道該送什麼當禮物!

  灰黯的水眸倏然如燈綻亮,笑容重回臉上,她握緊粉拳,猛地竄起身,飛撲向母親大人。

  「媽,把妳經常在聽的那片CD給我!」喔耶,她得救了!

  「CD?」舒母滿臉困惑。

  舒禾目光晶晶燦亮,如獲新生。雖說送CD是有點遜,可想想,像余韶恩那樣的富二代,要什麼有什麼,樣樣不缺,她何苦為了諂媚亂花血汗錢?

  再說,屆時一堆禮物堆積如山,誰也認不得是誰的,余韶恩就算不喜歡禮物,也不會曉得是她送的。

  呀嘿!她才不會為了難搞機車男花錢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2 PM


第三章

  「這是什麼鬼東西?」

  慶生下午茶會上,余韶恩在一堆做了標記的禮物堆裡,順手揀選了一樣拆封,一瞥,近來活動量很足的額上青筋又開始抽跳。

  秘書室的女人紛紛湊近,霎時,所有人全默了。

  余韶恩手中拿著一片大悲咒CD,臉部肌肉僵硬如石,面色黑如墨汁,圍觀的女人們臉上全是一個囧字。

  「這是誰送的?」女人們開始議論紛紛。哪個人白目至此,居然拿大悲咒CD當生日禮物。這就罷了,CD封面刮痕累累,明顯是二手貨,誠意根本是零!

  辛光祐驀然打了個激靈,趁混亂之際悄悄瞟向身後。

  另一方,始作俑者——舒禾正在擺了滿滿下午茶點的長桌前大肆吞食,品嘗得不亦樂乎,渾然不察會議室另一方正有風暴產生。

  「總經理,這一定是有人惡作劇。居然在生日這天觸人霉頭,真是太缺德了!」有人心疼地大喊。

  「這從來沒發生過,是誰送的?」葉大姊立刻整肅現場。

  秘書室的女人們一致搖頭。

  「算了,沒關係。」余韶恩按住額際抽動的青筋,逼自己將那張CD放下。「如果是惡作劇的話,這人確實成功了。」

  「不行,這場慶生會是我籌畫的,現在弄得壽星不開心,我有責任將這個人揪出來。」葉大姊十分堅持。

  「葉姊,大家把禮物集中的時候,我有做標記,只要對照我的筆記本就查得出來。」做事謹慎的麗莎說道。

  「做得好。妳立刻查。」葉大姊發令下去,私下號稱最強團隊的秘書室女人全都動了起來。

  五分鐘後,舒禾捧著一塊大蛋糕,嘴裡還含著玫瑰馬卡龍,垂頭喪氣的杵在余韶恩面前,接受二十九樓眾人的公審。

  「為什麼要送我大悲咒的CD?」余韶恩雙臂盤胸,滿腔怒焰已可燒毀整座一O一大樓。

  舒禾抬了抬無辜的大眼,覷著余韶恩。「因為……」趁說話空檔,嚼嚼嚼。

  余韶恩眉毛一挑,咬牙低斥:「不准再吃!」

  停止嚼食,舒禾吞咽了下,好不容易喘順了氣,呐呐地說:「生日不就是母難日嗎?這樣的節日,應該要莊重嚴肅,心存感激,聆聽大悲咒有助於修身養性……」她掰不下去了。

  「妳真的……超白目!」余韶恩怒目以瞪,俊美的臉龐猙獰如夜叉。

  「總經理,我是真心誠意的。」舒禾企圖用她天生受害者的小白兔長相,說服余韶恩自己是無辜的。

  「妳拿回去自己慢慢聽吧!」余韶恩險些用力失當,捏爆手中那片大悲咒CD。

  「總經理,你別生氣,我真的是一片好意……」舒禾捧著蛋糕追起大步往前走的余韶恩。

  「舒白目妳滾!」余韶恩猛地煞住步伐,邊怒斥邊回過身。

  噗啪!一整坨巧克力蛋糕抹上了他的胸口,華麗麗的毀了一件PRADA西裝。

  在場眾人的抽氣聲此起彼落。

  高大的男人身影結結實實的僵住。

  舒禾小臉泛青,彷彿窒息一般斷斷續續地囁嚅:「總、總經理,你停得太突然,我根本來不及……對、對不起。」

  凍結一般的利眸掃向那張無辜小臉,余韶恩怒極反笑,醇厚迷人的聲嗓好輕好柔地低吟,「妳,舒白目,給我滾得越遠越好,我再也不想見到妳,一秒都不想。」

  舒禾瑟縮了下,垂下哭喪的小臉。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

  同天晚上,換了另一套墨藍色西裝的余韶恩,坐在他最常出沒的異國餐廳。

  燈光朦朧如月暈,前方舞台正演奏著圓滑悅耳的爵士鋼琴,衣香鬢影的優雅氛圍,令人不醉自迷。

  「……妳能相信嗎?那個舒白目居然送我大悲咒CD當生日禮物!她還毀了我一件新的西裝!」余韶恩惱道。

  同桌的名媛女伴卻無動於衷,兀自執動刀叉,享用主廚私房菜,偶爾才淡淡瞟去一眼。

  「她居然還自告奮勇要幫我洗西裝……不是賠我一件,而是要幫我洗乾淨!妳不覺得這個女人很荒謬嗎?老天,我真的懷疑她是從火星來的,怎能白目成這樣!」

  高玉柔停下刀叉,終於揚嗓吐出今晚的第一句話:「說實話,我覺得你更荒謬。」

  余韶恩攢起俊秀的眉宇。「妳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妳也覺得我對她太過分?那是因為妳沒見識過她的本事,只要妳跟她接觸過,肯定也會贊同我——」

  「夠了吧?」刀叉往瓷盤一擱,高玉柔往椅背一靠,覆著精緻妝容的美顏滿布不悅。「你一整個晚上都在談別的女人,不覺得對我太不尊重?」

  余韶恩一怔,隨即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抱歉,因為我太憤怒了。」

  「我看不只。」高玉柔的口吻略染幾絲諷味。「如果只是憤怒,說個兩句也就罷了。可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最近我們約會,你開口閉口就是那個白目小助理,好像她才是你的女朋友。」

  「別開玩笑了,她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女朋友。」余韶恩不可思議的失笑。

  「雖然我們是合則來、不合則散的交往,私下也沒規範彼此只能跟對方來往,但是你也該尊重我的心情。」

  身為婚姻市場的績優股,外加名門世家的光環,即便已有固定的交往對象,但沒人會在結果未定之前,傻得先將自己綁死。

  交往歸交往,私下自然還是有其他互動熟稔的異性友人,只要別玩得太過火,弄得彼此難堪就好。畢竟在還沒步入婚姻前,沒必要將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

  總之,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互相尊重便成,合則聚,不合則散,檯面下各自的曖昧勾扯,只要別搬上檯面,亦不會嚴格限制雙方必須單一。

  這,便是成人世界的遊戲,聰明人才玩得起的愛情遊戲。

  但近來余韶恩的言行實令高玉柔難以忍受。「你大概沒發現,一整晚你的焦點全擺在那個助理身上,開口閉口都是她,連你自己的生日都隻字未提。倘若她真只是一個惹你心情不佳的助理,那也是公事,既然是公事,那就該留在公司,而不是在我們約會時談論。」

  「抱歉,是我抱怨得過火了。」經此提醒,余韶恩才恍然驚;他近來確實耗費了太多心神在那個白目女身上。

  「我倒覺得你不像是在抱怨,而是因為太在意那位助理,才會不斷的提起她。」高玉柔彷彿看穿了什麼,一雙媚眸亦染上諷味。「一個男人是不會因為憤怒,而不斷掛心著那個女人。」

  余韶恩震愕一窒。

  「我想我們之間停一下,暫時別見面也別連絡了。祝你生日快樂。」

  對座的男伴尚未反應過來,高玉柔已伸出纖纖玉手,將準備好的禮物推向他手邊,隨後拎起晚宴小包,翩然起身離席。

  余韶恩被甩了。人生初經驗。

  過往,他與交往的女伴多是和平分手,或者有一方厭了,開誠佈公的告知,雙方達成共識,協定分開,沒有牽扯糾纏,亦無恩怨糾葛。

  可是這一回,他竟然因為一個白目小助理被女伴當面甩了,且竟然還是在生日這晚。

  原有的好心情被一片大悲咒CD弄糟,好好一件簇新的西裝被毀,竟連晚餐約會亦被間接摧毀,女伴因此甩了他走人——老天,他究竟怎麼了?

  都是那個舒白目的錯!初識她便沒好事,自她這個火星人降臨「南曄」二十九樓之後,他的世界便被搞得天翻地覆,天天雞飛狗跳。

  若不是看在辛特助的面子,還有據說舒白目環境有困難的份上,他早就將她踢出「南曄」,在公司門口設立「舒禾不准入內」的禁牌。

  等等,余韶恩,你又不是開設慈善機構,亦非吃齋念佛的,何必為了這點善心,便讓那個白目女摧毀你的世界?

  對!他應該開除她,立刻!

  這個小白,竟然還害他被女伴——前女伴誤會,是因為在乎她,才會不斷將她掛在嘴上,真是恥辱極了!

  實在是憤怒至極,余韶恩黑眸一凜,執起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霍地推椅起身,付帳離開。

  正當他步出餐廳之際,眸光不經意掃過夜晚的街景,赫然一楞。

  那不是舒白目嗎?

  斜對角的斑馬線上,一道纖瘦的身影正踩著輕盈的腳步迅速通過,進到同一街區的異國餐廳。

  這一帶高級餐廳林立,各種異國料理皆在此開闢戰場,鄰近幾座私人停車場及周邊經常可見名車停靠。

  他出現在此並不奇怪,但是那個傳說中環境有困難的舒白目會出現在此,可就古怪極了。

  總不會是辛特助為了幫自己人,便昧著良心對他撒謊?抑或,是某個為錢不擇手段的白目女連自己人都騙?

  余韶恩微瞇起的眸閃燦起冷芒,嘴角緩緩勾起。

  好,甚好。只要被他逮著了她撒謊的證據,他更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開除她!

  敲定揭穿某人謊話的念頭,余韶恩坐進他的積架房車,噙著冷笑將車開至前一條街,緩緩將車停靠到路邊。

  舒白目,這回妳死定了!

  ※※※※

  明亮乾淨的落地窗渲上了光影,走歐風的高貴裝潢與餐桌擺設營造出異國氛圍,穿著華服美鞋的男男女女散坐在各桌,享受著以金錢換得的無微不至服務。

  換下了白日的粉領套裝,舒禾換穿打上紅格子蝴蝶結的白襯衫,下搭黑色圓裙,挑染過的中長髮盤成髮髻,唇上也抹了粉橘色唇膏,純銀的端盤不曾離手,雙腳在各桌之間轉著。

  服務完這桌,還有那桌,簡直是永無止盡。

  秉持著客人至上的鐵則,刁鑽剋扣的領班在旁瞬也不瞬的盯場,服務員沒個消停,不停的送餐、倒水,巡桌確認餐點,接待進場客人,偶爾還得忍受客人無禮的命令。

  這工作必須有著極好的EQ,高強度的忍耐力,僵硬也依然甜美的笑容,面對無禮或無理的要求時,怒氣會自動蒸散的超能力。簡言之,實非常人能為。

  所幸以上條件她樣樣俱全,因此才能搶得這個計時兼差的……苦缺。

  雖說是苦缺,不過時薪不錯,時段又能彈性調配。領班工作時嚴苛,但私下還算好說話,如有困難都會儘量放行,因此對舒禾來說,這份苦缺她還算是樂在其中。

  這個白目女在做什麼?居然下班之後又額外兼差,莫非她不曉得公司有一條員工下班時間不得兼差的規定嗎?

  餐廳外,坐在駕駛座裡的余韶恩,透過降下玻璃的車窗,皺眉睞著餐廳內腳步不曾停過的舒禾。

  見她甜笑盈盈,捧著銀盤的姿勢可說是漂亮滿分,他竟然一個人好氣又好笑的低笑起來。

  想不到她端起盤子來還挺有架式的,顯見她應該極具經驗。是他誤會了,還以為她是來這一區的高檔餐廳消費,原來是來工作的。

  可即便這樣,也不足以證明她當真經濟上有困難。根據他從寶貝小妹那邊得來的資訊,時下的年輕女生,有時經濟不許可,但為了多買幾件名牌,或者填補平日揮霍過度的錢坑,不得不多兼幾份差。

  依照這個白目女的不良紀錄,必須再多觀察才能判定。

  在這個倒楣的生日夜,余韶恩是打定主意跟舒禾耗上了。他大掌從口袋裡抽出煙盒,點上一根煙,碎髮下的黑眸直勾勾盯著餐廳方向。

  他是為了拆穿這個白目女的謊言,才會在這裡守株待兔,絕對不是如高玉柔所說,是因為心中在意她。

  絕對不是!

  ※※※※

  腕上的機械表顯示此時已近深夜,余韶恩挑眉揚眸,看著已熄燈拉下鐵門的餐廳,一道纖細的人影緩緩自後門繞出,身上又換回了來時的粉領套裝。

  腦後的髮髻鬆放而下,垂散在疲倦的小臉兩旁,她捏捏肩膀,又搥搥白皙的纖臂,攏緊了手提包,快速穿越斑馬線。

  這麼晚了,她應該是準備返家吧?余韶恩想著,不免有些氣惱。跟監整晚竟然一無所獲,他肯定是哪根神經接錯,竟然在生日夜將美好時光浪費在她身上。

  余韶恩兩眼往上一翻,狠狠瞪了車頂數秒,吐出堵在胸口的躁煩悶氣,隨後啟動引擎準備離開。

  深具英式古典氣息的墨綠色積架房車平緩的駛過街道,越過了走在人行道上的那抹纖細人影,他胸口一陣古怪騷動,不由自主地放慢車速,分神瞄向後視鏡。

  幾乎是拖著腳步前進的舒禾,她微微低垂著臉,一手按在腹上,瞧那副模樣,該是餓了。

  餐廳沒供員工餐點嗎?余韶恩眉心微擰,竟然思索起別人家餐廳員工的福利問題。

  慢著,說不準她是跟時下一昧追求紙片身材的女人一樣,為了瘦身而刻意饑餓減肥,他何必這麼善良,還替她擔心。

  心中的惡魔雖然拚命詆毀舒禾,余韶恩踩著油門的那條腿卻放輕了,讓車子保持緩慢滑行的速度,一路跟著她。

  都已經接近深夜十二點,她不回家,打算上哪兒?明早還要上班,她總不可能還在深夜兼差吧?

  積架房車隨著舒禾的身影,停靠在一間連鎖超商外的街道。余韶恩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狐疑的眸光透過擋風玻璃,看進燈光熾亮的超商。

  舒禾靠在櫃檯邊與超商員工有說有笑,看他們熟絡的模樣,應是交情不錯的朋友,然後差不多在十二點五分左右,她站在食品區開始掃貨。

  離開超商時,舒禾的手提包裡已經塞了幾個微波便當,還有兩三個御飯團,手裡也捏了一個。她一臉滿足的低頭咬食,另一手還握著紙盒裝的牛乳。

  「免錢的,超讚!」嚼嚼嚼。

  她坐在超商外的空位上,連續嗑了兩個御飯團,喝完了那瓶牛奶,才心滿意足的起身返家。

  這些過程,余韶恩全看進眼底。

  她走了大老遠的路,就為了來這間超商買東西?這怎麼可能?便利超商各個街口轉角都有,她何必非來這間消費不可?

  倘若說是為了找朋友,可方才見她不過是跟店員打聲招呼,聊了兩句便拎著食物出來,也不像是為友而來……其中定有什麼古怪。

  望著舒禾站直身子,邊伸懶腰邊綻露一個充滿元氣的笑靨,他眸光微凜,心神異常專注,投入了連自己都不曾發覺的過度關心。

  ※※※※

  翌日,早上進辦公室前,余韶恩光可鑑人的手工皮鞋略略停滯,佯裝不經意的掃向位在最角落,先前總被他視若無物的某個女人。

  只見她一襲常見的杏色雪紡襯衫與黑色長褲,小臉帶著疲意的貓著背,窩在座位裡享用微波過的超商食品。

  他應該直接進辦公室,應該一如往常地,輕蔑不悅的別開眼,然後走開……

  「總經理,你……有事嗎?」舒禾嘴裡剛含了一口咖哩飯,一抬頭便撞見一堵偉岸的男性身軀,心下一驚,險些噎著。

  余韶恩恍然回神,赫覺自己竟然在失神間來到舒禾的座位前,她縮在位子裡,甚是無辜又困惑的仰瞅他。

  眸光對上那雙晶亮的眸,他胸口莫名一窒,腦海竟浮現昨夜她坐在超商外頭,吃飽喝足後心滿意足的那抹笑靨。

  「現在是上班時間,沒人教過妳要在上班前吃完早餐嗎?」驚覺自己的失魂,余韶恩佯裝微慍的斥責。

  Shit!這種感覺不曾有過,實在太反常,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莫非是因為高玉柔昨晚那些話,才會出現這些異狀?

  「總經理,對不起,我今天早上趕著進公司打卡,所以……」挨了罵,舒禾只好默默吞忍,頹喪的垂著頭,將吃剩一半的咖哩飯往抽屜裡塞。

  瞥見那張小臉佈滿委屈,余韶恩胸腔驀然一個抽動,這一瞬竟然……對她感到有些內疚。

  他抿緊了唇線,又惡聲惡氣的低斥:「妳有沒有衛生觀念?抽屜是用來放辦公文件跟文具的,食物就這樣塞進去,髒死了!算我服了妳,趕快吃一吃,下次記得在上班前吃完。」

  黯淡的小臉霎時綻亮,舒禾揚開討好的甜笑。「謝謝總經理。」她喜孜孜的拉開抽屜,重新捧起那盒咖哩飯,狼吞虎嚥的含食。

  「吃慢一點,當心噎死。」

  見她不顧形象,一副極怕他又開口訓話似的,一勺又一勺的送進嘴裡,余韶恩竟然有些於心不忍,忍不住假借冷嘲的方式提醒她。

  舒禾塞了滿嘴,開不了口,鼓著雙頰無所謂的笑了笑,隨即繼續埋首猛吞。

  薄唇一撇,余韶恩回身之際,極好的眼力掃過盒上的保存期限,看清了那是昨天的過期品,瞬時一怔。

  那是昨晚她從超商掃回家的過期食品?雖然才過期一天,可她不怕吃壞肚子嗎?

  慢著,原來昨晚她之所以繞那麼遠的路,之所以特意上那間與店員有交情的超商,不是為了購物,而是為了拿取這些過期食品?

  換句話說,昨晚她在超商外吃的那些食物,極可能也是過期品……為何昨晚她還能笑得那樣燦爛開心?

  換作是他,若是真的情非得已,非得吃下過期食品,恐怕會一臉嫌惡又擔憂的草草吞下,哪像她,一臉笑著享受,彷彿是什麼人間美味似的。

  心情遭受莫名且莫大的衝擊,以至於余韶恩整個早上都無心工作。

  午休時間,由於今天沒商業約會,他留在辦公室用餐。秘書替他訂了日式便當,黑色的雙層大餐盒,裡頭擺著精緻的握壽司與炸蝦天婦羅,擺成散花狀的生魚片,養生的蒸紫地瓜……他只略略掃了精緻豐盛的菜色一眼,便擱在手邊沒動。

  他一整個早上心浮氣躁,連自己都找不出原因,這會兒連食慾都沒了。

  余韶恩揉了揉眉心,起身步至窗邊,本想放空鬆懈一下,偏偏某人身上好似裝了什麼吸引器,就是能讓他的視線準確地捕捉到。

  那個白目女在吃飯,一樣窩在她角落的座位上,而且忙得很,一手執著叉子捲著義大利麵,一手正捏著針線,不知縫補些什麼。

  他微微瞇眸,只猶豫了兩秒鐘時間便邁步走出辦公室,雙手扠放腰間悄然走至某個很忙的女人面前。

  他瞄了一眼盒子,發現她的午餐仍是過期的微波食品。

  她不會真打算將那些過期食品當成三餐吞下肚吧?

  舒禾隨手捲了一口麵便往嘴裡送,隨後忙著替手裡那件……寵物服縫上珠飾與亮片,渾然不覺掌管她生死的大魔王已逼近眼前。

  「妳真的很忙嘛。」醇朗的聲嗓低低響起。

  「還好啦!就是要懂得利用時間咩……」呃。舒禾喉音倏頓,僵著頸子抬起表情多變的小臉。

  某人那張俊顏正端著笑,眸光冷冷的斜睞著她,雙手扠放在精瘦的腰間,看上去便是一副準備找人算帳的架式。

  舒禾抖瑟瑟,眨眼瞬間便將手裡的寵物服塞到身後,眼彎彎的擠出假笑。

  「總經理,你怎麼有空過來?」

  大魔王今天不太對勁欸,平時當她是面牆的視若無睹,今日一早便管她早餐幾時吃,現在午休時間又跑來「關照」她,難不成是機車功力大發威?

  「妳剛才縫的那個是什麼?」余韶恩挑眉。

  「呃……是給我家狗狗穿的衣服。」她答得心虛外加氣虛。

  「妳有養狗?連自己都快養不起,還有閒錢養狗?」某人好看的濃眉挑得更高,懸在嘴角的那抹笑越見嘲諷。

  「嗯……其實是我朋友的狗。」她默默在心中打他的小人頭。

  「不是在兼差賺錢?」余韶恩有所暗示的斜睨她。

  舒禾渾身起了個激靈,總有種……被他看穿了什麼的感覺。

  「呵呵呵,怎麼可能,公司有規定不能私下兼差,以免影響工作效能,我怎麼可能白目到將兼差帶到公司來做。」可人要白目點,日子才好過,所以不能怪她呀。

  富人愛給白眼,窮人便要懂得活得白目,日子方能過得舒心暢快。這是舒禾一直以來奉為圭臬,身體力行的人生哲學。

  原來她也曉得公司有這條規定。余韶恩不以為然的冷哼。

  「總經理是要找辛特助嗎?」舒禾就怕謊言被拆穿,急巴巴的轉移話題。

  「嗯。」經她一問,余韶恩不自在的別開眼。

  「可是辛特助外出用餐了。總經理有什麼事要交代嗎?」有屁快放!放完就滾回辦公室蹺你的二郎腿吧!

  余韶恩若有所思的瞟了她一眼。「既然他不在,那妳跟我進來。」

  望著某人兀自往回走的高大背影,舒禾扁了扁嘴,偷偷握緊粉拳,露出咬人的表情,隨後才不情不願的起身尾隨。

  「總經理要交代我做什麼?」甫踏入辦公室,她的目光隨即被桌上的高檔日式便當吸引。

  哇,鋪了厚厚一層鮭魚卵的壽司,生魚片握壽司……嗚啊啊,這個便當到底價值多少?是出自日式料理名店,肯定「貴森森」吧?

  某人眼露垂涎之色,滿心只覬覦著那兩大層餐盒,沒察覺余韶恩正將她的饞樣盡收眼底。

  「看到那堆資料沒?亂七八糟的,妳整理好再出去。」余韶恩隨手一指,硬要使派她做事。

  耶?這種小事需要辛特助來做?他剛剛直接要她做不就成了,反正他最懂得怎麼凌虐她,何須先找辛特助?怪怪。

  於是舒禾一邊整理起桌上的文件,無辜的大眼有一下沒一下地瞅向餐盒。

  啊,他夾了一塊鮪魚生魚片,看起來好美味喔!

  余韶恩忽而皺眉,不悅地挑剔起筷子上的生魚片,冷斥:「不新鮮。」隨後又將那片扔回餐盒。

  對她來說,只要沒餿就叫新鮮啊!舒禾眼饞的死盯著那塊生魚片不放。

  余韶恩好似旁若無人的兀自挑剔著,「明明已經交代過,我不愛吃生冷的食物,偏偏又幫我訂這種便當。」說著,又將夾起的握壽司扔回原位。

  舒禾的口水已經流了滿地,壯著膽子低問:「總經理,你想吃什麼?不然我幫你重訂。」

  「我已經有便當,何必重訂。」余韶恩冷回應。

  「你不是不喜歡吃生冷的食物嗎?那就別勉強自己,要是吃壞了肚子,反而賠更大。」她已能聽見小舒禾正在心中滿地打滾,大喊著:拜託,給我吧!

  「那這個便當怎麼辦?」余韶恩瞟向她。

  「交給我處理就可以了。」舒禾極其正經的說,一臉任重道遠的慎重。

  「嗯,那就交給妳。」余韶恩故作嫌惡的將便當推開。

  「總經理想吃什麼?我幫您重訂!」舒禾喜孜孜的抱起那兩大層餐盒,高興得眼眶泛淚。高級的生魚片、鮭魚卵、烤鰻魚,她居然能吃到這麼棒的東西,真的太感動了!

  「妳轉告辛特助,讓他回公司的路上幫我帶份三明治。」余韶恩一副嫌煩的輕揮大手,示意她已可告退。

  「沒問題!」舒禾小臉閃亮如散發光芒的水晶,像抱著寶貝似的抱緊了餐盒,蹦蹦跳跳的轉身離開。

  纖細人影剛轉過身,余韶恩面上的嫌惡之色便退去,緊抿的嘴角隨之上挑,黑眸緊盯著那抹飛奔回座位,一臉感動萬分的人兒。

  他始終沒察覺,他的眼底,他的笑裡,全是不自知的溫柔……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2 PM


第四章

  「如果總經理沒其他的事要交代,那我先出去了。」做完了例行報告,辛光祐準備退離辦公室。

  「等等。」始終支頤沉思的余韶恩忽而揚嗓。

  已經握上門把的辛光祐不解地轉過身。「總經理還有事?」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舒禾環境上有困難,我那時沒多問,現在想想,好像不太對。」余韶恩裝出準備找人開刀的模樣,好讓辛光祐為他解惑。

  「總經理認為我說謊?」辛光祐也不意外,畢竟上司看舒禾不順眼已是二十九樓全體有感的事實。

  「我只是覺得不該這麼草率,只聽信下屬的片面之詞,應該深入了解過後,再謹慎的做出決定。」余韶恩盡責的扮演起機車上司。

  完全信了他演技的辛光祐滿臉無奈的說,「我以為總經理對舒禾的事不想過問太多,所以才沒向你說明清楚。」

  「那麼現在你剛好可以一次說明清楚。」余韶恩露出等著逮人毛病的微笑。

  「舒禾的父親是計程車司機,媽媽是家庭主婦,原本家境還算過得去,不過舒禾的父親因為誤信友人的話,將積蓄全拿去與人合夥投資壯陽藥,結果合夥人跑了,只留下一堆藥。」

  原來她會賣起壯陽藥,是因為父親一屁股的爛債。余韶恩心思微凜,回想起兩人初見的荒唐可笑過程,竟然笑不出來。

  「舒禾的父親不只賠光了積蓄,還倒了一堆親戚朋友的會,只好先賣掉計程車周轉。可是沒了車,舒禾的父親就沒法謀生,所以他們目前的生活都是靠舒禾一個人支撐,可以說是很拮据。再加上舒禾還得幫忙還債,所以她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辛光祐簡潔扼要的解釋前後因果。「如果總經理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另外抽空詢問舒禾,再比對我的說法,就可以清楚我說的是否屬實。」

  「不必了,這麼像鄉土劇的劇情,我想你一時半刻也掰不出來。」余韶恩聽後心情複雜,只能偽裝不耐的揮揮手,表示自己相信這番說辭。

  「那總經理還會想開除舒禾嗎?」辛光祐憂心的看著他。老實說,他是真的挺擔心這個為了賺錢,什麼都可以不顧的表妹。

  「放心,我沒這麼殘忍。只要她工作上的表現都符合標準,沒出什麼亂子,我還是當做善事,勉為其難的容忍她。」余韶恩盡可能的演出忍耐的神情。

  實際上,他內心深受震撼。他沒想過舒白目這個錢奴,原來背後有著沉重的故事。

  莫怪乎她極盡能事的省錢,連過期食品都能吃得那樣開心,不怕丟臉的推銷壯陽藥,為了保住這份工作,不惜向他跪坐道歉。

  心情如鉛塊一樣沉重,余韶恩皺著眉,兀自生起悶氣的低咒一聲,起身步至窗邊,撥開一格百葉窗,望向窩在角落處,極不起眼的舒禾。

  她專心的望著電腦,雙手在鍵盤上飛快起落,似乎還一邊哼著歌,小腦袋瓜時不時的左右輕晃。

  為什麼?生活那樣困頓,肩上背負著那樣沉重的家庭負擔,她為什麼還能露出那樣開朗燦爛的笑容?

  舒禾驀地打了個噴嚏,她縮了縮肩膀,抓起小外套穿上,正想伸個懶腰時,目光不期然與一雙深邃的眸光對撞。

  她怔楞住,心韻怦然,好幾秒的時間,目光就這麼與辦公室裡的男人糾纏。

  直到辛光祐喊了她一聲,她才有絲心虛的別開眼,極力捺下胸中的悸動,強迫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

  甫結束一場災難似的冗長會議,眾人魚貫而出,余韶恩邊邁著步,邊轉身吩咐著走在一旁的辛特助,交代完畢,才獨自一人進到盥洗室。

  洗淨雙手步出男用盥洗室時,余韶恩瞥見一抹近來讓他莫名記掛的身影,她蹲在女用盥洗室門口外,拿著一隻低跟鞋碎碎念。

  「討厭!都已經買了兩個月,為什麼還是會磨腳?三百九,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別再苦毒我的腳。」

  咒罵了鞋子一陣,舒禾低垂的視線忽然迎進一雙時尚有型、皮質絕佳的男用皮鞋,對照她手中那雙人工假皮,又會磨腳的三百九,真是極大的對比。

  心裡哀哀嘆了口氣,她抬眸,原以為是公司裡哪位騷包的男職員,結果這一瞅,赫然對上那張俊美的臉龐,心口不期然地震搖了下。

  「總經理?」她詫異地瞠大水眸。看見她,他不是應該閃得遠遠的?

  「我還以為是哪個職員身體不舒服,原來是妳。」余韶恩故作冷淡的撒謊。

  聞言,舒禾卻是納悶的低下頭,覷了覷身上的衣著。她上班的衣著總共也才三套輪穿,他怎可能不認得?

  嗯,大概是他根本沒正眼瞧過她,連她老是穿那幾件衣服也認不得。

  「謝謝總經理的關心,我沒事。」她又抬起秀臉甜笑。

  胸口一陣緊縮,余韶恩竟有些狼狽的別開了目光,忽覺心跳頻率異常快速。更可怕的是,這種感覺他不曾在哪個女人面前有過,為何偏偏是她?

  「我有關心妳嗎?早知道是妳,我就不會靠過來。」他譏諷的說,眸光順勢往她腳邊瞟去,瞥見她白嫩的腳後跟被磨出一道近三公分長的傷口。

  舒禾努了努小嘴。就知道機車男沒這麼慈悲為懷,她還是少自討沒趣。

  低下頭,將低跟娃娃鞋重新套回腳上,她忍著痛站起身,正欲轉身離開,纖臂突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扣住。

  她詫異的別過秀顏,卻見余韶恩眉心深攢,俊顏不悅,是他一貫標準的開罵表情。

  不會吧?連上個廁所也要挨罵?他究竟看她多不爽?

  「妳的腳不是受傷了?」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指著她的腳追問。

  「喔,那個沒事啦。」她訝然之餘,連忙扭扭剛套回鞋子的那一腳。

  「都磨得破皮流血,這樣還說沒事?」

  耶?他的眼力真好,才瞅上一眼便看得那麼清楚。舒禾甚感驚奇的暗想。

  「因為是新鞋子嘛,新鞋總是容易磨腳,再多穿幾次就不會了。」

  「妳就不能拿個OK繃貼起來,非要這樣繼續磨?」這個舒白目平時歪理一堆,奸巧能掰,為什麼身上有傷,反而不懂得照顧自己!

  「我皮很硬,沒事啦。」舒禾敷衍的打哈哈。

  「再說,妳那雙鞋都已經穿了兩個月,還算什麼新鞋?再怎麼穿也沒用,不如直扔了吧。」余韶恩嫌惡的瞟她腳上一眼。

  舒禾驚怔。

  他、他認不得她身上穿的衣服,卻知道她這雙鞋已經穿了兩個月,這實在太匪夷所思,太沒邏輯可言。

  「對我來說,鞋子沒超過一年都叫做新鞋。而且這雙可是花了我三百九,怎麼可能說扔就扔。」她乾笑兩聲,心裡偷偷鄙視他。

  哼,他說這種話,簡直像晉惠帝對窮人說出「何不食肉糜」。天怒人怨啊,奢侈無道的富二代!

  「難不成妳打算這樣一直穿著?」余韶恩沒好氣的瞪她。

  「當然不是。」舒禾一臉莫名其妙。「我回家就脫掉了,怎麼可能一直穿著。」

  廢話!他又不是白癡,當然曉得她回家就脫下,這個白目女怎會聽不懂他的意思!

  「我要趕快回去工作了,我跟總經理可不一樣,要是離開位置太久,等下又要被罵。」舒禾想走,可某人的手卻依然緊緊扣在她肘上。

  察覺她的眸光古怪地瞅著自己,余韶恩醒過神,這才僵冷著俊顏將手拿開,收進西裝褲口袋。

  「那我回去工作囉?」舒禾小心翼翼地瞅了大魔王一眼,唯恐他龍心不悅,又對她發飆責罵。

  「去啊,又沒人攔著妳。」余韶恩不耐地別開視線。

  舒禾一瞬無語。明明剛才是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啊……這傢伙最近好像怪怪的,好像對她格外關注,該不會是想抓她小辮子,好將她踢出「南曄」吧?

  「妳是不是在偷瞪我?」余韶恩利眸微凜,冷冷地問。

  「我、我沒有!」嗚啊啊,「塊陶」!

  舒禾急急忙忙奔離現場,卻在長廊的中段時,痛得停下腳步,改成一拐一拐的鴨子走路法。

  余韶恩佇立在原地,將她咬唇忍痛的模樣、古怪好笑的走路姿勢,靜靜的盡收眼底,爾後若有所思的抿緊了薄唇。

  ※※※※

  「這雙鞋子要給我?」臨下班前,辛光祐突被召進總經理辦公室,隨後手中便多了一盒名牌女鞋。

  「我妹買錯尺寸,讓我有空幫她拿去退換,結果我忘了,已經過了退換的時間,一直忘在辦公室,你幫我處理掉。」余韶恩淡淡說道,表情窺不出半絲異狀。

  「好的。」辛光祐雖然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說什麼,自然就收下。

  「你今天辛苦了,下週一見。」余韶恩起身,肘上勾著西裝外套,拍拍辛光祐的肩膀便準備下班。

  「總經理也辛苦了。」辛光祐忙不迭的回敬。

  目送余韶恩的身影走遠後,他才檢視起盒裡的女鞋,是英國一個知名的牌子,柔軟的小羊皮,製成了優雅實穿且百搭的芭蕾舞鞋。

  但,鞋子的尺寸這麼小,他就算拿回去,自家母親也穿不下,再說款式也太年輕……

  「這是要給我的?!」五分鐘後,尚留在辦公室未離開的舒禾,水眸亮晶晶的瞠得又圓又大,如獲至寶的抱著那盒美鞋。

  這個牌子的鞋,對目前的她而言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而且還是百搭好配的杏粉色,她最喜歡的顏色呢!

  「聽說本來是總經理的妹妹的,反正總經理要我處理掉,我想妳正好缺鞋,而且正好是妳的尺寸,乾脆就給妳吧。」辛光祐瞟了一眼她腳上那雙鞋,不禁皺眉責道,「這雙鞋不是讓妳腳跟都磨破皮了,還捨不得丟啊?」

  「這鞋是為了來南曄上班,你要我好好整理門面,我才特地花錢買的,怎麼可能就這樣扔了。」

  「之後就穿這雙吧。」辛光祐拍拍她的頭。「我先下班了,記得關燈。」

  「謝謝表哥。」舒禾朝著他的背影喜不自勝地大喊。

  適逢週五,一到下班時段,大魔王前腳剛走,秘書室的女人們後腳便爭先離開,此際偌大的二十九樓辦公室,只剩下她一人。

  她開心的踢掉腳上那雙三百九,立馬拿出鞋盒裡的嶄新美鞋,小心翼翼的穿上。

  「好美噢!」她目光癡然的凝瞅著腳上的芭蕾舞鞋,雙手撐著粉頰,揚著燦笑的小嘴,不住地發出讚嘆聲。

  尺寸完全符合,皮質好柔軟,新鞋子的味道真好聞!

  她興奮難抑的站起身,先在原地繞了個圈,然後對著玻璃窗中的倒影,裝模作樣地擺起各種姿勢,然後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的呵呵嬌笑。

  驀地,一道挺拔的高大身影映在玻璃窗上,她一楞,白淨的小臉霎時染成玫瑰色澤,心口也隨之劇烈震跳。

  「總、總經理?你不是已經下班了嗎?」她心虛的立正站好,交放在身前的纖手絞成麻花捲。

  「我忘了拿東西。」余韶恩一派冷淡凜然的撒謊。

  「噢。」她僵在原地,粉頰滿布瑰紅。

  可惡,這個白目女是在臉紅嗎?他還以為她臉皮堪比水泥牆,厚不透風,想不到她竟然還懂得害羞臉紅……而且這副小女人的模樣,在他看來竟然覺得……好可愛。

  胸口的鼓噪又烈又響,余韶恩喉頭一陣緊縮,故意睞向她拚命往後縮的雙腳,假意不經心的問,「那雙鞋怎麼會在妳那兒?」

  完蛋!大魔王該不會想討回去吧?舒禾戰戰兢兢的回道,「是辛特助給我的。」求求你,不要將它奪走,嗚嗚嗚。

  「妳知道那雙鞋是我給辛特助的?」他知道這樣很幼稚,可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想確認她是否知情,這雙鞋等同於是他間接贈予她。

  「……知道。」果然是來討回去的!舒禾內心狀態顯示:已哭。

  「算妳走運,剛好合妳的腳。」余韶恩嘲諷的說。

  她驚詫:「所以……你沒有要把這雙鞋要回去?」

  「本來就要扔掉的東西,我何必又要回來?」他不悅地瞪她一眼。

  「耶,謝謝總經理!」舒禾歡呼一聲,忐忑的情緒霎時鬆放下來,忍不住得意忘形的跳到余韶恩面前,眨著無辜大眼,漾開甜笑,十足諂媚的感謝。

  余韶恩卻無動於衷,只是垂掩著他那雙性感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瞅得她漸漸感到不自在。

  大魔王究竟怎麼了?最近老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她,就彷彿……彷彿兩人之間有什麼曖昧似的。

  這怎麼可能!大魔王沒想方設法將她踢走,就該雙掌合十喊聲阿門,能有什麼曖昧呀!

  甜燦的笑靨逐漸轉變為尷尬苦笑,舒禾忽然一陣心慌,連忙垂下眸光,主動切斷兩人之間的凝視。「已經很晚了,總經理晚上不用約會嗎?」

  「我現在單身。」余韶恩這句來得突兀且突然,徹底震傻了她。

  忽覺他的眸光異常濃烈,她慌得更厲害,先是傻笑兩聲,隨後語無倫次地掩飾尷尬,「呃……怎麼會這樣?噢,我知道了,一定是總經理太搶手,有太多美女可以選,所以把女朋友甩了,對不對?總經理,要小心喔,如果年輕太愛玩,老了就會很辛苦。」

  「是我被甩了,還是在生日那天晚上。」瞥見她兩頰暈染漸深的瑰紅,余韶恩不著痕跡的勾起嘴角。

  原來,舒白目也會臉紅,也會尷尬。原本他還以為她真是火星來的,一般女人該有的正常反應她都沒有,沒想到只是先前他沒挖掘罷了。

  「嗄?!怎麼會這樣?」舒禾小臉泛苦,安慰人她並不在行,尤其對象又是他……他這樣的男人也會被甩?那個女人怎麼捨得啊!

  「是我的錯,我沒發現我已經在無意間變得更在意另外一個女人,還很白目的不斷在女友面前提起那個女人,所以她就發狠將我甩了。」

  真的……超白目的。舒禾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呵呵,其實啊,人生就是這樣嘛,有的時候就是要活得白目一點,才會比較自在,太在乎面子啊、自尊啊什麼的,反而只會讓自己活得很痛苦。」實在擠不出任何化解尷尬的話,她只好搬出自己那一套白目人生哲學。

  余韶恩微微瞇眸地笑了。「原來妳不是真的那麼白目,是為了讓自己活得好一點,才老是裝白目。」

  舒禾乾笑:「沒有哇,我是真的這麼白目,認識我的人都這樣說。」若是讓大魔王將她看穿,往後她還有得混嗎?還是裝死先。

  「是嗎?」余韶恩很是質疑的挑起眉。

  「啊,時間不早了,我還要趕著回家煮飯,總經理不走嗎?」嘿,看她使出大絕招——轉移話題!

  「妳會煮飯?」某張俊臉上的好看濃眉霎時挑得更高。

  「當然會。」小臉亮起滿滿的自信。

  「那妳為什麼老是吃那些超商食品?」何不乾脆自己帶便當,反正公司也提供了微波爐與蒸飯器,樣樣齊全。

  「因為我很忙啊,哪有時間自己煮。」她努努小嘴。賺錢都嫌沒時間了,哪有空煮飯作菜。

  「那妳現在趕著回家煮飯,是為了誰?」他逮著她的語病,嘴角揚起一抹莞爾的笑。

  「呃……」慘慘慘,謊言當場被戳破,她會被大魔王格殺嗎?趕緊再瞎掰,「今天不一樣,我要煮飯給我男朋友吃。」

  余韶恩一震,火熱的胸口似被一盆冰水澆淋,所有的騷動瞬間被凍結。

  「妳有……男朋友?」Shit!為什麼沒人告訴他,舒白目居然有男朋友!

  「很奇怪嗎?嘿嘿,也對,像總經理這種搶手貨,一定沒辦法想像有哪個男人會喜歡我。」她直接將他的錯愕當成眨意,也沒生氣,依然笑吟吟的。

  聞言,余韶恩全身僵硬如鐵石,突兀而倉卒的轉開身,邁開步伐走向電梯。

  「總經理,你不是忘了拿東西嗎?總經理?」舒禾歪著小腦袋,納悶地目送那抹拔長的人影消失在電梯裡。

  真奇怪,他的表情怎會變這麼多?就像吞了一記悶雷似的。難道她有男朋友的這個謊話打擊到他的男性自尊?畢竟他不久前才被女人甩了。

  寬敞的辦公室靜悄悄,只聽得見空調的送風聲,一股難以言喻的淡淡落寞忽而湧上心頭,這是她從沒有過的感受。

  她低下頭,垂睨著腳上那雙美麗夢幻的芭蕾舞鞋,忍不住揚起嘴角,心口聚起暖暖的熱潮。

  倘若自戀一點,白目一點的想,這雙鞋是機車男送她的耶……

  舒禾垂掩的眼睫笑得彎彎,胸口有那麼一點甜,站在原地繞了個圈,有幾秒的時間幻想著自己正與余韶恩共舞。

  ※※※※

  這夜,余韶恩煩躁得幾欲陷入瘋狂。

  就在他發覺自己的心已被舒白目佔據之際,這個女人才告訴他,她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一整夜,他枕著雙臂,黑眸直瞪著天花板雕琢的石膏,兀自生著悶氣,卻又無處可發。

  最令他感到憤慨的是,有哪個男人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吃苦?將超商的過期食品充當三餐果腹,穿著會磨腳的便宜鞋子,連短短的午休時間都不得閒,必須兼作手工賺錢。

  每當他閉上發灼的眼,試圖逼自己入睡,腦海卻不聽使喚,不斷浮現那一晚舒禾心滿意足的笑靨。

  可惡!

  King size大床上的健碩男體倏然翻身而起,大掌抄過手機,撥下一組熟悉的號碼。

  「總經理?」城市的另一端,安穩入睡的辛光祐被迫在半夜三點半接聽手機。

  「抱歉,這個時間吵醒你。」余韶恩簡潔有力的說,絲毫不拖沓,「我有一點急事,需要有人立刻幫我解答。」

  一聽是急事,辛光祐力振精神。「總經理請說。」

  余韶恩一派嚴肅凜然地說道:「辛特助知道舒禾有男朋友這件事嗎?」

  「……」,這算哪門子的急事?「總經理,你怎麼會問起舒禾的事?她又做了什麼事惹總經理生氣?」

  「你只要幫我解開這個疑惑,其餘的不必多問。」余韶恩的態度異常強硬。

  「據我所知,舒禾沒有男朋友。」他那個錢奴表妹,怎可能會將時間浪費在談情說愛上,別傻了。

  「你確定?」余韶恩微瞇起眼,口吻急切又質疑。

  「非常確定。」辛光祐答得斬釘截鐵。

  「你可以向我保證,你的訊息是百分百正確?」

  「當然。」雖然不明白這種事有何好保證,但為免惹毛上司,與自己的錢途過不去,辛光祐仍是義正詞嚴的回應。

  「很好。沒事了,祝你有個好夢。」有別於方才的嚴肅冷峻,這會兒余韶恩的語調明顯愉悅輕快,還有閒情逸致祝福辛光祐。

  那一端聽著嘟嘟聲的辛光祐呆住,執著手機的手僵了許久。

  總經理幾時會說這種話了?這一點也不像他……

  很好,極好,甚好。原來舒白目是對他說謊。

  余韶恩在惱怒之餘,陰鬱了整夜的壞心情得獲光明,豁然開朗,眼前的一景一物也變得可愛起來。

  「既然敢對我說謊,害我整晚失眠,舒白目,我們這筆帳還有得算!」

  余韶恩緊繃的每一塊肌肉總算能夠鬆懈舒緩,他枕著雙臂,嘴角上挑,望著天花板的黑眸炯炯明耀,心中開始盤算起某些事。

  某一些,能讓他心情更好的事。

  ※※※※

  「現在?!」週六的早晨,舒禾正坐在客廳裡折紙蓮花,卻意外接獲大魔王的來電指令。

  「沒錯,就是現在。」余韶恩的聲嗓愉悅,態度是一貫的強悍。

  「總經理,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你不是說過,你……那方面的功能正常無礙,不需要吃壯陽藥?為什麼忽然要找我買?」舒禾心驚驚,不禁揣測起,莫非他是失戀打擊過大,以至於影響身心健康?

  「妳剛才沒聽清楚嗎?不是我要吃。」余韶恩加重語氣強調。「是我認識的人需要,我代為購買。」

  「可是總經理你自家就是大藥廠,怎麼會想跟我……」

  「廢話少說,妳到底賣不賣?」

  「賣!當然賣!」哎呀,甭管是誰要吃的,她只負責交貨收錢就對啦!

  彼端的余韶恩彎起嘴角,笑得很心機。「那好,我給妳地址,妳立刻過來。」

  「沒問題!」舒禾爽快應允。

  於是乎,半個鐘頭後,她拎著六大瓶「超完美猛夫」中藥,依照余韶恩給的地址,抵達一棟高級豪廈。

  看著大廳裡挑高的寬敞空間,門外庭園裡的噴水池,舒禾只覺自己彷彿是誤闖異世界的愛麗絲,驚豔詫異的目光不曾停過。

  「動作真慢。」金色電梯門一開,余韶恩頎長的身影朝她走來。

  她目光一轉,赫然怔住。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余韶恩西裝以外的裝扮,一襲墨水藍的針織衫,刷色的小直筒牛仔褲,腳踩著駝色休閒鞋,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伸展台上的男模,與平日冷肅的菁英氣息相差極大。

  胸口的跳動悄悄加劇,她急忙垂下眼睫,偷偷深呼吸,將那些不該有的雜緒掃除。

  「抱歉,因為我對這一帶不熟,來的時候找了一下路。」舒禾揚著甜笑抬起小臉,將手裡裝成袋的中藥遞過去。

  余韶恩冷冷瞅了一眼,又挪回她臉上的燦笑。「妳幹什麼?」

  舒禾一臉古怪,「交貨啊。」不然咧?

  「在這裡?」他皺眉。

  「難不成總經理要請我到你家喝咖啡?哈哈,我是無所謂啦。」她戲謔的鬧他兩句。大魔王巴不得她滾得越遠越好,怎麼可能嘛。

  「話是妳自己說的。」余韶恩愉快的彎唇,忽而圈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金色電梯。

  舒禾驚呆。「你……你跟我開玩笑的吧?」她一等小小助理,哪有這麼大的面子進到總經理的家,被招待喝咖啡!

  「妳大老遠跑來,我請妳喝杯咖啡也無可厚非。」余韶恩笑笑睞她一眼。

  「可是……」舒禾欲言又止,一垂眸,忽又瞥見自己被他圈住的纖腕,心潮霎時大亂。

  這一遲疑,電梯已抵達最高樓層,余韶恩似乎對她尷尬的凝瞅毫無所覺,兀自拉著她的手進到他的私密領域。

  原先他是與家人同住,主要是因為放心不下患有心臟疾病的小妹,如今小妹身邊已經有另一個男人照料,且也搬離家中,他順勢也遷出來,在這裡打造單身漢的金窩。

  「總經理,你家好漂亮。」一進玄關,舒禾便被屋內極具品味的裝潢設計,以及配色高雅的家俱吸引住,小嘴不禁發出讚嘆。

  哇,客廳裡還擺了一架白色的平台鋼琴,好美……就不曉得他會否彈奏,還是純粹裝飾?

  「是嗎?習慣了,倒是沒什麼感覺。」余韶恩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的表情,內心卻忍不住重重一嘆。

  他始終想不透,自己的目光是在何時離不開她,腦海、心底又是幾時被她全面佔領。

  然而有件事,他卻非常清楚。

  他沒辦法不去關心她,更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繞著她打轉,他想多靠近她一點,想了解她多一點。

  或者,不只是多一點,而是希望能了解全部的她。

  「咖啡還是茶?」余韶恩面無表情,眸光卻宛若兩簇烈焰,明明室內溫度涼爽恰人,卻令她感到渾身躁熱。

  「謝謝總經理,不過我還趕著回家,所以不了。」穩住失序的心跳,舒禾急巴巴地將中藥擱在玻璃長桌上,一副趕著走人的模樣。

  余韶恩慢悠悠地轉眸斜睞,「急什麼。趕著回家跟男朋友約會?」

  呀!他沒事怎會提起這個?舒禾心虛的直冒冷汗,不停呵呵乾笑。

  「還是趕著回家幫狗縫衣服?」某人又涼涼地問。

  耶!他那是什麼眼神?好像……逮著了她什麼似的,俊臉竟揚起不懷好意的壞笑,那種神情她不曾見過,只覺得……無比性感。

  嗚啊啊,換作是先前,她只會覺得他是在賤笑,眼下居然、居然覺得他既性感又迷人,莫非她跟二十九樓那些女人一樣,也中了他的毒?

  「呵呵呵,其實是我家裡還有點事,我要回去幫忙……」心跳破表,她直瞅著那抹高大完美的男人身影,莫名感到焦慮不安。

  「妳老是這麼忙,男朋友都不會抱怨嗎?」余韶恩端了兩杯咖啡過來,一杯塞進她手裡,自己捧著另一杯坐在沙發上,交疊起一雙長腿,眸光傭懶地直睞她。

  「不會,他很體諒我。」她只能傻笑圓謊。

  「妳都不怕他會變心?」

  「不會,我很信任他。」不存在的傢伙,她何必擔心?

  「可是我聽辛特助說,妳根本沒有男朋友,那妳現在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舒禾小臉乍現驚恐貌,狀態顯示:囧爆。

  「妳為什麼要對我說謊?」余韶恩啜了口濃醇的咖啡,一派愜意的問。

  「呃嗯……抱歉,我只是想假裝自己很有行情。」她那時也是迫於無奈啊。

  「一直站著,妳的腿不痠嗎?過來坐吧。」他側過臉,瞅了一眼身旁的空位,示意她過來坐下。

  她僵笑:「不必了,我站著喝就好。」怎麼回事?她總覺得今天的大魔王,氣場無敵強大,震殺全場,她的白目混死功毫無作用力。

  「我堅持。」余韶恩揚笑,眼中的警告意味卻濃得很。

  「既然這樣,那我就……打擾了。」她磨磨蹭蹭的靠過來,卻是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挺直了腰背,姿態拘謹的小口啜飲杯裡的熱咖啡。

  見她似乎不願靠自己過近,余韶恩有些不悅,偏又不能表現出來。

  發覺某人的視線定格在自己身上,舒禾一口氣灌完咖啡,將見底的馬克杯往桌上一擱。「謝謝總經理的招待,我的咖啡喝完了。那藥的錢,一瓶一千八,六瓶是一萬零八百元,我幫總經理打個折,就收個整數好了。」

  「妳想不想聽點音樂?」余韶恩突兀卻無比認真的問。

  「嗄?!」舒禾睜大了無辜的眼。

  不等她回應,他兀自起身,走到那架雪白的平台鋼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在雙色琴鍵上流暢地跳躍,彈奏起輕快卻帶了幾分慵懶況味的爵士鋼琴。

  她怔在沙發裡,看著那個男人彈奏鋼琴的專注神態,心跳隨著琴鍵的起落,猛烈的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撞擊著纖瘦的胸口。

  他難道不曉得,他這些舉動看起來就像是……像是想討好心儀的對象。

  但她分明不是他喜歡的人,他為何要特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他迷人的一面?

  舒禾的小腦袋瓜亂紛紛,心中似打翻了什麼,各種情緒皆有。她不敢再深入去想,就怕自己不夠白目,會對他種種的異舉產生曖昧的聯想。

  「總經理,謝謝你的招待,錢我下次再跟你收,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匆匆扔下話,舒禾跳起身,逃難似的小碎步撲向玄關。

  更快地,一陣腳步聲在耳後響起,她才剛推開鐵鑄大門,一隻手臂卻橫過她的頭頂,重重地將門壓回框裡。

  心口一窒,她轉過身,正好對上余韶恩俯身湊近的俊顏。「舒白目,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妳不白目了?」

  耶?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要她對他示好的舉動視而不見?

  「總經理,我……」小臉窘紅,她急欲解釋厘清。

  「我彈的鋼琴不好聽嗎?」

  「不是,很好聽……」嗚啊啊,他的臉越貼越近,就快、快吻上她啦!

  余韶恩揚高嘴角,無瑕的俊臉懸上一抹性感魅人的笑,舒禾見狀心中警鈴大響,粉頰已紅如盛開的薔薇花。

  「既然覺得好聽,那就留下來聽到最後,我不准妳離開……不准穿著我送妳的鞋,離開我家。」

  啊?他送她的鞋?舒禾心慌意亂的垂下眼,望著自己腳上那雙優雅美麗的芭蕾舞鞋,再揚眸時,一陣溫熱的氣息拂亂了她的世界。

  而後,柔軟的唇瓣被封緘。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3 PM


第五章

  狀態顯示:空白。

  舒禾覺得腦袋空白了幾秒鐘,然後整個世界就被顛覆——被這個男人,被他纏熱的吻,徹底的顛覆。

  這吻,似燙人的焰,令她灼熱難耐;似融化的蜜,令她嘗盡甜味。

  余韶恩往前一步,大掌扣住她僵硬聳起的纖肩,俊美的臉龐微微側著,英挺的鼻尖擦過她的臉頰,留下了一絲酥麻。

  強悍有力的舌,鬆開她的雙唇,滑入那方甜蜜潮濕的世界。

  兩個毫無交集的世界,在這一刻連上了線;緊密地,纏綿地,火熱地,迷魂地,連接在一起。

  舒禾能感覺到他施予的每個魔法。他在她舌上舞動,旋繞,勾誘,然後是深入的吸吮。

  她的胸口漲滿了熱潮,體溫不斷飆升,渾身軟如棉花,只能緊緊靠著背後冰涼的門板,借此支撐住無論是精神,抑或肉體都搖搖欲墜的自己。

  「舒白目,算我輸給妳了。我喜歡妳,來我的世界吧。」

  舒禾睜大了雙眼,怔瞪著余韶恩那佈滿愉悅的笑臉,心跳依然維持在狂亂狀態。

  「總經理……你果然……瘋了。」錯愕片刻,她才下了定論。

  等了老半天,卻等到這句的余韶恩,額上立刻爆青筋。

  換作是其他女人,早一臉感動淚光閃閃,這個舒白目真的是……偏偏他就是喜歡上了。

  「你是因為被女人甩了,打擊太大,男性自尊受創太深,才會精神錯亂,加上那天我安慰了你,才會產生錯覺。」她煞有介事的解析著。

  「妳夠了。」他贈她一記殺人眼神。「我說我喜歡妳,就是真的喜歡妳,妳有什麼好質疑的?」

  這個女人真的很討罵,該白目的時候不白目,偏愛跟他唱反調,讓他不禁懷疑,她根本是故意裝傻。

  「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怎麼會……」努力研究的話聲倏然中止,她的唇又再次被封住。

  「如果討厭妳,我還會這樣吻妳嗎?」他神情不馴的挑眉。

  「可是……」她又被吻住。

  「如果只是錯覺,那麼一次就該清醒,有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吻妳嗎?」

  舒禾一張白嫩嫩的臉蛋已染成美麗的緋紅色,一再被滋潤過的唇紅腫如鮮摘而下的莓果,嬌豔欲滴。

  「我不懂,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這對她來說,大概是盼望能夠翻身成富婆之外,最不可能發生的事。

  「別問我,因為我自己也不懂。」大掌捧起她的臉,他誘人的薄唇抵在她唇緣,低醇地啟嗓。

  「可是……可是……」腦袋亂成一團漿糊,她茫然又心慌。「我懂了!總經理,你一定是不甘心之前的事,所以想出這種辦法來整我。」

  「如果只是要整妳,我何必這麼犧牲?」他惡狠狠地怒瞪她。這個白目女還真是多猜疑,難道他的告白不夠誠心?

  「也對。」她呵呵乾笑。

  他無力的輕嘆一口氣,將她嵌抱入懷,貼著她暈紅的粉頰,語氣嚴肅而認真地低語,「舒禾,妳給我聽清楚了,我喜歡妳,我想要跟妳在一起。」

  胸腔下的芳心深深悸動,忽然之間,她恍然明白了這一切。

  他老是嫌棄便當菜色不合意,要她幫忙處理掉,其實全是謊話,那些便當全是為了她而訂。

  近來,他故意要她訂兩份早餐供他選擇,最後再由她接手另一份……他還透過表哥之手,將合她尺寸的鞋轉贈給她。

  那些看似機車挑剔的事情,背後的真實原因,全是為了她。

  在醒悟他為她做的一切之後,洶湧的淚霧聚滿眼眶,她竟然鼻酸想哭。

  原來,他一直默默的關注她,用著迂回的方式關心她,對她好。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他應該討厭她才對,應該巴不得她離得越遠越好,怎會對她這麼好,這麼的體貼溫柔。

  「舒白目,說話。」久等不到她的回應,余韶恩急躁的命令道。

  「說什麼?」她揚起淚澄澄的無辜大眼,茫然回問。

  「說妳也喜歡我,說妳願意跟我在一起。」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樣著急,她怎能遲鈍至此!

  「我……」一向能言善辯的她竟然結巴了。

  「妳什麼?」別磨蹭了,快說好!

  「我會考慮!」她乾笑一聲,丟出這句大挫某人男性尊嚴的話。

  這個讓他又愛又怒的舒白目!余韶恩惱極,「考慮?有什麼好考慮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簡單一句話,立刻回答我!」

  「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的話,那我不喜歡你。」舒禾滿臉無奈與為難。

  霎時,某人的男性尊嚴又被摳下一角。

  「妳連想都沒想,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回答我,妳是在耍我嗎?」老天,想他征戰情場多年,最終居然敗在她手上,如今還得被她懸高一顆心。

  「是你要我馬上回答你,不給我考慮的時間。」她扁嘴,那副受了委屈的小可憐貌,讓他氣恨得磨牙霍霍,卻又胸口泛疼。

  「舒白目,妳給我認真一點!」余韶恩發火。

  「對不起嘛。」她瑟縮起小臉,呵呵傻笑。

  「好,我就給妳時間考慮。要多久?一小時?兩小時?」這已經是他所能容忍的時間長度。

  舒禾咬了咬粉唇,小心翼翼的豎起纖指,討價還價,「一個禮拜行不行?」

  某人銳眸一凜,殺人目光掃射而去,咬牙切齒的低狺,「妳究竟將我當成什麼了?我有這麼差勁、這麼沒身價,讓妳需要考慮一個禮拜嗎?」

  「當然不是……」她好洩氣的說:「就是因為你太好,我才需要考慮久一點啊。」

  聞言,余韶恩僵青近黑的臉色總算稍霽。興許是他的表白來得太突然,她才會這般遲疑不安,畢竟先前兩人的相處模式確實不怎麼和樂。

  「好,就給妳一個禮拜考慮。」

  「那藥的錢……」她大眼眨巴眨巴的凝瞅著他。

  「留下來跟我一起吃晚餐,吃完晚餐我就付給妳。」他很小人地借錢要脅,誰教這個舒白目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鈔票。

  「可是……」她還得回家折紙蓮花,賺取微薄的手工費呀。

  余韶恩銳利的眸光一瞇,釋出不容商量的危險訊息。

  「好嘛好嘛,我留下來。」舒禾甚是憋屈的從了他。

  「很好。」他牽起她的小手往回走。

  「總經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粉頰瑰紅,低垂雙眸望著他緊緊握住的那一手。

  「可以。但是,別再喊我總經理,我的名字不叫總經理。」

  「那我要喊你什麼?」難不成要喊他機車鬼?不被他掐死才怪。

  「什麼都好,就是別再喊總經理。」他拉她在鋼琴前坐下。

  「那我喊你小余?」呀嘿,喊起來真爽快。

  某人一記殺人眼神掃來,舒禾當場被掃射得滿身是洞,連忙諂媚改口,「那我喊你……韶恩。」別人是王子病,他是魔王病!不發威不爽快。

  余韶恩總算重拾俊美迷人的笑容,極是滿意這個稱謂。

  「你說,你是幫別人跟我買藥,其實是騙人的吧?」那雙晶亮亮的大眼填滿好奇,問得也小心翼翼。

  當然是騙人的,倘若不這樣,她怎會心甘情願來到他身邊!

  余韶恩沒給確切答案,只是微微挑眉地回睞。

  「所以,那些藥是你自己要吃的,對吧?」她一臉好同情的端詳他全身上下。「是因為被女人甩了,所以才導致……嗯,那方面的功能出現障礙?」

  余韶恩笑容倏僵,俊顏再度被染黑。

  「我懂,我懂,你不用解釋。」舒禾揮揮纖手,要他放寬心。「我絕對不會將你有那方面障礙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這個舒白目……余韶恩氣到沒力,索性捧起她好生同情的臉蛋,狠狠吻住那張令他又愛又恨的小嘴,透過一記奪走她心跳的纏吻,好好洩憤一番。

  ※※※※

  一周後的週六。

  從裡到外都呈現粉嫩色調的「妖獸可愛」寵物店,老闆娘孫辰蓉正忙著替寄養的鬆獅犬梳理蓬蓬的狗毛,剛拎著寵物服來交件的舒禾,站在一旁充當小助手,幫忙按住頻頻想逃脫的小鬆獅。

  「條件那麼棒的男人喜歡妳,妳居然還要考慮一個禮拜?舒阿呆,妳真的呆到沒藥可救了!」孫辰蓉哇哇叫。

  「就是他條件太好,我才需要考慮啊。」舒禾苦著臉說。

  倘若不是她與孫辰蓉是大學同學,外加多年情誼的好友,她可能還得慎重斟酌是否該透露這件事。

  說句不用錢的良心話,不是拿喬也非自大,關於余韶恩喜歡她這件事,除了驚愕震撼之外,她沒有半點竊喜,抑或興奮開心之感。

  只因……

  「說到底,妳還是很介意那件事,對不對?」孫辰蓉拿著寵物專用的毛梳,一邊幫哀鳴不止的小鬆獅梳順毛髮,一邊斜睞著神情複雜的舒禾。

  舒禾微怔,透過好友擔憂的眼神,彷彿穿越時空,又看見求學時代的自己。

  大學時,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一個別系的男生,為了讓他注意到自己,她無所不用其極,非常努力的討好追求。

  結果對方不領情也就罷了,最後她還得到一個花癡的惡名。

  直到現在,她依然不懂,主動追求自己渴望的,為何要被這樣恥笑侮辱?

  「妳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孫辰蓉沒好氣的說道。「拜託,妳何必在乎那些無聊人士的酸言酸語?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女人自主平等的年代,憑什麼男人苦追女人,就能被說是癡情,女人反過來追求自己想要的,就要被說是花癡?這根本是一種歧視。」

  對此,舒禾只能垂下腦袋瓜,沮喪的搖首嘆氣。回想起過去的那股傻勁,除了濃濃的懊悔,再無其他。

  她的個性雖是樂觀開朗——好吧,或者該說白目臉皮厚——可終究她骨子裡仍是女性,女人面對愛情這檔事,只要受過傷,哪怕只是言語傷害,自尊與自信心便會大大受挫。

  無端被扣上花癡的臭名,她感覺自己的尊嚴被人狠踩在地上,比肉體受了傷還要痛。

  「時代早已改變,但是有的人走在開放自由的年代,嘴裡喊著兩性平等,結果思想還是一樣陳腐封建。只要不違反善良風俗、不犯法、沒侵犯對方的隱私,為什麼女人不能主動追求她要的愛情?罵人花癡根本太侮辱女性。」個性直率又衝的孫辰蓉至今依然氣憤不平。

  「我想,那些人會那樣說我,大概是因為我的條件不夠好,跟那個……」唉,一想到這個切身的慘痛教訓,她連那個男生的名字都喊不出口。「那個傢伙一點也不相襯,才會批評我是花癡。」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男生高大白淨,是化工系品學兼優的高材生,更是校園中的活躍人物,家庭背景也不簡單,父親是醫生,母親在私人公司擔任高階主管,家境十分闊綽。

  回頭檢視自己,她樣樣平庸,外型成績什麼的都不出色,家境更是莫再提,也難怪會被一堆同學看作自不量力的花癡。

  「算了吧!都已經史前一萬年的陳年往事,妳為什麼還要在意?今非昔比,是余韶恩主動追求妳,可不是妳去倒追,難不成連這樣都要被說是花癡?」

  「今非昔比?」舒禾對好友擠開一抹苦笑,並不認同。「妳看看我,有哪一點能夠跟余韶恩那樣的人相提並論?是他追求我又如何?在外界的眼光看來,依然是我高攀他,以我現在的經濟條件來看,說不定還會被說是為求翻身,見錢眼開的花癡。」

  「拜託,妳別這麼悲觀行不行!」孫辰蓉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我耶,我怎麼可能會悲觀。」舒禾笑呵呵地說,只是笑裡添了一絲無奈與苦澀。「我只是想法很實際。」

  「少來!我認識妳多久了,妳少在我面前裝白目,這招對我沒用。」孫辰蓉猛翻白眼。

  「不跟妳閒扯了,我還等著跟妳收工錢,再買幾瓶啤酒去看我爸。」舒禾綻開奸巧的甜笑,舉高了攤平的掌心,十根纖指往裡收了收。

  「得了,瞧妳那副錢奴樣。」孫辰蓉好氣又好笑地瞋她。

  「嘿嘿,有錢能使人白目,妳不知道嗎?」舒禾不以為意的笑笑。

  畢竟唯有微笑,才能忘卻那些令人痛苦難堪的事,不是嗎?

  ※※※※

  「謝謝哥請我喝下午茶。」余莉雯輕拍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嬌麗的臉蛋漾開燦笑,扯著甜滋滋的嗓子,向最疼愛她的老哥撒嬌。

  駕駛座上的余韶恩側過臉,笑睞余家上下最寶貝的小妹一眼。「妳一天到晚都跟那傢伙粘緊緊,難得今天肯賞臉,跟我這個沒人要的老哥逛街喝茶,應該是我叩謝公主榮寵才對。」

  「哎唷,我聞到好酸的味道,哥是在吃莫泉的醋嗎?」余莉雯賣萌討饒。

  「有了老公,就忘了愛妳的哥哥,我當然吃醋。」余韶恩的口吻很是挖苦。

  「我才沒有呢,我最喜歡哥哥了。」余莉雯腦袋瓜略略一歪,靠著他的肩膀撒嬌。

  余韶恩笑得眼眸微彎,忽又想起某件事,「對了,後座有樣東西,妳帶回去給莫泉。」

  「什麼東西?」這可稀奇了,哥居然會送莫泉禮物?

  余莉雯甚感驚奇的從後座撈起一袋東西,扯開袋口一看,粉嫩嫩的臉蛋隨即染成豔紅,窘得語塞。

  只見袋裡或躺或立著六大瓶中藥粉,透明的瓶身貼著猛男裸露胸肌的圖片,醒目的印刷字體標明「超完美猛夫」,用途寫著:強體健身,滋陰補腎,活絡氣血,特別針對性功能障礙的男性所研發,一般男性亦可借此增強體力,以達到完美「性福」的生活。

  「哥,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余莉雯尷尬又好奇。

  「妳別管,反正妳拿給莫泉就對了。」相較之下,余韶恩倒是坦然自在。

  畢竟購買這些中藥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引誘某人近身,他只要找到人幫忙消耗這些中藥就夠了,絲毫不覺有什麼好尷尬。

  「噢,我會拿給他吃的。」呀!好害羞!莫泉的體力已經好得讓她苦不堪言,若是再吃藥進補,她哪受得住?哥會不會太小覷莫泉?

  余韶恩直視著前方,貌似專心於路況,其實心思已分,車子又行駛了一段,他才故作輕鬆的啟嗓。

  「雯雯,哥問妳,妳有沒有認識過家境有困難,必須幫家裡還債,本身條件也不太好,但是個性又樂觀開朗得不可思議的女生朋友?」

  呀?哥描述的這種女孩不正是「重生」前的她嗎?

  余莉雯又驚又詫,莫非哥發現了什麼?

  「有啊,我認識這樣的朋友。」她忐忑的回答,偷偷觀察起余韶恩的神情。

  「那妳知道這種女孩都在想什麼嗎?」

  「我不懂哥的意思。」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兄長。

  余韶恩清清喉嚨,說道:「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在那樣的環境中,背負的壓力又這麼大,她們還有辦法這麼開朗?」

  余莉雯不禁回想起「她」原來的生活,口吻有些悲傷地娓娓訴道:「因為如果不告訴自己『我過得很好,我要努力撐下去』,她們的世界可能就會崩毀。她們需要力量,可是沒人可以給,所以她們必須靠自己。淚水不能讓自己前進,笑容也不行,可至少微笑可以催眠自我,讓自己相信過得很好。」

  余韶恩心中微動,聽出小妹話裡的憂傷,不由得皺眉別過臉。

  驚覺兄長正以深感古怪的眼神凝瞅自己,余莉雯連忙漾開甜美笑容,口氣大轉,「我剛好就認識這樣的朋友,所以很能理解這樣的心情。」

  「真的?我怎麼沒聽妳提過有這樣的朋友?」

  「嗯……嗯……」余莉雯向來就不善於扯謊,誠實一直是她最大的優點,亦是一大缺點,要她在幾秒鐘內編造謊言,委實比登天還難。

  正當余韶恩察覺小妹似有所隱瞞,心起疑竇,卻見小妹忽而指著前方的一點鐘方向,驚喜大喊:「啊!就是那裡!」

  「那裡有什麼?」余韶恩放慢車速,打了方向燈,往她所指的方向停靠。

  余莉雯指的方向,是位在大馬路旁的一間鐵皮屋平房,外頭豎著一塊簡陋的看板,標示著「甕仔雞」與「各類平價熱炒」。

  「我以前在那裡吃過很好吃的雞肉,還有很便宜的熱炒。」余莉雯雙手貼著車窗,目光緊瞅著那間不起眼又老土的店面,口吻充滿了懷念。

  「妳會去那種地方吃東西?」余韶恩眉頭攢得更緊,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妹。

  雯雯是余家的寶貝,自小深受家人呵護嬌寵,用的是名牌限量款,吃的是頂級美食,出入場所多是一般庶民負擔不起的地方,怎可能來到這種簡陋的鐵皮屋用餐?

  余莉雯當然不可能,但是重生前的童薇琳,在人生最低潮的那一段日子,最大的享受,與最好的解壓方式,便是來到這種餐廳,點一隻烤得香嫩的甕仔雞,配上滿滿一桌平價熱炒,歡暢的大快朵頤,借由大吃特吃來抒壓。

  「呃……對了!我就是跟我剛才說的那個朋友來過。」余莉雯總算能理解何謂急中生智。「有一次她欠我人情,說要請我吃飯,就帶我來這裡。哥,你別看店面髒髒舊舊的,老闆的手藝真的超棒。」

  「才剛吃完下午茶,妳還有胃可以裝嗎?」余韶恩不疑有他,只是笑瞅小妹一臉緬懷又垂涎的可愛表情。

  「好可惜噢,早知道會經過這裡,就找哥來吃。」嘴上說著,其實余莉雯心裡已經盤算著,晚上一定要拉莫泉過來。

  「走囉。」余韶恩打下左轉的方向燈,正欲切入車道,目光不經意一掃,赫然愣住。

  一道熟悉的纖細身影正抱著宣傳單,殷勤的站在路邊發送,笑容可掏的臉蛋不停往這方張望,似是認為這方有生意準備上門,腳步輕快的貼近他的車窗。

  從貼了隔熱紙的車窗看去,黑漆漆一片,她當然看不清駕駛座上的臉孔。

  「哥?」看見余韶恩按下她座位這方的窗戶,余莉雯納悶地側過臉。

  「我想拿傳單。」他挑起一抹玩味的壞笑。

  舒白目,妳再躲啊,不管妳躲到哪兒,偏偏我就是能找到妳!

  車窗降下,舒禾大喜,連忙彎下腰,朝車內遞出傳單。「我們的雞都是放山雞,肉質鮮嫩又健康,絕對不打抗生素素素……」輪轉清晰的口條,在瞥見駕駛座上那張噙笑的俊顏後,立刻猛吃螺絲。

  哇啊啊,什麼鬼啦!那個她從禮拜五就開始躲避,一直等著她給回復的男人,怎會出現在她老爸的店面前?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4 PM


第六章

  週末夜,人滿為患,高檔餐廳訂位已滿,大馬路旁的簡陋小店亦然。

  在大鐵甕裡烤得酥嫩入味的全雞,在泛舊的大圓盤裡冒著熱氣,一盤盤裝在塑膠盤裡的熱炒菜式,接連擺上桌。

  「你不會真的想來這裡吃我爸煮的甕仔雞吧?」舒禾難以理解的瞅著那個害她今晚心驚膽跳的大魔王。

  「我當然想。」余韶恩掰開衛生筷,戳下一塊香嫩雞肉,放進嘴裡品嘗。

  嗯,滋味確實還不錯,就是口感層次粗糙了點。

  他略略一頓,抬眸望著面色忐忑的某人一眼,涼涼地問:「先前妳說,一次購買六瓶中藥,就贈送烤雞券,說的該不會就是妳爸的甕仔雞吧?」

  舒禾回贈白目一笑。「是呀!」

  余韶恩黑眸微凜,一臉服了她的沒好氣。

  舒禾不安的覷了角落另一桌的俊男美女組合。「你為什麼要跟你妹還有妹婿分開坐?」

  哇啊啊,素聞大魔王是個妹控,非常寶貝這個妹妹,今日一見,魔王死死看住的公主果真美呆了!

  嘖嘖,公主身邊的驅魔騎士也不遑多讓,斯文俊美,高大有型。大魔王身邊圍繞的人物,個個不簡單,全是頂上鍍著光環的人生勝利組啊……

  「因為我另外與人有約。」余韶恩深邃的眸光直勾勾凝睇著她。

  這麼明顯的暗示,舒禾再裝白目也不行了,她瞄了一眼穿梭送菜的工讀生,反正她只是來幫忙的,偷個懶應該不為過。

  心中苦嘆一聲,舒禾抱著托盤,無奈又認命地在余韶恩身邊的空位落坐。

  「好吧,小余,你逮住我了。」她扁著小嘴斜瞅他,殊不知那副委屈又無辜的神情,在他眼裡看來,如此惹人憐愛。

  愛呀,是世上最強大也最高深的魔法,原本覺得礙眼的,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的,愛上之後卻只盼著時時刻刻能見。

  那人身上曾經讓自己厭棄、輕蔑的缺點,在愛上之後,竟全成了那人之所以特別的優點。

  愛呀,哎呀,難言其妙,亦難逃其魔力。

  若不是場所不允,氣氛亦不合,余韶恩真想狠狠吻她一記。

  瞥見那雙炯燁的黑眸似烈焰一般的凝睇著自己,舒禾粉頰生暈,心口發燙,她垂下眼,不許自己陷進他施展的迷魂咒裡。

  「我知道妳故意躲著我,怕我向妳討答案,但是我不懂為什麼。」余韶恩筷子一擱,戲謔的語氣稍斂,開始與她認真算起帳。

  「我沒有啊。」舒禾漾開甜笑,擺明裝傻。

  「妳到底是怎麼想的?妳這樣閃閃躲躲,是想拒絕我嗎?」余韶恩極其嚴肅地問,儘管內心很不願這樣想。

  他明明感覺得出來,當她直視他的雙眼,她並非無動於衷,那雙水眸映著清晰的悸動,甚至有好幾回,被他當場逮著她偷偷凝瞅著他。

  可一個禮拜的時限已至,她遲遲不給回音,此際再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表現,他不禁要想,莫非他在她身上感覺到的那些情愫,全是自作多情的錯覺?

  「小余,你知道我的經濟狀況嗎?」舒禾苦笑著問。

  「我很清楚,先前我已經問過辛特助。」余韶恩不想瞞她,況且這事也沒什麼好隱瞞。正因為心中介意在乎,方會打探那人的點點滴滴。

  「我目前的人生,是處在負債的狀態,很糟很糟的那一種。」她一副試圖醜化自己,讓他打消念頭的慇勤貌。「表哥一定是草草帶過,沒透露全部,讓我來告訴你,我的情況有多糟。我爸欠了一屁股爛債,我媽嚷著要離婚,我家的情況只有亂糟糟可言。還有啊……」

  一眼看穿她愚蠢的意圖,余韶恩冷冷地說:「那又如何?這與我喜歡妳一點關連性也沒有。妳沒錢又怎樣?就算妳窮得像乞丐又怎樣?錢,我自己有,我喜歡的是妳這個人,不是那些附加條件。所以這些話省省吧!」

  聽聞此言,舒禾既羞慚又感動。然而,很多事並非一時感動便能解套。

  於她而言,余韶恩太好太好,好得令她害怕。其實人是活在世俗的眼光裡,罕少有人能逃過。

  舒禾低垂著眼睫,好片刻才澀澀地揚嗓:「小余,我問你噢,你嘗過最昂貴的滋味是什麼?」

  余韶恩微怔,試圖回想自己品嘗過的頂級料理,找出價格最昂貴的那一道。

  「我嘗過世上最昂貴的滋味,是現實的味道。」未等他回復,她露出一貫的甜笑,語氣輕快的說道。

  余韶恩默然,望著她那抹笑,胸口不禁束緊。

  「我跟你不一樣,我沒去過美國,沒念過麻省理工,沒念過哈佛,我不懂那些高深的學問,不懂那些商場謀略,就我所認知的,生活便是一門最昂貴的學問,我每天都在生活給的難題裡,努力找出最好的答案,成為活得好的聰明人。」

  她笑笑地說,口吻沒有絲毫埋怨,抑或半點宣洩,聽起來倒像是樂在其中。

  「誠如你說的,你不缺錢,對你來說,或許錢只是人生的點綴,但是對我來說,錢是生活的必需品,我必須天天追著錢跑,已經耗去大多力氣,連幻想自己是灰姑娘的時間和精神都沒有。」

  余韶恩攢眉發惱,「我說過,我不在乎那些——」

  「可是我在乎呀。」她歪著腦袋瓜,笑吟吟地打斷他的反駁。「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好吧,應該說是我的醜事。」

  「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事,那就別說了。」余韶恩不想再聽見她說那些自眨的話。

  舒禾充耳不聞,兀自往下說:「我啊,以前念書的時候曾經很喜歡一個男孩子,那時候我好傻好天真,非常努力的追求那個男生,他的條件很好——當然還是比不上你啦。」

  「妳扯這些陳年往事做什麼?」余韶恩極不願承認,對於她自曝暗戀史,他心中似翻倒了一缸濃醋,非常難受。

  「小余,你能不能有點耐性,讓我把話說完?」她無奈的抿了抿小嘴。

  余韶恩攢緊了眉心,俊顏淨顯不悅,不過倒是如她所願,未再開口阻撓。

  「總之,那時候我真的很喜歡那個男生。他那麼優秀,當然不可能喜歡我,偏偏我又一心以為只要夠誠心、夠努力,一定會有機會,所以就傻傻的扮命示好追求。」

  如今回想起這段,她真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有這麼大的勇氣,不畏旁人的閒言閒語,眼中只看得見她渴望追求的目標。

  「結果後來真的好慘,那個男生當著我的面說我是花癡,後來我就被扣上花癡的臭名直到畢業。」她抿緊粉唇,無奈一笑,戲謔地瞅著他,「我很好笑吧?居然這麼自不量力,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身為一個男性,余韶恩自然無法理解被人稱作花癡的感覺。事實上,在他的認知裡,對於主動追求的女人,許多男性確實經常以花癡稱之。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充其量只是丟臉罷了。」他挑高眉,誠實以告。

  「一開始也只是覺得丟臉,後來不斷被大家嘲笑,那可就不只是丟臉,是徹底的覺得自己很失敗,很可恥,很可笑。」此刻她的狀態顯示:想哭。

  余韶恩不是女性,他無法明白這些感受,也不是很想明白,只因他無法理解這些陳年舊事,究竟與他們兩人之間有何關連性?

  「小余,對我來說,生活是昂貴的學問,羞辱是廉價的教訓。」

  清秀的臉蛋依然懸著笑,她的語調亦輕快,可這話裡瞧不見的沉重,卻連他這個肩膀硬實的男人聽了都被深深撼動。

  「所以我才說,有的時候人要活得白目一點,別跟自己過不去,因為很多事情一旦認真考究起來,或者太過嚴肅以對,很可能會讓人痛苦得崩潰,再也站不起來。」

  是的,這便是她的白目哲學,她的生存之道。

  即便很微不足道,即便聽來有點可笑,實踐起來更是容易招人恥笑,但,正是這樣的人生哲學伴她走過風雨,助她從容面對殘酷的現實。

  「我知道,妳說過的。」余韶恩眸光炯炯,俊顏動容,深深望進她似閃燦著水光的無辜大眼,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就伸出雙臂,將她勾進懷裡。

  「所以,小余,很對不起,我不想再被當花癡了,一點也不想。」她氣餒的揚起歉笑。

  很可惜,人生可以活得白目,但是愛情不能。在愛情的世界,她的尊嚴與自信,不適用於白目哲學。

  愛情不像人生,被打趴之後,只要擦乾淚水便能重新爬起。愛情,對每個女人而言——至少對她來說,一如脆弱易碎的夢幻逸品,一旦被毀去,便再難復原,即便修復,也不再是最初。

  就如同今時今日的她,無論那些陳年舊事如今想來有多天真可笑,旁人總勸何須在乎,然而正因為曾經那樣天真,那樣單純而堅定的喜歡著一個人,卻遭受那樣深的羞辱,跌得太重,她依然恐懼。

  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不願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

  「我從來沒有當妳是花癡。」余韶恩惱極,不懂她何以會有這種恐懼。

  實際上,最先動心的人是他,採取行動的人亦是他,她何來花癡之說?

  「你不當我是花癡,可是並不代表別人不會。」舒禾坦率直接的吁了口氣。

  老天!余韶恩在心中咒罵一聲。他沒想過,這個錢奴膽大無比,只要有利可圖,尊嚴什麼的皆可拋,然而面對感情,她卻是極端的保守膽怯,莫非,物極當真必反?

  「你樣樣都好,反觀我樣樣都不好,兩個條件不相等的人擺在一起,弱勢的那一方總會被扣上難聽的罪名。」舒禾笑吟吟的說道:「小余,對不起,我不想被說成是見錢眼開的花癡——別跟我說他們不會,所有人都知道我很愛錢,我自己也坦承不諱。我可以被當成錢奴,被說成是為了賺錢不惜一切的人,但沒辦法接受被人說成花癡。」

  她深吸一口氣,直直望著他盛滿怒意的俊顏,徐緩將緊壓在胸口的那句話吐出:「所以,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這就是我考慮之後的答案。」

  ※※※※

  余韶恩簡直難以置信,他又被甩了一次!

  高大的身軀僵坐在位置上,俊顏鐵青近黑。

  有別於上一回被甩的經驗,這一次他人在鐵皮屋的熱炒店裡,背景音是後方一群酒客的划拳聲,四周是酒酣耳熱的喧笑聲,與他此刻的心涼盛怒形成絕大對比。

  同樣是被女人甩掉,可兩回相較,他意外發覺,當初高玉柔甩了他,他只覺憤慨,甚至是羞辱,只因當時他並不承認自己是出於心中在意,方會一再將舒禾掛在嘴上。

  可此際,舒禾當面回絕他,形同甩了他,只因為那個對他來說愚蠢至極的理由,他的心情卻是憤怒、受創、不甘、不情願,乃至於根本無法接受。

  可惱的是,即便他無法理解她害怕被扣上花癡惡名的心情,可方才望著她笑容之下的無奈,聽著她話裡令人窒息的沉重,他的心情最終卻是落在心疼上。

  心疼她,不捨她,多麼想安慰她,可偏偏他不能,只因為這個事事白目,唯獨愛情不白目的女人,拒絕了他。

  舒禾伸長了纖細的頸子,一副等待受死的無奈貌,識相的改了口,「總經理,真的很對不起。你會因為這樣就開除我嗎?」

  余韶恩臉部肌肉僵硬,胸中悶氣無處可發,只是冷冷地回睇。「妳說呢?」

  舒禾亮出諂媚甜笑。「嘿嘿,總經理是好人,不會這麼殘忍的。」

  好人?想不到他也有被發好人卡的一天。余韶恩自嘲的挑唇。

  應該對她發頓火的,或者自認倒楣的離座走人,再或者訓她一頓,要她好好重整一下她那顆豬腦袋,別為了這麼蠢的理由拒絕他。

  可他就是辦不到。

  在聽完她卸下白目偽裝,直剖內心的告白之後,他走不開,甚至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撤離。

  因為心疼。因為不捨。因為她。

  余韶恩眸光莫諱如深,聲嗓似夾雜點怒氣的冷道:「舒白目,我只問妳一個問題,妳最好老實回答我,否則我一定開除妳。」

  舒禾睜著無辜大眼,好委屈的點頭。「總經理你問吧。」

  「妳,喜歡我嗎?」他問得直接爽利,森寒的目光攫住她每一個表情。「妳想跟我在一起嗎?」

  「我……」

  「老實回答我,不准說謊。」他的口吻嚴厲得近乎殘酷。

  舒禾微聳起纖瘦的肩,閉緊了眼,詫異於他兇悍的態度。不過,被她這樣條件不相襯的女人拒絕,絕對是傷著了他的自尊,發火是自然的。

  「我……喜歡。」她沒有說謊,是發自內心的。「我真的想過跟你在一起。」

  然而,一如她所說,人生是一門昂貴的學問,踏錯一步,彎錯岔路,便可能付出可觀的代價,無論那代價是金錢上的、肉體上的,抑或是精神上的。

  她雖然信奉白目哲學,想法卻很實際,從不作灰姑娘的夢,更沒意願去搶玻璃鞋。

  因為,不是每個女人都穿得起玻璃鞋,不是每個灰姑娘都能幸運到最後,當不成灰姑娘的人,往往只能得來花癡、拜金女之譏。

  她不想變成那樣,寧可繼續白目過活,靠自己的雙手賺上一輩子,也不願再受到那樣的羞辱。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也謝謝你喜歡這樣的我,我老是惹你生氣,還那麼白目,想不到你會喜歡我,我真的很訝異。」

  「既然喜歡,那就跟我在一起。」余韶恩幾乎是氣急敗壞的低吼。若不是店裡的酒客划拳聲太響,早已傳遍所有人的耳。

  「不行,我辦不到。」她沮喪的搖動螓首。「也許你很難理解我的心情,畢竟你的立場與我不同,你所處的環境條件也與我不一樣,價值觀更是大大迥異,但是,我只是一個在現實中努力過生活的普通人,我不值得你這樣。」

  「舒白目,妳電影看太多,腦袋都變狗血劇了!這都什麼時代了,妳居然會在乎這些?」可惡,為何她非得這樣與眾不同?為何她不能乖乖就範?

  「因為世俗的眼光就是這樣。總經理你跟我不一樣,你是注定要活在萬眾矚目中的那類人,所以你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我只是一個平凡人,我在乎,我介意,我會受傷,會痛得爬不起來。」

  她頓了頓,揚眸望著他,緩慢而堅定地說:「總經理,你跟我不一樣。」

  余韶恩惡瞪著她,「哪裡不一樣?我比妳多了一顆頭,還是多了一雙手?」

  「你什麼都不缺,沒有包袱,沒有負擔,你只要努力讓自己成為更耀眼出眾的人。而我,只想努力賺錢還債,讓我爸媽能快點和好,家庭別破碎。我能做的,我想做的,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是可笑又微不足道的事,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就因為害怕,所以妳連試都不願意試,就想推開我?」他霎時起了一股想撬開她腦袋,協助她重整思考邏輯的衝動。

  「因為我只是平凡人,世上也沒有後悔藥,我不想冒這個風險。況且……總經理能保證一直喜歡我嗎?會一直走到最後嗎?我想應該很難。」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樣,喜極而泣的投入他的懷抱?抑或,嬌羞的默許接受他的情意?

  她確實說中了一點,他一直是眾人的焦點,不曾平凡過。他擁有很多尋常人或許追求一輩子都求不來的東西,甚至許多人求而不可得的,他卻是唾手可得。

  他沒被女人拒絕過,也沒這種機會——撇開上一回高玉柔那例不算的話。

  然而這一次,他是真的動了心,發自內心的渴望得到一個人,於是他挖空心思,迂回繞行的對她好,只願她能少吃點苦,笑靨能多一點。

  片刻,沒人開口說話,氣氛僵凝,舒禾滿心負疚,不敢直視他盛滿了怒氣的雙眼。

  「總經理,我真的……很對不起。今天就由我請客,總經理你慢用,我去忙了。」舒禾端起一貫諂媚的甜笑,心口早已灌滿了苦澀。

  轉身之際,她的手腕霍地被緊緊圈握。她心中鬧慌,僵硬的側過身望向臉色極度難看,卻好片刻保持沉默的余韶恩。

  看著他一副想撕了她的模樣,她在心裡替自己撒了把白菊,哀悼即將逝去的好工作,以及離開這兒以後,就再也不會回頭看她一眼的好男人。

  真的,她從沒想過兩人會走到這一步。想當初,他是多麼厭惡她,恨不得早日將她踢離視線範圍……

  無論他接下來想說什麼,撂狠話、開除她,透過言語發洩怒火什麼的,她都認了,也會坦然接受,絕不埋怨。

  「妳還欠我兩張烤雞券。」

  舒禾愕然。

  「第一次的份,外加上一回的份,一共兩張,妳別想抵賴。」那個一臉陰惻惻的男人,用著極其認真的口吻索討。

  舒禾瞠大了水眸,徹底傻掉,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可、可是……可是……」買尬!他不會是被她氣得神智不清吧?

  「拿來。立刻給我。」余韶恩伸出了另一隻掌心,態度幾可說是跋扈傲慢。

  舒禾驚呆了,可見他一臉陰沉,她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從口袋裡掏出自繪自製的烤雞券,乖乖交到他手裡。

  余韶恩收下票券,冷冷瞟她一眼,隨即起身走人,徒留下持續錯愕的她。

  媽媽咪呀!他沒惡言相向,更沒開除她,只是跟她討了烤雞券,他……究竟要那些烤雞券做什麼?

  看著那抹高大精實的男人背影,舒禾心口酸酸的,同時卻又感到忐忑不安,只因她嚴重懷疑,即使他沒打算開除她,接下來的日子絕對會很難熬。

  ※※※※

  舒禾萬萬想不到,接下來的發展竟然會是這樣——

  酷刑。

  甜蜜的酷刑。

  余韶恩依然是那個機車難搞的總經理,然而那些都只是假象,是企圖騙倒她的幻覺。

  「辛特助休假一周,妳這個助理要頂替他的工作。」週一上班時,余韶恩面無表情的對她宣佈。

  「我?!」她毫無心理準備,更遑論是實質的行動準備。她一向只負責表哥交代下來的瑣碎雜務,要一肩擔負起總經理特助一職還差得遠呢!

  她不禁默默暗想,余韶恩該不會是故意想整她,好宣洩滿腔怨氣,順便讓她不堪受折磨,自動求去。

  但她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甚至為了自己曾有過這樣的念頭感到無比的慚愧羞恥。

  她臨危受命,成了代理特助,上班時間幾乎跟他粘在一起。他開會,她跟著;他外出洽公,她跟著;他商業應酬,她跟著。

  她才曉得,原來特助的工作便是隨身書僮兼長工,還得十八般武藝、各國語言樣樣精通。

  跟外國廠商開會時,她負責上台簡報,一口破爛英語讓廠商臉色發黑,她哭喪著臉不知如何是好,余韶恩起身為她解圍,親自上台為廠商做簡報。

  外出洽公時,她漏帶了重要文件,余韶恩只是淡淡睞她一眼,默默掉頭回公司取件。

  更糟的是,身為代理特助,原本當司機的人應該是她,可她沒駕照,余韶恩沒責備半句,主動接手開車工作。

  「等會兒要跟重要的客戶見面,妳整理一下儀容。」準備出發前往午餐商敘時,駕駛座上的余韶恩口吻冷淡的提醒。

  「噢,好。」明知道在拒絕他之後,他肯定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然而面對這樣冷冰冰的余韶恩,她仍不免有些受傷。

  為了不丟上司的臉,舒禾連忙拉開提包,從裡頭掏出化妝的「家私」。

  余韶恩趁著紅燈空檔,餘光掃去,瞥見她腿上擺滿了一樣樣縮小版的化妝品。

  受到寶貝妹妹的影響,他對女人的化妝品多少有些認識,然而那些像是扮家家酒的迷你化妝品,卻讓他不解地蹙起眉頭。

  「妳的化妝品為什麼都這麼小?」余韶恩忍不住揚嗓問。

  「因為都是不用錢的試用品啊。」舒禾楞了一下才回應。嗚啊啊,原以為他連瞄都懶得瞄她一眼,所以她才放心的在車上化妝,這下醜態都被看光啦!

  她自覺極糗的紅了粉頰,轉眸覷了覷余韶恩,發覺他只是冷冷瞟她一眼,一臉輕蔑似的轉開俊臉。

  ……被瞧不起了?也對,哪個女人像她這樣寒酸,連化妝品都想省,老是用一些不能挑色的試用品勉強湊合著。

  舒禾氣餒的低下頭,瞅著捏在手裡的口紅。那是老氣的珊瑚色,擦上去看起來至少老了兩歲。粉嫩色調的試用品都已用罄,她手邊只剩下這一色。

  她一臉認命的抹上老氣色調的口紅,一整天下來極度不自在,總覺得余韶恩每每對上她的臉,眉頭便越是皺深一寸。

  然後,翌日一早,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她上班時發現,自己的桌上多了一套貴森森的名牌化妝品,從底妝到眼妝唇妝什麼的樣樣齊全,而且同一樣化妝品皆有三種色調可選擇,且全是年輕粉嫩的色調。

  不僅僅是化妝品,就連保養品也是面面俱到,從化妝水到乳液件件沒少,連身體保養乳都備齊了。

  她呆在原地,以為是誰的東西放錯位置,不知所措的東張西望。

  「妳杵在那裡幹什麼?」余韶恩正好經過,不悅地瞟她一眼。

  「總經理,有人把東西擺在我桌上。」她一臉茫然的指了指桌面。

  「那是給妳的。」余韶恩看也不看的說。

  「啊?!」她驚恐的瞪大水眸。

  「外出洽公時,拜託妳打理好自己的門面。怎麼說妳也是南曄的員工,別丟公司還有我的臉。」余韶恩冷冷斥完,甩門進辦公室。

  砰!舒禾被轟然一響的甩門聲嚇得聳起肩膀。

  嗚,好凶噢……

  然而,當她回到座位上,看著滿桌價格昂貴的化妝品、保養品,心口一陣酸一陣甜。

  他為什麼還要對她好?是出於同情嗎?

  好吧,她就將他的好,當成是同情可憐。

  然而,他施予她的每一份好,於她而言,卻是甜蜜的折磨,令她越發的羞愧,更覺在他面前抬不起頭。

  不光是這一樁,接下來的「折磨」還多著呢!

  某日外出洽公,余韶恩早已在車上等著,急忙上完洗手間的舒禾趕著上車,一屁股就往座位上的包包壓坐。

  霎時,一道塑膠碎裂聲響起。

  剛要解除手煞車的余韶恩皺眉,別過臉望向她的臀部,嘲謔的問:「那是什麼聲音?妳的臀部該不會是墊了矽膠什麼的吧?」

  舒禾囧了,她哪來的錢墊臀啊!她趕緊拽高了提包,拉開袋口檢查內容物。

  「啊,我的墨鏡!」她掏出已經被自己的臀部分屍的貓眼墨鏡。

  「算了吧,不過是便宜貨。」余韶恩冷嗤。

  雖然是便宜貨,卻是她極為心愛的墨鏡呀。舒禾難過的垂下眼,甚感委屈的瞅著已經四分五裂的貓眼墨鏡。

  余韶恩將車駛出停車場,在警衛處等待閘門升起時,分神斜睞了身旁的女人一眼,看見她垂頭喪氣的摸著墨鏡,一臉難過不捨。

  他胸口霎時一悶,隨即別開了眼,不想再多看她。

  下午返回公司後,舒禾即被繁雜的特助工作壓趴,連哀悼墨鏡的時間都沒了,余韶恩倒好,一下午不見人影,肯定是曉班逍遙去了。

  正當舒禾忙得焦頭爛額,忙到很想哭的時候,某人終於倦鳥歸巢,返回公司準備下班。

  她抱著一堆卷宗,正欲起身交給大魔王批閱,赫見一支GUCCI的貓眼墨鏡擱上了桌面,被工作折磨得慘青的小臉著實一楞。

  「總經理,這個……」她呆呆的揚眸,對上一張冷漠的俊顏。

  「就為了一支便宜墨鏡,整個中午都擺出死了誰的臉,看了就倒胃口。這墨鏡就當是公司賠給妳的。」余韶恩訓得義正詞嚴,幾乎挑不出毛病。

  唯獨舒禾心中明白,他根本是拐彎抹角對她好……好到令她幾欲淚崩。

  「總經理。」她站起身,喊住了轉過身的余韶恩。

  他側過身斜睞她,也沒回應,只是貌似一臉不耐地挑高眉,等她自己開口。

  「這個墨鏡我不能收下。」她急巴巴的舉高手裡的墨鏡,作勢要他收回。

  「不想要,那就扔了。」他冷冷的撂下話,隨即邁步離去。

  舒禾呆立在原地,咬緊粉唇,緩緩垂下臉,望著手裡那支與她原有的價差至少十倍以上的貓眼墨鏡。

  這樣……也算是一種同情嗎?她還能繼續裝白目,將他每個溫柔體貼的示好,全看作是大發慈悲的善舉嗎?

  眼眶忽湧上一陣酸,她坐了下來,取出他送的貓眼墨鏡戴上,不讓那雙蓄滿淚水的雙眼被誰看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4 PM


第七章

  週五傍晚,正值盛夏,豔陽雖然已降,可外頭的氣溫依然酷熱難耐。

  舒禾為了貪圖免費的冷氣,假意留在公司加班,待二十九樓清空後,她才將藏在抽屜裡的金紙拿出來,開始賣力的折起紙蓮花。

  「享受免費的冷氣,又能一邊賺錢,真是太美妙了。」舒禾笑吟吟的哼著輕快旋律,纖指靈活地折弄著金紙。

  她渾然不覺,一道挺拔的身影正靠在牆邊,冷冷地垂睨著這方。

  余韶恩看著那個殷勤掙錢的小女人,嘴角不由得浮現一抹笑,笑裡無奈有之,自嘲有之,寵溺有之,摻雜了各種複雜的情緒。

  「妳不下班嗎?」

  登愣!舒禾心中的背景音忽然大響,一抬眸便看見余韶恩順手拉過了一張旋轉椅,坐到她的桌前。

  高大結實的身軀靠著椅背,他雙臂盤胸,神情慵懶的盯著她。

  「總、總經理……」舒禾看著滿桌子來不及藏的金紙,以及幾朵已經折好的紙蓮花,只能在心中默默淚奔。

  「折這個也能賺錢?」余韶恩好笑的睨著那一朵朵紙蓮花。

  她怔了下,然後才點頭說:「嗯。但是不多。」

  「我沒折過這玩意,妳教我。」說著,那雙寬厚修長的大手已經抽過她手邊的金紙,俊顏噙著一絲莞爾的笑。

  舒禾一時瞅得懵了,直到他熾熱的眸光投射過來,她心口一窒,趕緊醒過神,倉卒的垂下視線。「其實折這個不難,很快就上手。」

  「對妳來說很簡單,對我來說卻很棘手。」余韶恩反覆折了幾回,仍是不得要領,不禁眉頭緊皺。

  「原來總經理也有感到棘手的事。」舒禾笑了出來。

  「不然妳當我有超能力嗎?我跟妳一樣,不過是普通人。」

  聽出他話裡的弦外之音,她笑聲一噎,再也笑不出來,眸光尷尬而僵硬的望著他,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兩泓深邃的黑眸亦緊緊凝視著她,眼神強烈得好似能貫穿她的全部,她的心跳太快,撞得胸口發疼,呼息也跟著凌亂。

  宛若被逼入死角的獵物,她無法動彈,下一瞬,他已經起身來到她身旁,將她拉入懷裡,捧起她怔然的小臉,帶著一點急躁瘋狂,狠狠地含住她的唇。

  她沒有抗拒,也無法抗拒,一雙纖手下意識揪緊了他的前襟,那絕佳的襯衫質感暗暗提醒她,這個男人不該吻她,更不是她應該放感情的好對象。

  這個吻狂躁如颶風,他的舌緊勾著她的,耗盡所有氣力似的,吮得她唇瓣泛疼,幾欲窒息。

  兩人的喘息聲在空氣中交錯,一如他們的唇舌,相互應和著。

  他一隻大掌滑至她的腰後,將她緊緊按進懷裡,兩人的身體除了衣物,緊密相貼,再沒有一絲空隙。

  他的吻是甜蜜的凌遲,撬開她緊鎖的心防,強行翻越過她高高築立的防護牆,將她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感情,那些她拚命藏起與他相關的想望,全都挖掘出來。

  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感到羞愧內疚。他對她太好,真的太好,好得讓她無地自容。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給,也不敢回應他的好,只因為她害怕,她懦弱,她膽怯……可過去的陰影烙印太深,她不想再受傷,不願再受辱。

  良久,直到兩人肺腔裡的氧氣耗盡,臉頰漲紅,氣息急亂,余韶恩才解除她唇上的魔咒。

  兩人喘著氣,眸光無盡地糾纏。

  凝視著她嬌顏瑰紅,羞窘得頻頻眨動睫毛,可愛得讓他好想一口吞下的無辜模樣,余韶恩無法再忍耐,又低下頭深吻她一記。

  「總經理,你怎麼可以……」結束時,她眸光發懵,懊惱又羞慚,急忙用手心摀住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瓣。

  一次就夠了,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沉迷在他的吻裡兩次!她好怕,怕自己會迷戀上他,然後天真的以為兩人真能相愛,相守直到永遠。

  余韶恩挑眉,跩跩的說:「我就是想吻妳,我也知道妳不願意,妳可以去檢舉我,告我性騷擾,我無所謂。」如果她真捨得告他的話,那他確實也無所謂了。

  「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去告你。」她蹙起秀眉,扁著小嘴說道。

  「那妳一定會後悔。」他低嘆。

  「為什麼?」

  「因為我會想對妳為所欲為。」

  「啊?」

  粉嫩嫩的唇瓣再一次被堵住,她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被他纏綿粘蜜的熱吻勾走心魂。

  ※※※※

  自從開始在「南曄」上班後,舒禾便減少在餐廳兼差的時數,畢竟服務業太耗體力,近來她工作量又大,實在應付不來。

  結果,為了還一個人情,今晚她不得不來幫忙代班。

  所幸後天表哥便會回公司,她這個兩光又失職的代理特助總算可以卸任。

  「馬的咧!那個老豬哥又來了!」工讀生小可極度不爽的將空盤子扔下。

  「妳是說,七號桌那個老是喜歡故意碰人家屁股的客人?」好死不死,舒禾此刻手上端的,正是七號桌的餐。

  「對啊,就是那個老豬哥!噁心死了,每次都故意用手臂碰人家的屁股。」小可罵罵咧咧的抱怨著。

  「我要送餐了,祝我好運吧。」舒禾苦笑。服務業就是這樣,遇上奧客也得忍,完全是考驗EQ的極限。

  「小心妳的屁股。」小可直率的提醒。

  舒禾也不是沒遇過這類的客人,因此上菜時格外小心,盡可能不讓自己與客人有肢體接觸的可能。

  偏偏那個老先生似有所察,眼見沒機會下手,索性故意將刀叉撥到地上,然後慢吞吞地彎身去撿。

  「我來幫您服務。」剛上完餐的舒禾還未離桌,連忙蹲身去撿,結果臀部忽然被碰撞了下。

  她一僵,立刻撿起刀叉想起身,不料起身的過程中,臀部又傳來一陣異樣觸感,而且她非常肯定,那是一隻手掌直接襲臀才會有的觸感。

  可惡,這個老豬哥越來越囂張了!大家為了不得罪客人拚命吞忍,他卻變本加厲,這種人真的是……

  「啊啊啊!」霍地,一陣慘叫聲傳出,同時,原先輕壓在她臀上的重量驟失。

  舒禾詫異的轉過身,赫見老先生的手被余韶恩緊緊攫住,他面色陰沉的瞪著老先生,一副想拆了對方的兇狠貌。

  「總經理,你怎麼會……」舒禾傻了。

  「先生,你的行為已經犯法,請你立刻放開我們的客人。」領班即刻上前做危機處理。

  「這個老傢伙的行為也已經觸法,他正在對服務生性騷擾。」余韶恩冷冷的駁斥。

  「你胡扯什麼!年輕人,你少隨口誣賴,我都多大年紀了,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老先生惱羞成怒,面紅耳赤的大喊。

  「別倚老賣老,我看得很清楚,你剛才摸了那位服務生的臀部。」余韶恩毫不留情面的說道。

  「你有證據嗎?沒有就快點放開我。還有,當事人都沒說什麼,你這個陌生人憑什麼強出頭?」老先生羞憤的回斥。

  「就憑她是我的老婆。」余韶恩的聲嗓又冷又響,震住了所有人。

  唯有知道這是個謊言的舒禾小臉緩緩漲紅,尷尬不已。

  有必要玩這麼大嗎?他是不是真氣瘋了?竟連這麼離譜的謊話都說得出口。

  老先生頓時啞口無言,羞愧難當,拉高的分貝硬生生降了好幾度:「對、對不起,我是不小心碰到她的臀部,不是有意的,這是一場誤會,是誤會。」

  「最好是誤會。」余韶恩凜緊黑眸,不打算就這麼息事寧人。

  舒禾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努力勸說:「總經理,好了啦,客人都道歉了,別這樣,放開他吧。」

  不願讓她為難,余韶恩只好鬆了手,解除這場騷動。

  一切落幕之後,領班讓舒禾直接回家休息,於是她換下衣服,一踏出餐廳就看見余韶恩已等在外頭。

  他一手扠放在腰間,一手夾著煙,看上去十分暴躁,偏偏又有著太過醒目的俊美外貌,引來路過行人頻頻側目。

  想起他剛才的舉動,她胸口漲滿了暖意,卻又感到不可思議。

  在最難堪狼狽的一刻,有個完美的男人挺身解救,這宛若電影般的情節居然真發生在她身上……

  「總經理……」她走向他,鼻尖已有些發澀。

  聞聲,余韶恩陰沉沉的轉過身,俊臉依然又黑又臭。「以後妳就留在公司加班,我額外付妳加班費,別再來這裡兼差。」

  「謝謝你一直默默的幫助我,可是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別忘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妳還想強迫我買下那些中藥。」他挑眉。

  她羞慚的紅了粉頰,結結巴巴的解釋,「那、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就是表哥介紹的客人,說好要買又晃點我,害我特地請假趕過去,一時氣不過才會那樣。」

  「我不介意讓妳佔便宜。」他乾脆爽快的說。

  「可是我介意啊。」她沮喪的垂著眼。

  「妳不是很白目嗎?只要有錢賺,妳什麼都可以忍耐,那就忍受這一點點的介意,盡情的占我便宜,這樣有什麼不好?」

  「可是……」

  「我試過了。」余韶恩狂躁的打斷她,發狠似的瞪著她。「我想放棄,想放過自己,可是越這樣想,就越是瘋狂的想著妳。我覺得這樣不乾不脆的自己很可悲,我從來就不是這樣的男人!」

  舒禾只能怔怔的望著他,胸□被掐緊似的,悶悶地泛疼。是心疼。

  「女人要分手就分手,合得來就繼續,不高興就別勉強,我也不是非誰不可,交往不就是那麼回事?」他不曾對女人說過心底的話,這個舒白目卻成功地逼得他不得不說。「可是妳讓我覺得一切都不一樣,我放不下,我走不開,我沒辦法不管妳,沒辦法不關心妳。我想照顧妳,想讓妳過得輕鬆一點。」

  有時連他自己都感到愕然,感到不可思議,他在她身上居然用盡了心思。

  每每逼自己放手,卻又做不到,他才恍然醒悟,過去那些戀愛經驗,只是一場場膚淺自私、各取所好的遊戲。

  當你真心愛著一個人,你時時刻刻都放不開她,分分秒秒都想著她好不好,此刻的她是哭還是笑,曾經唯我獨尊的世界,全都以她為中心,繞著她打轉。

  「我很想放棄妳,真的很想,但是我他媽的很可悲,就是辦不到。」向來在乎形象的他,此時的音量幾乎是低狺。「我喜歡妳,該死的喜歡得要命,喜歡得快瘋掉,我想要妳到我的身邊,想要妳主動靠近我,所以我只能很犯賤的,透過各種方式對妳好。」

  洶湧的淚意浸滿了眼眶,舒禾沒想過他的感情竟然放得這麼重,這麼深。

  她以為……他的喜歡,不過是一時的錯覺,只要她拒絕,便會慢慢轉淡,最終走向她預料中的,無疾而終的結果。

  「妳當我對妳好,是在同情妳?社會上一堆窮苦人家待救,我何不去同情可憐他們,非得要同情妳一個?我是商人,是渾身銅臭味的有錢公子哥,我不是什麼大愛善心人士,我沒辦法去救其他人,我的心裡只有妳,我只想對妳一個人好,只想拯救妳一個人!」

  余韶恩的面色越見陰鷙,多日來的壓抑與怒氣已至頂點。他從沒為了哪個女人做到這種程度,就連自己也氣懣、憤怒為何非得這樣不可。

  然而,愛情是無解的奇異魔咒,一旦身陷其中,再難逃脫。他越是抵抗,越是不滿,越是離不開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痛苦。」舒禾眼睫一眨,淚水滾落粉頰。

  「不是痛苦,是疲倦。」余韶恩語氣冰冷至極的解釋。「舒禾,別把我想得太了不起,我也是人,只是一個男人,我也會累,也有心灰意冷的時候。」

  「總經理……」

  聽見她哽咽吐出的稱謂,余韶恩別開了眼,眸光寒透,反覆做了幾個腹式呼吸,將堵住胸口的悶氣硬是壓下,姿態僵硬的轉開身離去。

  ※※※※

  余韶恩返回家中,甩上大門的那一刻便懊悔不已。

  被怒焰烘熱的身軀貼靠著鐵門,盼能冷靜下來,然而當他回想起方才轉身離開時,舒禾被逼哭的委屈神情,胸中的怒焰立時轉變為自責的憤怒。

  他那是在做什麼?因為愛不到一個女人,所以對她發脾氣?余韶恩,你真夠可悲的了!

  是你自己要對她好,是你自己放不下,喜歡犯賤被她拒絕,又有什麼臉面向她發火?你是嫌自己近日來的所作所為還不夠愚蠢嗎?

  惹她哭,讓她內疚不好過,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余韶恩,你真是個混蛋!

  將自己咒罵了無數遍,高大的男人才精疲力盡的進到屋內,將自己丟進沙發裡,就這麼沉沒在黑暗中。

  他閉著眼,讓浮躁的心逐漸平息,試圖找回從前那個自己,儘管腦海裡依然塞滿了舒禾哭泣的臉,儘管有股衝動鞭策著他,要他去找她。

  他曾經是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男人,眼裡只看得見配得上他的女人,只願耗費有限度的精神與體力,跟女人周旋在名為戀愛的遊戲裡。

  時間、精神、體力樣樣皆是分配好的,他依然自私的保留屬於自己的空間,冷靜而理智的玩著那些遊戲。

  但,那些都不是愛情。

  愛情,是世上最可怕的魔咒,它能將人逼上瘋狂,它會不著痕跡的吞蝕你的全部,時間、精力、思緒……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奉獻全部。

  愛上這個舒白目,他早忘了什麼分不分配,她成了他的宇宙中心,他的每一分精神,每一分體力,全都耗盡在她身上,即便他不願如此,偏偏就是不受控制,無法不這麼做。

  那是一種本能,愛上一個人後才會被喚醒的本能,分分秒秒都記掛著那人,滿腦子想著只要她好,那他什麼都好。

  愛呀,當真教人無奈又無力,只能雛眉對老天爺大喊一聲哎呀……即便是他這樣不信邪的大男人,也不得不跪倒在愛情的魔咒之下,認命的受其折磨。

  余韶恩懷疑自己在發完那頓惡氣後,因為嚴重自責導致精神衰弱,他癱在沙發上,動也不能動,腦中思緒似被怒氣一併蒸發了,半滴也不剩。

  他從沒像此刻這樣疲倦過。身上每一滴精力都被抽乾了,連抬動一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身心俱疲。

  余韶恩在黑暗中闔上了雙眸,就這麼沉沉睡去,直到隔天早晨,在迎面篩落的金色晨光中醒來。

  刺耳的電話鈴聲不停作響,他揉著眉心,伸展了下僵硬的四肢,才起身接起話筒。

  彼端傳來一道擔憂的輕柔嗓音,「總經理……你今天不進公司嗎?早上有一個研發會議,你不參加嗎?」

  聽她的聲音似已經無礙,余韶恩暗自鬆了口氣,隨後怒氣又不打一處來。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看他痛苦就真這麼無所謂嗎?不是說喜歡他嗎?為什麼他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在乎?

  原本稍霽的臉色瞬間又是陰霾滿罩,余韶恩口吻惡劣地給了冷回應,「我都痛苦得快死了,還管什麼會議不會議。」

  「總經理……你生病了?」那頭傳來微弱近似氣音的詢問。

  「對,我是病了,病得很重、很重,所以別再打電話來,公司的事全都交給辛特助,別來煩我!」

  Shit!余韶恩,你是男人,不是六歲的幼稚小鬼,你這樣無理取鬧,丟不丟人!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全不管他的死活,不在乎他的心情,甚至沒考慮過他的感受。

  舒白目不愧是信奉白目哲學的箇中好手,夠白目!夠無情!

  明明吼完之後就該甩上電話,可偏偏他執著話筒的那隻手,死死地僵在半空中,只因他在等,等她的回復,心中仍有一絲期待。

  可悲又犯賤的期待!

  「那……總經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Bye。」豈料,那個好似沒了心肝的女人,只低低的囁嚅了幾句,隨即收線,快得讓他連一點緩衝反應的時間也不給。

  「嘟嘟……」話筒裡傳出嘟嘟聲,徒留余韶恩兀自震愕。

  這個舒白目夠狠!

  憤憤地甩上話筒,余韶恩兩手扠腰,仰高了繃緊的下顎,咬牙切齒的瞪著天花板,有種天理昭彰,報應已至的感覺。

  收斂好就快失控的怒氣,余韶恩又癱坐回沙發上,不禁開始懷疑,愛上舒白目是一場考驗EQ的耐力賽。

  偏偏啊偏偏,他就是放不下這個白目的女人,極為犯賤的、心甘情願地受她的窩囊氣。

  這下,究竟誰才是那個最白目的人?

  思及此,余韶恩不由得閉眼苦笑。

  ※※※※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覺得自己活得最失敗的一天。

  沖去了一身的躁煩,草草吃過外送食物,余韶恩無心於任何事,一心掛念著今日未處理的公事,以及某個良心已被錢淹沒的白目女人。

  然而,男人的面子終歸還是得保住,他已撂話不進公司,今日勢必不能出現在二十九樓。

  他只好看書、健身,滑手機收發信件消磨時光,就這麼耗到傍晚。

  叮咚。

  正當他準備外出用餐時,門鈴恰好響起,他微微皺眉,困惑著這種時間會是誰來造訪。

  他走至玄關,開啟視訊系統,幾秒的顯影時間後,螢幕視窗映出一張忐忑難安的清秀小臉。

  先是震驚,隨後是一陣狂喜滿溢胸口,短短幾秒鐘,余韶恩幾乎嘗盡了這輩子不可能再有的窩囊心情。

  曾幾何時,他竟然成了苦等女人主動的無用男人?

  一抹自嘲的苦笑在俊俏的臉龐劃開,余韶恩隻手扶著牆面,一手扶額,總算明白何謂深受折磨的活地獄。

  偏偏這個地獄是他自願跳下,怨不得任何人。

  長指飛快按下一連串密碼,解除了精密的防盜系統,余韶恩斂起上揚的嘴角,面無表情的開啟大門。

  一見門扇敞開,舒禾挺直了腰背,那雙無辜的水眸異常晶亮,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儘管眸內仍難掩一絲緊張,貝齒也不住的咬緊下唇。

  「是辛特助要妳來的?」余韶恩的聲嗓寒得凍人。

  「不是。」她猛地搖動螓首,極其認真的否認,就怕他誤會。

  「那妳來做什麼?探病?慰問?」他嗤笑一聲。「那大可不必。我沒生病。」

  「我不是來探病的。」小腦袋瓜再次猛烈的搖動。

  「那妳究竟來做什麼?」Shit!總不會又是來拒絕他吧?那他一定會抓狂給她看。

  余韶恩瞇起那雙深幽利眸,揣度起舒禾此行來意。

  只見她晶燦的眸光略染羞慚,不自在的對他笑了笑,擺在身後的雙手緩緩往前一伸,手裡拎了兩打啤酒,還有一隻包裝在鋁箔袋裡,冒著騰騰熱氣的甕仔雞。

  「我不是還欠你一隻烤雞嗎?所以就送過來了。」她尷尬一笑。

  余韶恩聞言,無喜反怒。

  那張烤雞券是他手中握有的最後籌碼,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使用,怎能就這樣讓她浪費!

  她以為只要快點還清虧欠他的,從此便能各走各路,再無糾扯?

  思及此,他惱怒的斥道:「我有說要使用烤雞券了嗎?我現在不想吃,也沒打算向妳討,妳拿回去,我不要。」

  又惹火他了?舒禾見他滿面怒容,不禁苦惱的蹙起秀眉。

  她連忙嘿嘿直笑,順溜的改口,「小余,其實烤雞隻是一個藉口,我主要是來找你喝酒的……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你說如何?」

  余韶恩瞪著她長達一分鐘之久,久到舒禾心生恐慌,好不容易灌滿的勇氣又一點一滴的洩盡。

  當她興起拔腿逃跑的念頭時,門內的高大身軀往後退一步,總算釋出放行的邀請,前一秒剛萌生的逃跑計畫才宣告胎死腹中。

  這道門是劃分一切的那條線。

  一旦踏入門內,就沒有再回頭的可能。

  舒禾眸光微微流動,端詳了門框一遍,貝齒咬緊了粉嫩的唇瓣,然後提足往前——

  余韶恩雙臂盤上胸膛,一副明擺著等看戲的姿態,冷眼看著舒禾步入客廳,在沙發上落坐,自動將啤酒擺上桌。

  「小余,你家有沒有下酒菜?」她改了稱謂,不再喊他總經理。

  「妳不會是真的想來我家喝酒吧?」他語調甚是嘲弄的模仿她。

  「當然是真的呀。」她燦笑,水眸微瞇。

  這個舒白目究竟想搞什麼鬼?余韶恩捺下急躁,抱持著等她給出答案的心態,叫來了一堆外送食物充當下酒菜。

  「小余,你別忙了,快來坐呀。」舒禾已經棄守沙發,直接盤腿席地而坐,一副當這裡是自家的率性大方。

  余韶恩握著兩只玻璃馬克杯,一臉古怪的凝瞅著她,來到她身旁跟著屈膝而坐,見她開心的張開雙手接過杯子,忍不住又問:「妳到底想做什麼?」

  「找你一起喝酒啊。」她幫兩只杯子都倒滿了啤酒,伸長了纖臂遞給他。

  他瞬也不瞬地睇著她,伸手接過,杯口卻始終沒碰著嘴唇,只是靜睇著她亂沒形象的灌了一大口,然後抬起手背抹去嘴角的泡沫。

  「來吧,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她轉向他,目光不再閃躲,笑靨燦爛。

  「大冒險。」余韶恩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確定?」她揚高了秀氣的眉,一副「你虧大了」的表情。

  他不以為然的冷笑,「不管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我都沒寄望,選擇哪一個又有何分別?」

  言下之意即是他壓根不相信她的真心話能有幾分真心,與其聽那些虛情假意的鬼話,他倒寧願透過大冒險逼退她。

  「好吧,那就大冒險。」她努了努小嘴,很委屈的偷偷瞪他。

  余韶恩猜不透她究竟是何目的,這個女人已經將他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如今又反常的主動靠近,他不會蠢到以為,她是準備回心轉意接受他。

  「來吧!開始大冒險。」她催促著他,似已預藏了滿腔的真心話,正欲一吐為快。

  余韶恩冷睨著她,緩緩吐話:「吻我。立刻,現在,馬上。」

  真可笑,什麼該死的大冒險,去他的真心話,她若是真辦得到,讓他跪在她面前都行!

  果真,舒禾的表情明顯發窘,白淨粉嫩的雙頰浮現一層玫瑰色光澤,她緊抿著那兩片水潤的唇瓣,神色似在猶豫。

  既然沒意願,又何必來他的地盤自投羅網,誘動他極力壓抑的情意?莫非是嫌他那天的自白不夠丟人,狠狠受創的自尊心不夠悲慘,想再多補他幾刀嗎?

  可惡,真是夠了!即便他無可救藥的戀著她,她也不能如此囂張!

  余韶恩著實惱了,「舒白目,妳立刻給我——」

  軟嫩的觸感迎面覆來,封住了焦躁欲斥的男性薄唇。

  甜美的,柔軟的,帶點啤酒澀味的女性幽香,自舌尖滲透而入,滋潤著他這方荒蕪的沙漠。

  幽邃的黑眸難以置信地瞪大,一度被攪得煩亂無序的世界,一刹那完全靜止,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

  僅僅剩下唇上的溫度、柔軟如雲絮的觸感,完全主宰了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全宇宙。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5 PM


第八章

  余韶恩不是沒遇過女人主動,然而這一回,他卻結結實實的楞住,只能任由舒禾在他嘴裡為所欲為。

  她的吻法笨拙,卻該死的挑逗人心。先是軟綿綿地吸吮,隨後滑入,試探性的碰了碰他的舌頭,緩緩地勾動他。

  Shit!光只是這樣,他的身體立刻起了反應,全身肌肉繃得又緊又熱,宛若被火烤熱的鐵石,下腹分身已經暖脹,以最直接的方式抗議他近來慘無人道的禁慾生活。

  正當他欲接續這個吻,舒禾偏巧選在這時退出,驀然中止了這個挑起他火熱慾望的蜜吻。

  「好了,輪到你了。」面對他嘗不夠甜頭,黑沉沉的惱怒俊顏,她漾開一貫的白目甜笑。「你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唔,不對不對,剛才是你指定我,所以現在也應該是我來指定。」

  「舒禾,妳究竟想幹嘛?」余韶恩被她反覆的態度搞得一團亂,偏偏剛才那個吻該死的好極了,讓他一點也不想將她嚇跑,只能竭力壓制沸騰的怒焰。

  「還能幹嘛,當然是跟你喝酒玩遊戲啊。」她裝傻,裝白目,笑容甜得像是能掐出蜜。

  他怒極,「妳——」

  「好,決定了,我要指定你說真心話。」視他滿臉怒焰於無物,她兀自往下說:「來囉,我要出題目了,小余,你要聽清楚噢。」

  「舒白目,誰說要跟妳玩了!」他切齒低狺。

  「如果我說我很後悔沒有接受你,如果我說,我想反悔接受你的告白,想跟你在一起,你會同意嗎?」

  余韶恩怒火倏滅,俊顏愕然,胸腔不曾鼓動得如此刻這般劇烈。

  「真心話噢,你要說真心話。」舒禾小心翼翼的雙手奉上一杯啤酒,眼神是那樣無辜又委屈,又開始假扮起受害者的姿態。

  明明她才是那個加害者,讓他飽嚐被折磨的滋味。

  讓他感受到愛情是多麼毒辣又殘忍的酷刑,讓他絕望得以為,或許錯失過這一次,他很難再愛上誰。

  偏偏,他愛上的是她,所以心甘情願受折磨,成了為情所苦的受害者,犯賤的迷戀著她這個加害者。

  舒禾伸在半空中的纖臂已經在顫抖,合握於手內的啤酒開始搖晃,溢出了些許,懸高的一顆心卻隨著時間流逝,緩緩往下沉。

  太遲了嗎?經過了昨晚,他已決定放棄?

  舒禾在心中悲觀的揣測,臉上的甜笑逐漸染上澀味。

  正當她已在內心默默垂淚,準備收攤走人之時,那個面色陰沉不定的男人忽而接過了啤酒。

  她乍喜,卻見他氣恨的將啤酒重放在桌上,用力之猛,杯裡的啤酒泰半濺灑出來,連他的手背、手臂,甚至是俊美的臉龐都濺上了酒液。

  呃啊,好兇狠的表情!由此看來,他是真不打算原諒她了。舒禾哭哭。

  「妳以為這樣做,就可以彌補妳對我做的事?」他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向自己,黑眸燃著兩簇烈焰。

  「……我對你做了什麼?」有這麼嚴重嗎?

  「妳把我變得這麼可悲,居然還有臉問我!」他怒瞪她那張無辜的小臉。

  「對不起嘛……」她被吼得耳朵發疼,只能低垂螓首,委屈認錯。

  「我一天到晚都在擔心妳,想盡辦法逼辛特助請假,就為了將妳跟我天天綁在一起。我怕妳辛苦、怕妳累,絞盡腦汁的想幫妳、想對妳好,妳卻一再拒絕我,把我搞得精疲力盡!」

  連自己都難以置信,他這樣一個大男人,居然變得這般婆媽,像擔心小雞挨餓受凍的雞媽媽,一天到晚掛記著她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又拿超商的過期食品填胃。

  「是你逼表哥放假的?!」舒禾錯愕之餘,胸口暖暖。

  「妳知不知道,妳快把我搞瘋,一下說不要,一下又說要……舒白目,妳是上天派來摧毀我的剋星嗎?」連日來的壓抑,幾欲令他積鬱成傷,這個女人卻這樣撩撥他,簡直是可恨又可惡!

  「對不起……」舒禾扁著小嘴,腦袋瓜越壓越低,內心泣嘆,照這局勢看來,他定是不打算原諒她了。

  「對不起?妳以為帶個兩打啤酒過來,說句對不起,就可以當作一切沒發生過?舒禾,妳作夢!」

  余韶恩這聲巨吼,又讓舒禾瑟縮了下。

  嗚,這是要她立即滾蛋的意思嗎?

  「告訴妳,妳慘了,妳死定了,妳今天晚上休想走出這道門!」

  聞言,舒禾驚愕的抬起小臉,尚來不及反應,粉嫩的臉頰已被一雙大掌扣住,霸道狂躁的男性臉龐就這麼貼過來,帶點氣恨難平的惱怒,含住了她水潤的唇瓣。

  余韶恩掩下濃長的眼睫,深深吮吻著她,兇悍的舌頭挑開嫩唇,掃過齒列,舔舐著每一寸軟膩,勾纏住她無措的舌蕾,溫柔與霸道並進的吸咂起來。

  她眸光發懵,不知所措亦困惑。他不是……不打算原諒她了?

  「小余,你……嗚!」逮著了換氣空檔,她正欲開口,隨即又被他纏熱的吻封鎖。

  他用一記火辣辣且充滿情色暗示的吻,讓她渾身軟若棉絮,不由自主地蜷起腳趾,整顆心被他的熱情烘得好暖,如同融化的糖蜜。

  「給我乖乖閉上嘴!我不想再聽妳這個可恥的騙子說話,從現在起,我要照我的方式來,不管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妳都要乖乖照辦,別想再耍賴,裝白目、裝無辜,我都不會再上當!」

  舒禾呆睜著迷濛的水眸,望著他兇惡卻佈滿情意的俊瞼,粉嫩的唇瓣緩緩彎起,漾開了一抹感動的甜笑。

  「小余,在來之前,我就下定決心,如果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來,絕對不走……」

  ※※※※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余韶恩將手裡握著啤酒、已有幾分醉意的小女人抱上床,讓她倚著實心床柱。

  「現在又換真心話了?呵呵,小余,你真的好囉嗦噢!一下玩真心話,一下玩大冒險。」舒禾灌了一口啤酒,酒液滿出嘴角,沿著白嫩的頸子滴落而下。

  余韶恩伸手劫走她手裡的啤酒罐,挑眉笑道:「別喝得這麼急,等會兒還有大冒險等著妳。」

  「我們已經玩了一個晚上,你還不膩啊?」小臉酡紅如盛放的薔薇,舒禾盤腿坐在床上,染上七分醉意的眸光溜溜一轉,甚感驚奇的左右瞅瞅。

  「哇!小余,這是你睡覺的床?天啊,是我床的兩倍……不不,幾乎快三倍大耶!」

  余韶恩笑睇著她在自己的床上側身翻滾,想著方才兩人一來一往,問透了彼此的真心話,眸光不禁越發火熱深沉。

  「喜歡我嗎?」方才在他的主導之下,她只有乖乖回答的份。

  「喜歡。」她緊張得猛灌啤酒,一口接一口,不曾停過。

  「有多喜歡?」他沒阻止她,反而主動拉開瓶環,將啤酒遞到她手邊。

  「……僅次於賺錢那麼喜歡。」

  「所以對妳來說,錢比我更重要?」某人皺緊眉頭,預備發飆。

  「不是那樣啦……」吼,他幾時變得這麼喜歡鑽牛角尖?

  「那不然是怎樣?」

  「你跟錢一樣重要,這樣可以了嗎?」她無辜的回瞅,小臉淨是無奈。

  「可以。」豈料,某個俊美的魔鬼挑起壞笑,說:「既然妳選擇不老實,那我們就改玩大冒險。」

  他笑得好邪惡噢……舒禾抖了抖。

  然後,不出所料,某人指定的大冒險,尺度越來越超過,先是要她告白一百次,每說一次就吻一下,隨後又要她主動抱著他,直至他滿意方能鬆手。

  再然後,罰她上了癮似的大魔王,最後指定的大冒險,是要她跟他回房,直至明日天亮方能離開。

  她很清楚,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過了今夜……不,事實上,當她決定來見他,並且選擇留下時,他們的關係早已不同。

  凝瞅著立在床邊的男人,舒禾盤腿坐在床上,粉頰的紅暈半是醉意,半是為即將到來的纏綿預先羞澀。

  她大概不曉得,此刻的她看起來有多甜美誘人。水灩的眸光又嬌又媚,襯上青澀羞窘的神情,只消一眼便能奪走他的心跳。

  余韶恩將啤酒往床邊的歐風復古小几一擱,單腿跪坐上床沿,伸手托住她細嫩白皙的後頸,如炬的眸光鎖住她的視線。

  「小余……」她困窘得不知所措。

  「大冒險。我要妳一直睜開雙眼,看著我怎麼對妳為所欲為。」他貼在她的耳畔,聲嗓醇滑如絲,低沉又性感。

  她渾身頓起戰慄,正欲揚嗓,他細膩而粘熱的吻已經落下。

  他含吮著她的耳骨,手指畫過耳後那塊柔嫩的雪膚,另一手環上她柔軟的腰肢,將她帶進懷裡。

  她覺得一陣暈眩,唇舌被吸吮得又麻又熱,體內的女性變得柔軟而潮濕。

  這種感覺怪異卻令人著迷,彷彿是一種封鎖已久的禁忌,一經開啟,那些深藏於內在的各種情緒一湧而出,再難收回。

  「別忘了,妳得睜開眼睛。」當她難受又愉悅的欲閉上眼,他不忘提醒。

  「可是……我……」

  被愛撫得渾身軟綿綿的舒禾才想抗議,赫然看見余韶恩解開她的杏色雪紡材質襯衫。

  「小余,你不可以!」她羞赧的扯著被翻起的下擺。

  「這是妳的大冒險。」他挑眉垂睨。

  「……」那雙抵死不從的小手緩緩收回。

  不出片刻,她便被大魔王剝得僅僅剩下貼身衣物,一身細膩的雪膚被羞窘染成了玫瑰色,低垂著嬌豔的小臉,無助又無辜。

  為求公平,他同樣脫去自己的上衣,而後拉起她的纖手,平貼在他胸口,讓她感受底下那顆心,正熾熱而鼓噪的騷動著。

  「感覺到了嗎?因為妳,我的心跳一整晚都不平靜。」他低沉的聲嗓,如同迷惑人心的魔咒。

  她眸光迷茫,心口發燙,手心被他緊壓放在結實強壯的胸膛上,那熾熱卻順滑的觸感令她紅了耳根,嬌軀一陣軟。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大冒險,妳準備好了嗎?」他俯身,抵住她的唇緣,低沉而輕柔的吐息。

  「……嗯,我準備好了。」心跳喘亂,緊張的情緒已至沸點,可她不閃不躲,篤定且絕對的點著頭。

  他微笑,俊美的笑容令人窒息,顛覆了她的世界,她的心臟抽悸,只覺頭暈目眩,目光如迷。

  「脫掉它。」火熱的大掌撫過她的胸房,在雪白柔嫩的美乳上輕畫。

  她嬌顏紅豔,小手不住顫抖,緩緩繞至身後,解開了背面。

  杏桃色的碎花胸罩滑落而下,鬆垮垮的垂掛在兩肘上,男人深邃熾熱的眸光落在她赤裸雪白的乳房。

  小巧,飽滿,堅挺。那是他見過最美麗的風景。

  「靠近我。」他又下指令。

  於是她忍住羞恥感,緩慢而笨拙的貼近他。他不耐的伸臂勾住她後腰,將她拉向自己的胸膛。

  粉櫻般的乳尖擦過強壯的胸膛,立時不受控制的挺立,在他濃烈的目光中如花綻放。

  他如受蠱惑,伸出長指繞著兩朵乳暈打轉,時不時碰著了繃緊的乳頭。

  霎時,她的呼吸與心跳俱亂,美乳隨著喘息而起伏,似浪擺蕩。

  「它們好美。」語畢,他低頭含住其中一顆。

  「啊!」脆弱的乳尖被含進濕熱的口腔,陌生青澀的快感來得太快,她只能嬌軟無力的癱在他懷裡。

  「別忍住,我想聽妳喊出來。」他輪流舔吮起兩朵乳蕾,大掌捧住美乳下緣,帶繭的長指來回摩擦著細嫩的肌膚。

  「嗯……」她嬌顏泛著瑰豔的紅,眸光盈盈,嬌媚如醉。

  「看著我,好好的看著我。」埋首在她胸前的俊顏,揚起了幽邃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無助的視線。

  她在感官強烈的衝擊中努力睜著雙眼,聽話的凝視著他。

  「看我怎麼親吻它們。」他說著,隨後大口吞吐起雪嫩的乳肉,彷彿真想一口吞了她似的。

  他用舌尖拍打著濕潤的乳頭,再繞著色澤粉嫩的紅暈旋轉,用盡了各種靈活而色情的方式,愛撫過她小巧堅挺的乳房。

  她只能被他緊緊摟在臂彎裡,任由自己在他的愛撫中,發出脆弱又渴望的媚吟,放縱他對自己為所欲為。

  他讓她枕在臂上側躺下來,長指描繪起她秀氣嬌美的臉蛋,然後滑過小巧的鼻尖,停留在她雙唇之間。

  「含住。」他沙啞的低語。

  她只好啟開紅豔如莓的唇瓣,含住那根修長漂亮的食指。他開始得寸進尺,攪弄起她的舌蕾,然後抽出,再含入自己嘴裡。

  「小余,這樣很不衛生!」舒禾羞赧的低呼。嗚啊啊,這種色情版的大冒險,肉體與心臟不夠堅強的人玩不起啊!

  余韶恩瞪她一眼。「好了,現在改換真心話。

  「耶?」他還真是百玩不膩。

  「妳要老實回答我每一個問題。」某人一記眼刀砍來,警告她別在這種時刻耍白目。

  「噢……」看來他定力很足,美色當前還能忍住。

  原以為余韶恩準備拋出問題,豈知,他忽地挑下她的小褲褲,在她窘到極點的驚叫聲中,撫上了那片濕潤的花瓣。

  「小余!」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她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

  「都已經濕了。」他挑起一抹邪氣的壞笑。

  「嗚……那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她難受的替自己辯護。

  長指捻揉起充血腫脹的小櫻桃,然後沾了些濕潤的情蜜,順著兩片軟嫩的花唇來回滑動。

  「這樣舒服嗎?」他俯近她,輕舔過她的下唇,性感誘人的眼神挑動她每一根繃緊的神經。

  這種色情版的真心話遊戲實在太邪惡了!她淚光閃閃的揪著他,見他挑起俊秀的濃眉一臉質疑,只好乖乖的一邊忍住呻吟一邊坦承:「舒……舒服。」

  「這樣?」長指旋入流溢著花露的嫩穴,緩慢而磨人的抽插起來。

  「嗯!啊……」好過分!他怎麼可以……嗚!

  「別忘了,現在是真心話時間。」他輕咬她一口,魔魅般的眼神誘人為他沉淪墮落。

  邪惡的大壞蛋!抵不住正在嫩穴裡規律旋撤的長指挑逗,舒禾嗚咽一聲,大眼已聚滿晶瑩淚光。

  「不肯說嗎?」壞笑的薄唇挪移到雪白的胸口,吮住一顆硬如棗果的乳蕾。

  「舒……舒服!嗚……」無法承受上下夾擊的刺激,她淚眼汪汪的投降。

  余韶恩這才鬆開唇舌,而後慢悠悠地抽出長指,卻在她放鬆戒備時,猝不及防的分開她併攏的雙膝,俯下身改以唇舌襲上濕潤紅腫的蜜蕊。

  「啊!」極度的快感帶來了震顫,她弓起美背,淚水從緊閉的眼縫溢出。

  舌頭撥弄著花唇,或舔或吮,吸住已經鼓脹的小櫻桃,然後探指而入,唇舌與手指齊來,挖掘她的情慾花園。

  香汗淋漓的嬌軀隨著他的節奏不停地顫抖,在一陣近乎窒息的抽搐中,舒禾嚐到了初次的高潮。

  確定她已經夠濕潤,余韶恩才抽離悍舌,卸去了下身的束縛,緩緩將自己火燙腫脹的男性挺進灑滿晶露的嫩穴。

  她的緊窒將他圈緊,他的喉間滾出一串低沉卻滿足的呻吟。

  「小余……」她惶然的低喊,卻被他接連而來的纏吻封住。

  「舒禾,我愛妳。我想要妳。」他近乎嘆息的低語。

  她眼眶微灼,本有些抗拒的纖手緩緩攀上他強壯賁起的背肌,將自己的全部交付予他。

  他的重量緊緊壓覆上來,她嬌瘦的身子更顯脆弱,他濃烈的氣息將她纏繞,她再也無力抵抗,只能羞怯的迎合。

  她抬動嬌臀,在他的擺弄主導下,張開了滑膩的玉腿,讓他得以進得更深,失控的快感一波波湧來,稍稍舒緩了撕裂的痛楚。

  他是如此強壯、如此兇悍,在她濕潤的花園裡不停衝撞,強健結實的男臀未曾緩下,一記又一記,重搗她的核心。

  她被洶湧的快感淹沒,只能閉眼呻吟,嬌軀在他狂烈的需索下越來越潮濕,越來越柔軟。

  他的汗水濺灑在她身上,雙手撐扶在她兩側,玄黑燎亮的眸緊鎖著她,將她每一個迷亂而無助的神情牢牢烙印於心。

  察覺他的眸光緊盯不放,她羞窘不已,正欲別開嬌豔的臉蛋,卻被他扳回,而後叩額定住。

  「不准躲開,我要妳看著我。」他垂下眼瞼,粗啞的命令道。

  「小余……」她迷茫的低吟,隨後被一陣強猛的貫穿逼得嚶嚶啜泣。

  「告訴我,喜歡我這樣愛妳嗎?」他輕吮住她紅若莓果的唇瓣。

  「……喜歡。」又是大冒險,又是真心話,大魔王真是貪得無饜!

  「以後都要乖乖聽我的,嗯?」

  「嗯。」除了與錢扯上邊的事,她都聽他的。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趁著她被一波突襲擊潰,水眸淚汪汪的嬌喘不止,他開始施展迷功,務必要將這個小女人拐至身邊,牢牢看管。

  「嗚……再、再考慮。」她咬緊粉唇,小臉似歡愉又似痛苦。

  下一瞬,身上的男性身軀狠狠頂進,不曾消退的昂碩抵著花心緩慢廝磨忽急忽緩的攻勢幾乎要將她逼入瘋狂。

  「考慮夠了吧?現在就回答我。」俊顏埋進雪白的胸口,佐以唇舌挑撥迷惑她的感官。

  「嗯!啊……」過多的歡愉瞬間在體內炸開,她只能低啜媚吟,然後舉白旗投降。「好、好啦……我願意。」卑鄙小人!

  余韶恩捧起瑰豔的小臉深深一吻,眼裡是濃密的溫柔,讓她沉醉其中,再也不願醒來。「以後,不准妳再躲開我,不能拒絕我對妳好,不能不讓我幫妳。」

  「這樣你不是虧大了?」她心口暖暖,水眸瀅瀅。

  「愛上了妳,我已經虧很大,不怕再虧多一點。」

  「聽起來好像愛上我是一件很糟的事情……」她扁起小嘴,委屈地嬌嗔。

  他彎眸微笑,啄吻她微噘的唇瓣。「確實是很糟的事情,我必須做好經常被妳氣得半死的心理準備,還得想辦法讓妳在忙著搶錢之餘多在乎我一點,像個傻瓜一樣患得患失,每天掛心妳三餐吃了什麼,腳上穿的鞋會不會磨腳,唇上擦的口紅襯不襯妳的膚色……」

  聽著他逐一細數,她感動得直掉淚水。有誰想得到呢?當初被她認證為難搞的機車男,竟然成了處處為她好的完美男。

  「小余。」她驀然打斷他未完的話。

  余韶恩頓住,挑眉回瞅,眼神蕩漾著令她心泛甜蜜的寵溺。

  「……你能不能做完再說?這樣停在一半……我很難受。」感動歸感動,但是眼下兩人身體尚且糾纏著,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滋味令她想哭啊!

  余韶恩一怔,俊顏翻黑,不由凜眸瞪了她兩眼。

  他卸下男性自尊掏心告白,這個女人真的是——

  白目至極!

  「嗚啊啊!輕、輕一點……別、別咬那裡……疼啊!小余……小余,你還是繼續說吧……」算她怕了這個體力無敵的猛男。

  「做完再說吧,以免妳難受。」正猛烈衝刺的俊美猛男冷冷地挑唇。

  於是,某個不識相的女人徹底被整肅了。

  ※※※※

  當舒禾被大魔王拆吃入腹,連根骨頭都不剩,再睜開眼重見天日時,已是翌日午後。

  她是被餓醒的,空氣中瀰漫著食物熱香,沖散了昨夜的激情黏膩之氣。她呆了片刻,揪著雕飾華美的天花板,意識逐漸回籠。

  她跟余韶恩上床了,然後呢?會不會如願之後,他便想甩掉她?

  舒禾越想越不安,連忙下床著裝。

  忍下滿心羞窘,她紅著臉迅速將凌亂的床鋪稍作收拾。

  正欲開溜走人時,匆匆一轉身,赫見余韶恩打著赤膊,雙臂盤胸,高壯精實的身軀倚靠著門框,面色陰沉奇黑。

  「想走?」他挑眉,冷笑。

  舒禾立馬擺出小媳婦的無辜神情,猛地搖晃螓首,矢口否認。「沒有!絕對沒有這種事!」面對他如此強大懾人的殺氣,傻子才會吐實承認。

  「我只是幫忙整理床鋪。」她無辜甜笑。

  「每天會有鐘點管家過來整理,妳不必自己動手。」他一眼便識穿她笑容底下的心虛。

  「我之前也在汽車旅館打過工,只是習慣性動作。」她再委屈傻笑。

  「那妳最好開始習慣,在我面前不准有逃走的念頭。」撂下警告的同時,他已經邁開長腿,伸臂逮人。

  「抱歉……」有這樣一個完美男人時時刻刻念著她,她一時還無法習慣嘛。

  余韶恩見她垂下眼睫,乖乖挨罵的可憐神態,心口不禁一軟。

  伸出雙臂將她圈進懷裡,下顎頂著她的髮心,他低嘆:「舒白目,妳就不能讓我安心一分鐘嗎?別再老是跑給我追,讓我像個成天擔心老婆會跑掉的傻瓜。」

  「我們又沒結婚,還扯什麼老婆啊……」她直犯嘀咕。

  「妳一定要這麼白目嗎?」某人極度不爽的瞪住她。

  「抱歉。」她扁嘴。

  「早安吻。」他懶得囉嗦,反正甜言蜜語說得再多,這個女人也無動於衷,他何苦來哉?

  他早有醒悟,對付這個舒白目,直接付諸行動才是放過自己。

  「不會吧!又要大冒險?」腦海飛掠過昨晚的激情纏綿,她雙頰浮現瑰紅,又窘又羞的低喊。

  「不是。」他揚笑,低頭吻住她,許久後才以一記深邃熾熱的凝視說道:「是我想給妳一個早安吻。」

  被圈在他胸懷裡的小女人,雙頰嬌豔如玫瑰,害羞的甜嗓回道:「早安。」

  雖然眼下時間不早了,不過這確實是兩人關係大躍進後,一起迎接的嶄新一天。

  見著這抹笑,再配上那甜美的嗓音,余韶恩幾乎是一秒就起了反應,全身硬得像根火熱的鐵棍。

  心中低咒一聲,將體內那隻饑餓的野獸壓下,他強迫自己放開她。「餓了吧?我弄了午餐。」

  「你弄了午餐?!」她詫異極了。

  「很奇怪嗎?」他挑眉。

  「原來你會下廚。」真稀奇。

  「我會的東西可多了,妳是敢逃跑,絕對就是妳的損失。」他笑得自負迷人,心中卻自有盤算。

  是她說過,男人都想訂做一個超完美嬌妻,女人也想擁有一個超完美猛夫。

  從她主動走向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心中做下決定,他想成為她心目中的超完美猛夫。

  能夠溫柔,能夠體貼,亦能英勇,亦可霸道,完全符合她的需求而訂製。

  「我沒有想逃跑……我是怕……」舒禾大眼閃著無辜的水光,瞅呀瞅的,甚無自信的囁嚅,「怕你後悔,要我滾蛋,所以就想說……」

  「白目的笨蛋。」未竟的話被他冷冷打斷。

  只是害怕被當成死纏爛打的花癡,這樣也得挨罵?

  舒禾委屈地縮著纖肩,扁著小嘴,低垂的腦袋瓜越發低了下去,下一瞬,柔軟的身子已被他雙臂緊密圈擁。

  「妳是我求來的,發花癡的人是我,我才是那個死纏爛打的花癡,所以妳最好別想逃離我的身邊,否則我會對妳發更大的花癡,糾纏妳至死!」

  似乎洞悉了她的心,他語氣嚴峻的下達警告,勒在她腰間的手臂亦不悅地收得更緊,幾乎讓她快不能喘息。

  可她的心是暖的,甜似蜜,眼眸綴滿了幸福的亮芒,笑靨亦燦爛如星。

  「小余,我同意你繼續對我發花癡。」她笑瞇了水眸,甜甜地說。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5 PM


第九章

  一個月後,余韶恩終於得償所願,將舒禾踢出「南曄」二十九樓——

  至少在眾人眼中看來貌似是如此。

  然而,真正的內情當然不單純。實情是……

  「妳想辭職?!」乍聞某人提及此事時,大魔王發飆了。「一句話,作夢!」

  舒禾被吼得一陣耳鳴,險些重聽。

  嗚啊啊,還真凶!

  「小余,你想想,辦公室戀愛很危險,一不小心就玩完了……況且大家都以為你討厭我,突然談起戀愛,不覺得很奇怪嗎?」

  「一點也不。」余韶恩語氣森冷的駁回。

  「再說,我也不希望被誤會,我是靠你的關係才能進南曄工作。」

  眼中怒火更熾,余韶恩冷笑,「那妳就不介意,妳是靠辛特助這個人脈,攀關係進南曄?」

  「唉呀,辛特助不一樣,他是我表哥欸,出外靠親戚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人會拿來說嘴,頂多只能羡慕我有一個這麼靠譜的表哥。」她義正詞嚴。

  余韶恩怒極,卻又反駁不得。

  愛上這個白目女,根本是自我毀滅的序曲,遲早會被她氣得內傷!

  「而且,我也不想在你的庇護下涼涼賺錢,這樣對其他人太不公平了。」

  這話倒是沒說錯。兩人如今已是情人關係,他不可能再像先前那樣,嚴格命令她做這做那,刁鑽挑剔更是狠不下心。

  但這全是為了不願見她如此辛苦,希望能減輕她的負擔,為何她不能欣然接受?

  「即便是涼缺,那也是我默許的,其他人又能說什麼?況且妳這樣也能輕鬆一點,何樂而不為?」

  「聽起來我簡直跟寄生蟲沒什麼兩樣。」她努了努小嘴,表情毫無喜色。

  「寄生蟲?」他失笑。

  「對呀,我可沒想過要靠你發財,也沒想過要你幫我還債,你可別把我想成那種人。我只是跟你談戀愛,可沒有把人生賣給你。」

  見她難得嚴肅的繃著小臉做出聲明,余韶恩好笑又心疼。

  他永難忘懷,那一晚她揚著開朗樂觀的笑,用著雲淡風輕的口吻,分析兩人的不同,說明她的世界有多麼微不足道。

  也許他已經沒有機會去明白她是如何在跌跌撞撞的過程中,收起哭泣的臉,拾起悲觀的心,建立起一套唯她適用的白目哲學,在不美好的現實中,微笑自在的過著生活。

  但往後的人生,他想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守著她,哪怕是成為她實踐白目哲學的受害者也好。

  他想陪著這個女人,不是一個小時,不是一個晚上,不是一個月或一年。

  一輩子。他想陪著她,一輩子。

  因此,他不能勉強她的感受,不能讓她感到跟他在一起,是必須有所犧牲的事。

  他必須尊重她每一個選擇,每一分意願,讓她覺得與他在一起,她不必勉強自己,不必失去什麼,更不必害怕得背負什麼莫須有的惡名。

  這是身為一個男人——她的男人,必須擁有的「肩膀」。

  於是,他最終仍是允可了,讓她離開「南曄」,讓所有人誤以為她終究抵擋不住總經理的魔威,華麗麗的被踢出二十九樓。

  兩人解除了主雇關係,成為單純的情人關係,對此,舒禾心裡反而輕鬆得多。

  這個月初,她在孫辰蓉的介紹下,開始在某間韓系美妝店擔任門市小姐,工作性質單純輕鬆,就是工時較長,必須輪流配班,不過業績好時,分紅也極為可觀。

  余韶恩知道後倒是不反對,只不過……

  「小禾,那個男的又來了欸!」

  舒禾正在整理展示架時,肩膀冷不防地被同事輕撞一下,她轉眸,看見配班的另兩名女同事,笑得曖昧促狹的猛眨眼。

  「那個男的好像對妳有意思耶!每次妳輪班的時候,他一定會來店裡報到。」咪咪一臉欣羡的低呼。

  「好帥噢!而且每次看到他都穿得好正式,很可能是在大公司上班,小禾,妳超幸運的。」喬喬已經好奇起余韶恩的背景。

  舒禾微瞇水眸,抿緊了唇瓣,手勁略重地擺好成排的腮紅,朝著那抹高大俊美的男人身影快步走去。

  「先生,您有事嗎?」她假笑著挖苦。

  余韶恩斜眸垂睞,一臉莞爾。「這是對待客人的態度嗎?」

  明明兩人約法三章,出了家門便不認彼此,他這又算什麼?分明是來討罵的!

  趁著背對女同事們,舒禾蹙眉瞪眼,壓低音量說:「上回你已經買了一堆化妝品送秘書室的女人,你現在又想買什麼送人?」

  「我讓妳做業績不好嗎?」他挑眉。

  「當然好……但是你這樣根本是浪費錢,亂買化妝品送別人,有錢也不是這樣花。」她忍不住碎碎念。

  余韶恩低低朗笑。「妳又不是我老婆,何必管我怎麼花錢?」

  奸巧如舒禾,自然聽得出他話裡的暗示,粉頰微紅的嘟囔,「老婆才能管你嗎?切!少亂花錢了,快回家。」幫他看著錢包還嫌呢!

  「唉,說穿了,還不是因為今天是週末,沒人陪我約會,我只好來這裡打發時間。」他皺眉抱怨。

  「抱歉,我要上班嘛。」她聞言都心生內疚了,這個傢伙真故意。

  「妳上班,我逛街,誰也沒礙著誰,不是嗎?」他挑高嘴角,綴滿笑意的黑眸一轉,指了指櫃上的新品。「那些玩意兒怎麼用?妳幫我介紹吧。」

  他老是亂花錢讓她做業績,如此一來,還不是受他庇蔭在賺錢,這個男人真是……舒禾心裡暖暖又有些氣悶。

  正欲介紹新產品時,美妝店忽然走進一雙男女,是手勾手的情侶,男人看上去很眼熟,至於女人嘛……

  舒禾霍地瞪大水眸,渾身僵了一下。

  余韶恩察覺她表情古怪,順著她愕瞪的方向望去,關切地問:「怎麼了?是妳認識的人?」

  沉默片刻後,才聽見舒禾怔怔的低語:「何止是認識……根本是不堪回首。」

  她僵硬的眸光落在那對情侶身上,思緒逐漸回溯——

  ※※※※

  「石墨瑞,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接受我的心意,考慮——」

  「夠了沒有!妳這個花癡!」

  當年她捧著一顆青澀的心,主動追求她仰慕已久的石墨瑞,並且在幾次互動後,鼓足勇氣向對方告白。

  豈料,石墨瑞的回應竟是一句冷漠的侮辱,在場的其他女同學也聽見了,抱持著訕笑的心態,她們開始四處轉播舒禾那一刻的窘況。

  有些話看似無傷大雅,看似不過是一時的笑鬧,卻會在當事者心上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

  剛開始,同學們不過是取笑她被校園萬人迷拒絕,故意稱呼她花癡開玩笑,久而久之,就連相熟的女同學也多以鄙夷的心態如此稱呼她。

  「真好笑,不過是一無是處的花癡,還妄想倒追石墨瑞。」

  「舒禾?花癡就花癡咩!是啦,她是很勇敢沒錯,一堆人都喜歡石墨瑞,誰也沒膽像她這麼花癡,主動追求石墨瑞,不過被說成是花癡,也沒轍了。」

  可怕的酸葡萄效應,在同儕的團體生活中,擴散得最快。

  因為當妳能夠做到別人做不來的挑戰,當妳擁有他人沒有的勇氣、傻勁,妳便會成為眾人惡意取笑、奚落,甚至是落井下石的對象。

  「欸!妳是舒禾對吧?」

  女人的驚呼聲喚回了她遠揚的思緒,舒禾眨眨眼,看著那對情侶走向自己。

  男人便是當年讓她榮登花癡寶座的石墨瑞,至於女人則是……她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艾婕。

  據聞,當年那個大肆渲染、取笑花癡一事的幕後操盤者便是艾婕。原來她亦心儀石墨瑞,莫怪會故意拿這種事在背後惡意攻擊批評。

  一碰上與自己利益相關的事,便大肆醜化扭曲對方,這種齷齪心態當真令人膽寒。

  「艾婕,好久不見。」舒禾揚起生疏客套的笑。

  艾婕扯過一臉尷尬不悅的石墨瑞,故意提高音量嚷著,「墨瑞,你看你啦,以前對舒禾那麼壞,人家都不想跟你打招呼了。舒禾,妳不會還介意以前墨瑞罵妳是花癡的事吧?」

  石墨瑞拒絕人的態度雖然惡劣,但是真正惡意攻擊的人卻是她,居然還能當著她的面演戲,真是心態醜陋又可怕的壞女人!舒禾忍不住在心裡痛斥。

  她非是聖女貞德,也不篤信以德報怨那套,面對昔日傷害自己的人,她沒這麼大的度量再釋出善意,笑臉以待。

  「都是以前的事了,呵呵。」不過,氣恨歸氣恨,她也明白與這種人計較不過是降低自己的人格。何苦?

  「好巧噢!妳竟然在這裡工作。我才想說要拉墨瑞來逛逛,想不到就碰面了。花癡小姐改賣起彩妝品,很適合妳耶。」艾婕假借玩笑的口吻,予以諷刺。

  「呵呵。」舒禾只能壓下受辱的憤怒,努力傻笑裝呆。

  Shit!這個女人有什麼毛病!開口閉口就是花癡……余韶恩凜緊的眸光忽轉,瞄了瞄艾婕身旁的石墨瑞。

  聰穎如他,瞬間串起了一切始末。

  假如他的揣測無誤,這個男人便是當年讓舒禾難堪,被扣上花癡汙名的當事者,至於那個一眼便能瞧出整形過度的女人,八成也跟舒禾當年受辱一事脫不了關係,否則何必一再刻意挖苦諷刺舒禾?

  「唉,想不到妳會在美妝店工作。我一直以為像妳這麼有膽量的人,畢業之後應該會有很好的發展。」艾婕一臉感嘆,話裡句句帶刺。「舒禾,我跟墨瑞就快結婚了,妳會不會難過啊?」

  天啊,這個女人到底想怎樣?!舒禾臉上的假笑已僵。「呵呵,不會啊,恭喜你們。」

  她只想著快點脫身,至於艾婕想怎麼挖苦諷刺,都隨她去了。

  「欸?真的嗎?妳以前不是很喜歡墨瑞?現在有對象了嗎?該不會妳直到現在仍忘不了墨瑞吧?」艾婕那張賤嘴又開始喋喋不休。

  舒禾正想岔開話題,忽覺手腕一緊,隨即被余韶恩用力拉起。

  她錯愕轉眸,赫見余韶恩的表情瞬變,俊美的臉龐竟然懸上了苦苦哀求的神情,全然迥異於平日的高傲自負。

  「舒禾,妳連我這樣的男人都不接受,怎麼可能還喜歡那種傢伙!」

  看著余韶恩演出撕心裂肺的馬景濤,舒禾小嘴微張,驚呆了。

  他、他他他這是在做什麼?!

  艾婕與石墨瑞俱是錯愕傻住,齊齊瞪著一身時尚衣著,身型高大且長相俊美的余韶恩。

  「我求求妳,跟我約會一次吧!嗯?一次就好!別再拒絕我了,好不好?」余韶恩演得可來勁了,無論表情口氣抑或舉止,皆是道地的瓊瑤劇。

  明明該是可笑的、惹人發噱的,偏偏他的外型醒目出色,演起來卻是如此自然,像極了電影或偶像劇中為愛瘋狂的男主角。

  「余……」識透他犧牲形象大演戲的意圖,舒禾已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然而,這一刻,她再一次親眼見證,這個男人有多愛她,多麼想保護她。

  「就憑我是南曄藥廠的小開,妳也不屑一顧嗎?我知道談錢太市儈,也太俗氣,但是我有能力讓妳過好日子,舒禾,求求妳別這麼狠心,別讓我再一個人苦苦的發花癡。」

  余韶恩激動的嚷著,瞥見艾婕與石墨瑞錯愕以瞪,他略頓,冷冷地說:「幹什麼?男人就不能發花癡嗎?所謂癡情的男人,都是先從發花癡開始做起的!」

  「先生,你是南曄藥廠的小開?」艾婕可沒漏聽那句至要關鍵的話。「墨瑞,你不是上個月開始在南曄藥廠上班?那你應該見過他才對。」

  倘若是多年以前,又有誰想像得到呢?昔日的校園萬人迷,進入社會打滾後,縱有父母庇蔭,然而沒有真本事,到頭來也只是藥廠的一小業務員。

  最可笑的是,這份工作還是靠關係占上缺的。

  石墨瑞面色乍變。「我才剛進公司沒多久,對高層還不熟。」

  「你是業務專員?哪個區哪個單位的?」余韶恩佯裝惱怒。「你的上司沒跟你介紹過我嗎?」

  「先生,你哪位?」石墨瑞被嗆得顏面盡失,不禁提高音量。

  「南摩總經理,余韶恩。」他冷笑說著,夾著淡藍色名片的長指遞出。

  「總、總經理!」這怎麼可能!石墨瑞慌得臉色漲紅。

  「就是你在跟我搶女人嗎?小子,滾遠一點,她是我的!這個女人是我苦苦追來的,你這輩子都休想靠近她一步!」余韶恩俊顏盡露狠色的撂下警告。

  「總經理,你誤會了……」生怕工作不保的石墨瑞已經腿軟,一旁的艾婕臉色忽青忽白,自知臉丟大了,連瞄舒禾一眼都不敢。

  「別煩我,沒看見我在對我心愛的女人發花癡嗎?」余韶恩凜細黑眸,冷冷斜睨。

  「是、是。」石墨瑞連忙抓著艾婕急欲走人。

  「舒禾,我最親愛的,妳看,那個男人面對我都得低聲下氣,妳就考慮一下我吧,好不好?沒有妳,我會死的……」他繼續演。

  舒禾眼底水光閃燦,貝齒咬緊了下唇,一臉的無助忍耐,直到艾婕與石墨瑞走遠,才放聲大笑。

  「舒禾,妳別笑了,快答應我吧!我為了妳大發花癡,這樣還不夠嗎?妳到底還想要我怎麼樣?」能夠娛樂到她,余韶恩也不計大男人形象,繼續演他的「余驚濤」。

  舒禾止不住的大笑,笑裡卻依稀閃燦著感動淚光。

  這個男人當真為了她,面子什麼的都可以拋下,為她扮演起花癡,她何其幸運呐!

  ※※※※

  於是乎,當天夜裡,出於滿滿的感動與感激,舒禾決定好好犒賞余韶恩。

  「犒賞?」甫沐浴完,只套著一條黑色棉長褲,光裸著精壯上身的余韶恩靠坐在床尾的紅絨貴妃椅上,俊顏慵懶而睥睨,儼然是一幅美男出浴圖。

  「沒錯。」舒禾甜笑盈盈,非常之認真。

  美男絲毫不領情,冷冷的回道:「如果真想犒賞我,那就把美妝店的工作辭了,照我的安排,到我妹的出版社工作。」

  基本上余韶恩對美妝店的工作沒意見,但是對於例假日也得上班,偏偏他是周九晚五的總經理,害得他假日沒得安排約會這件事,可就非常有意見。

  也因此,他總想著要讓舒禾主動辭了美妝店的工作。

  「這件事再說吧,我還要考慮。」舒禾微微皺起秀鼻,垂下螓首繼續翻著腿上的包包。

  「妳從剛才就一直在翻包包,究竟在找什麼?」余韶恩不悅地問。

  「我在找一本紅色小簿子,我經常在翻的那本,就是封面畫著狼紳士圖案的記帳本,你有看見嗎?」

  真糟糕,她將老爸欠了誰誰誰的會錢金額、每個月結算的利息,以及目前已經歸還多少的資料,全都記錄在那記帳本上,要是弄丟可就頭痛了。

  「妳啊,老愛亂塞東西,我看是塞在別的包裡,一時找不到,過陣子就會找著,別找了。」余韶恩眸光略略一燦,刻意岔開話題,「不是說要給我犒賞嗎?我還等著領賞。」

  他當然不可能讓她知道,是他摸走了記帳本,私下已替她協調還清了債務,他已經成了她目前唯一的債權人。

  再然後,經過這段期間他努力的奔走撮合,未來的岳父岳母關係已有破冰跡象,再過一陣子極有可能會重修舊好,結束分居的生活。

  如此一來,她煩心的所有事全數迎刃而解,她可就再也沒藉口拒絕他的求婚。

  當然,他婚還沒求,但是他已經先設想好,她所有可能拋出來充當藉口的原因,並且及早剷除。

  思及此,余韶恩心情甚好,俊秀的眉眼上挑,嘴角亦高高揚起。

  「你幹什麼?」舒禾瞇起水眸,一臉質疑地端詳他此刻的笑。「笑得這麼奸詐淫蕩,難不成你已經知道我想犒賞你什麼?」

  「奸詐我不否認,至於淫蕩……舒白目,妳確定有見過我真正淫蕩的模樣?」余韶恩帶笑的眸光瞬時燃起了烈焰。

  舒禾嬌顏赧紅,切了一聲,丟開腿上的包包,將他從貴妃椅拉起,隨後將他重重的推倒在床上。

  她搓著下巴,食指輕點了下他的鼻尖。「呀嘿,小東西,今天晚上我們來玩點不一樣的,由我主動,你被動,你看怎麼樣?」

  她明白,先前由於他追她跑的不良紀錄,他對她總有一份不安全感,因此他喜歡她主動親近。

  余韶恩的笑意確實越見加深,卻又不願表現得太明顯,只能佯裝聊勝於無的回睨她。「怎麼,妳是想驗收逼我吃中藥的成果嗎?」

  「嘻嘻,你可是『超完美猛夫』的代言人,那是當然啦。」舒禾喜孜孜地取來了兩條領帶,輕輕抽了他結實的胸膛兩下。

  他目光慵懶的握住領帶另一端。「妳拿領帶做什麼?」

  她大眼眨巴眨巴,彎起一抹淫笑,怪腔怪調地說:「小東西,你等下就會明白。」

  余韶恩被逗笑了,一副等著瞧的慵懶貌,任由她擺弄起自己,將一條領帶蒙上他的眼,另一條則是將他的手捆綁在一起。

  「舒白目,妳這招是上哪兒學的?」他挑起嘴角,雖然視線一片黑,卻也加深了其他感官的敏銳度,能感覺到某人那雙柔軟的小手正著手剝光自己。

  「小說裡面都是這樣寫的呀。」只不過大多是男主角綁女主角啦。

  「我不介意妳對我上下其手,不過我不喜歡眼睛被蒙住。」

  「傻瓜,這樣才刺激啊。」她嘿嘿淫笑。

  纖手三兩下便剝光了堪稱完美比例的漂亮男體,舒禾忍住心中湧上的羞窘,觀賞起他赤裸健美,不帶一絲贅肉的美麗身體。

  「來來來,過來讓爺兒瞧瞧。」舒禾怪腔怪調的說道,小手輕捏他強壯的胸肌一把。

  余韶恩霎時渾身一緊,開始覺得這是個壞到極點的餿主意。

  「小東西,看看你這張臉,可真誘人。」她呵呵嬌笑,湊近他光滑瘦削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

  「舒禾,別鬧了,快把我放開。」他的聲嗓低沉沙啞,玩鬧的心情早已消失殆盡,體內被喚醒的慾望正逐步升溫。

  「嘖嘖,那可不行。今天晚上,你是爺兒的小點心,我不把你吞了怎麼甘心。」

  某人演上了癮,柔嫩小手肆無忌憚地滑過他鍛鍊得堅硬平滑的腹肌。

  「看看這巧克力色的腹肌……嘖嘖,小東西,你真的太完美了。」

  理智正被慾望吞蝕當中,余韶恩已經硬如火棍,偏又動彈不得,只能咬牙切齒的命令道:「別再喊我小東西。快點把我眼上的領帶解開!」

  「我知道你等不及了。瞧瞧你這個淫蕩的小東西,你都硬了。」

  仗勢著他視線不明、雙手受縛,舒禾壯大了膽量欺近他胸前,探舌舔了一下暗褐色的男性乳頭。

  余韶恩悶哼一聲,額際青筋微微抽動,精實的胸膛繃得更緊,全身血液直往下腹匯集。

  「想要我摸摸你嗎?還是親親你?」粉頰紅豔,舒禾含住了一顆突起,以濕熱的舌蕾逗弄。

  一聲滿足而粗重的喘息,從余韶恩滾動的喉間逸出。「好極了,別停。」

  她十分聽話的繼續,含吮得更賣力,並輪流舔濕他的胸膛,小手也不忘愛撫著縮緊的腹肌。

  「嘿,讓爺兒看看……真可憐,都已經硬成這樣了。」小手往下一探,罩住了他腿間豎立的男性,刻意揉著、蹭著。

  當她的指尖輕刮過頂端的鈴孔,他幾乎是咒罵出聲,被綑住的雙手劇烈掙扎著,只想立刻解除屈居下風的狀態。

  「它好大,好壯觀噢……」她戲謔的輕笑一聲,小手滑過圓囊,故意輕撞一下,隨即聽見他惡狠狠的咒罵。

  「給我!立刻!」他嘶啞著嗓子粗吼。

  「別這麼心急嘛,都說今晚要給你犒賞,你要有耐心一點。」纖手輕拍他的臉頰,然後湊近了粉嫩小舌,舔過他優美的薄唇。

  他立即張唇含住,探舌勾纏,吮得兩人唇瓣俱濕,唾沫互染。

  「余韶恩,你想要我嗎?」舒禾嬌喘著退開身。

  「要,現在就要!」他亦粗喘著。瞬間失去了她的親吻與碰觸,他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渴望著她的到來。

  出視線受阻,他焦慮又暴躁,只能靠著空氣中那來自她身上的玫瑰精油香氣,試著分辨她所在的方位。

  久等不到她柔軟的觸碰,他幾欲瘋狂,正想低聲咒罵,忽地,一雙小手圈住了他火熱腫脹的硬棍。

  他幾乎是嘆息的大口喘著氣,被真絲領帶半遮住的俊顏,因為這連番的折磨,已泛起了紅潮。

  那小手蹭揉著他,圈緊了他,撫慰著他慾望的來源,卻又燃起了另一波火焰,令他倍受煎熬。

  纖嫩的指尖搔刮過頂端,發覺已有些濕潤,她羞紅著粉頰,故意扯著甜嗓笑說:「小余,你已經濕了欸。」

  「廢話!」他又硬又濕,只想快點將自己置入她溫暖潮濕的體內,狠狠地衝刺,貫穿她的全部。

  「你真的很愛我,對吧?我才這樣輕輕碰你,你就好硬好硬。」她小手揉弄起圓囊,另一手則是圈套著粗硬的男性。

  「夠了,別再玩了!」受盡慾望的煎熬,他已瀕臨瘋狂的境地。

  「好嘛,我現在就給你。」她甜甜地說道,惡意撩撥似的,舌蕾輕舔過他的腹肌。

  而後,在他渾身一震,繃緊全身肌肉的那瞬間,絲絨般的小嘴含住了他。

  濕熱而溫暖的天堂緊緊包覆住他,以著柔軟的力道,或重或輕的吸吮起來。

  余韶恩劇烈喘息著,胸膛隨著呼吸而快速起伏,汗水浸濕了臉上的領帶,被綑緊的雙手緊握成拳。

  那甜蜜的小舌頑皮的舔吮而過,然後又含住,抵著頂端旋繞,間或輕輕戳刺,一如她的心性,總是出其不意,總是超乎他的預期,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

  愉悅而強烈的快感如巨浪一般席捲而來,他繃緊了身上每一處的肌肉,在她甜蜜的吸吮、柔軟的套弄中,腰眼湧上了一陣麻熱。

  下一瞬,他釋放了自己。

  過後,舒禾看著余韶恩仰躺在床上,美麗的男性軀體汗水淋漓,她慢吞吞的伏了上去,趴在他的胸膛上,幫他解開了眼上以及手腕上的束縛。

  凝視著他氣息喘亂的美麗俊顏,她笑嘻嘻地湊上前,親了親他的唇,戲謔地嗲著嗓說:「客倌,今天的犒賞您還滿意嗎?」

  余韶恩挑唇,汗濕的俊顏別有一種誘人的性感。「如果妳能脫光衣服,主動爬上我的身體,那我就更滿意了。」

  「嘖,瞧你那副淫蕩的小騷樣,哼!」她輕點他高挺的鼻尖,故意挪動小屁股重重地蹭了下他仍未消退的昂立。

  一雙早已蠢蠢欲動的大掌立刻扣住她的嬌臀,著手剝光她,她尖叫大笑,拚命扭動嬌軀,抵死不從。

  「小余,你別──呵呵呵!好癢,別脫!別脫啊!」

  他挑高了峻眉,「妳不是想驗收我長期服用『超完美猛夫』的成效如何?我這個代言人不好好表現怎麼行。」

  「嗚啊啊,別……會死人的!」瞧他那副慾求不滿的模樣,她懷疑今晚會被徹底榨乾。

  「給我過來!」大掌一舉擒回想逃離大床的光裸玉軀。

  「好啦好啦,我不逃了。」她笑岔了氣,再無力逃脫,只能被他緊緊壓在火燙強壯的身軀底下,任其擺佈。

  余韶恩取來了方才那兩條領帶,循從她的模式,一條遮住她的眼,一條綁住了她纖細的雪腕。

  「一定得這樣嗎?」她無奈又好笑的甜問。

  殊不知,短短數秒之間,余韶恩已經去而復返,手裡多了一枚訂製鑽戒,趁著她視線不明的狀態下,將鑽戒圈進她蔥白的無名指。

  舒禾一怔,淚水蓄滿眼眶,甜軟的嗓子微抖地輕問:「那是什麼?」

  余韶恩傾身封住她微顫的唇瓣,沙啞性感的低喃:「等會兒結束之後,妳就會知道。現在,讓我們趕緊來驗收成果吧。」

  他不只要當她「超完美猛夫」中藥的代言人,更要成為她心目中真真正正的超完美猛夫,守護她一輩子。

  這是他的求婚誓詞,更是他對她許下的一世承諾。

  當然,感動的部分就留待最後,此際,他只想當她床上的猛夫,好好回敬她方才的犒賞……

  ──全書完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12-3 07:36 PM


後記 喬寧

  嗨!大家好。天氣漸漸變冷了,大家要多保暖喔。

  這本故事是〈愛呀,哎呀!〉系列第三本作品,也是這個系列最後一本。個人私心認為,這個系列的作品,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全新嘗試與挑戰。

  往後創作除了希望與之前的故事風格作區隔,也期許自己的創作能有更多面貌,有更多的創作可能性。

  結束這個系列的創作後,事後沉澱,慢慢咀嚼每個故事,我才發現這個系列的男女主角有一些共同特質。

  像是女主角們個性堅強,不易被現實社會或生活擊倒,遭受不實的抹黑與指控,可以有智慧的回應處理,或是不隨造謠者起舞,堅強的面對一切。

  這次作品裡有關女主角遭遇到的謠言風波,靈感來自身邊的某些朋友。

  因時代不同,現代的女性皆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給我靈感的其中一位朋友非常勇於追愛,遇到適合與欣賞的對象,會主動爭取機會,但是在某些競爭對手或是世俗眼光裡,朋友就成為別人口中的花癡。

  不禁讓人感慨,父系社會帶給女性的封建枷鎖,在這個新興世代依然以各種形式存在著。

  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男性追求女性是天經地義,女性主動追求幸福就需遭受惡意的批評與流言蜚語?

  我個人認為這種價值觀,對女性來說非常的不公平。

  不過,最讓人佩服的是,這位朋友面對競爭者故意散播謠言,或是刻意的攻擊皆不為所動。問她為什麼,她只是淡淡的說:善惡終有報,也許只是透過不一樣的方式回報在那些人身上,何必與那種心態醜惡的人生氣呢?

  朋友的泰然處之,讓我上到寶貴的一課,同時也感慨,就如同我曾在《一試成真愛》後記中提過的,無論是家庭或職場,女性所受到的壓迫來源,往往也是來自於女性。

  總之,不論如何,希望朋友能保持她的瀟灑,感情路也可以繼續順遂如願。

  回到主題,這個系列的男主角看似大男人主義,但是在遇見真愛時,什麼都可以拋下,奉上自己的一切,這是此系列的創作重點,希望這三個男人的為愛屈膝,為愛犧牲,也能贏得各位讀者的芳心,得到大家的支持喔!

  尤其是這本作品的男主角最得我心,他對女主角的溫柔舉動與關心,甜蜜得令人想掉淚,應該是我創作以來,最喜歡的男主角類型。

  衷心希望大家也會喜歡這個故事。

  那麼,我們下次見囉。(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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